又問鐸勻道:“多美姐姐是不是快跟著姐夫回部隊去了啊?京市那邊現在怕是也不會消停,特別是文江在文章裏點的幾個人的名字,都是京市的,我怕會牽扯出很多人來。”多美姐姐現在大著個肚子,愛立總怕那些人會把她給衝撞到了。


    樊鐸勻道:“周一的時候,我剛收到她的信,說是到六月底,就要跟著姐夫回部隊了,在西北那邊待產。”


    愛立點點頭,“等她快生的時候,我請幾天假,過去陪著她。”生育對女性來說,本來就是一道鬼門關,特別是姐夫還經常出任務,姐姐要是生的時候,遇到姐夫不在家裏,那真是遭大罪了,連個送到醫院的人都沒有。


    樊鐸勻也想到了,“我到時候提前和她說,不行的話,我就過去把她接到我們這邊來,到時候麻煩媽媽和你多看顧一點。”


    愛立提醒他道:“那你給她寫信的時候,先在信裏說下,免得她想讓我們搭個手,又不好意思開口。”樊家雖然還有一個長輩在,但有和沒有的區別也不是很大,一直都是他們姐弟倆個相依為命,這種時候,愛立覺得,他們夫妻倆更應該多主動關心姐姐一點。


    樊鐸勻見她考慮的這樣周全,望著她笑道:“愛立,謝謝!”


    愛立有些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說什麽謝謝?姐姐對我也挺好的,再說,不是姐姐幫忙,咱倆現在估計麵還沒碰上,各過各的呢!這樣說起來,我們倆的媒人,其實還算是姐姐。”


    樊鐸勻笑道:“是!”姐姐對他的事,向來都事無巨細地放在心裏,知道他一直惦記著愛立,就時常和他在信裏說,如果不是姐姐,他確然不會那麽早知道,她又回來了。


    樊鐸勻正想著,就聽愛立問他道:“姐姐說沒說,現在京市那邊情況怎麽樣?”


    “我聽姐姐說,這次程攸寧的父親被下放到了東北,要去拖拉機廠當工人。”


    愛立有些驚訝地道:“不是都被免職了嗎?怎麽又算了起來?”


    “愛立,他們坐到了這個位置上,就算被免職,也是在上頭掛著號的。”


    愛立皺眉道:“那程攸寧和蔣帆的婚事?”這樁婚事,都慧芳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聽森哥說,都慧芳為了這事,和謝鏡清鬧得都不可開交,沒想到臨到結婚,竟然又爆出這樣的炸雷來。


    就聽鐸勻道:“就算蔣帆真的喜歡她,怕是也不敢冒著全家被牽連的風險。”


    愛立想想也是,“程攸寧也真是不容易,姻緣上一波三折的。有都慧芳在,不說保程家,保一個程攸寧總是可以的吧?”


    鐸勻搖頭道:“不好說,那邊局勢不穩定,說不定連謝家自身都會被牽連,畢竟謝三叔自身也是某個領域的權威。”說到這裏,樊鐸勻頓了一下才開口道:“愛立,如果謝家奶奶在這時候提出想見你一麵,你願意嗎?”


    愛立搖搖頭,“我覺得沒有必要,我和她完全是陌生人。鐸勻,我有時候覺得,就算是親人,也是講緣分的,有些子女就是和父母的親緣關係比較淡,而兄弟姐妹之間,也有處成仇人的。我和謝家,完全是屬於沒有緣分的那一類,彼此都沒有必要強求。”


    她在另一個世界,雖然有父有母,但是和沒有也沒什麽區別,所以對於和謝家的關係,她看得特別清楚。即便有血緣上的關係,但她和謝鏡清.謝家老太太之間,就是沒有做親人的緣分。


    說到這裏,愛立轉頭看了一下樊鐸勻,“不會是謝家讓多美姐姐傳話吧?”


    樊鐸勻也沒有瞞她,“是有這麽個意思,但是姐姐怕你不高興,就沒在信裏和你說。”其實是謝家奶奶這兩個月身體一直有些不適,多美去探望的時候,老人家說自己年齡在這了,大概有隨時走的可能,想在此之前,見一見愛立。


    姐姐猜到愛立可能不願意,當時就委婉地拒絕了傳話的事,但是樊鐸勻猜測,謝家奶奶後麵可能還會和謝林森提。


    愛立搖頭道:“沒有必要,就算真的見麵,我感覺我和她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她想想都覺得很滑稽,她們不過是有一點血緣上的關係,但實際上,和陌生人完全沒有區別,還是那種先前一直互有惡感的陌生人。


    樊鐸勻見她想得清楚,也就沒有再聊這個話題,準備回頭要是林森那邊來探口風,就直接回絕他。


    愛立倒問他道:“你們單位現在還好吧?說起來,你們單位是正經搞科研的,會不會出事兒啊?”


    樊鐸勻摸了摸她的頭道:“你忘了?我是紅五類子女,而且父母都在戰場上……”


    愛立忽然有些歉疚,忙抱了他一下,“對不起,鐸勻,我們不提這事了。”


    樊鐸勻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沒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我有時候甚至都會想,他們會不會已經在你們那個和平的年代,開始新的生活了?”


    愛立肯定地道:“嗯,一定是這樣的。”


    樊鐸勻見她一臉誠懇,笑道:“嗯,所以我也朝前看,你不用擔心。”


    愛立這時候才想起來,問他道:“你晚飯還沒吃吧?我在灶上溫著一點小米粥,還從食堂裏買了倆個饅頭回來,咱們先吃飯吧?”


    “嗯,好!有沒有白菜?我再給你炒個菜吧?”


    “白菜沒有,還有一把紫菜苔,今天早上鍾琪送來的,說是看著新鮮,就多買了一點兒,還喊咱們和序瑜這周末上她家吃飯去。”


    說到序瑜,愛立忽然就想到了序瑜的爸爸,心裏一時狂跳不止,序瑜的爸爸前頭因被質疑寫的文章有思想問題,而被停職,如果現在被追究起來,怕是問題不會簡單了。


    樊鐸勻剛擼好襯衫的袖子,準備把菜苔洗一洗,就見愛立忽然站住了,像受了什麽驚嚇一樣,忙問道:“愛立,怎麽了?餓得不舒服嗎?”


    愛立皺眉道:“鐸勻,我剛想起來,章伯父這回不知道會不會被牽連?序瑜和季澤修的婚事,季家本來就不是很願意了,如果章家再有什麽風吹草動的,序瑜會不會麵臨和程攸寧一樣的情況?”


    樊鐸勻想了一下,安慰她道:“你不用擔心,你能想到的,季澤修定然也想到了,他那麽聰明的一個人,要是真有心,肯定會有應對的法子。”


    愛立想想也是,要是季澤修沒有心的話,就這樣分開,也未必不好。


    樊鐸勻又和她道:“你明天到單位,也和序瑜提一下,讓她心裏做好可能會被翻舊賬的準備。”


    愛立忙應了下來。


    5月12日上午十點左右,林羨薇在漢城火車站下車,按照先前舅媽給她的地址,直接找到了南華醫院。


    又問了路人,才找到了南華醫院家屬院這邊來,她到院門口的時候,還沒問人,就被一個嬸子喊住了,“同誌,找誰啊?”


    林羨薇很有禮貌地道:“嬸子好,我找沈玉蘭,我是她外甥女。”


    聽是玉蘭的外甥女,李嬸子立即笑道:“亦棉家的吧?你媽和姥姥今天剛好都在呢!我幫你喊一聲。”說著,就朝樓上喊道:“亦棉,亦棉,你家閨女來了!”


    樓上的賀亦棉正在做飯,聽到這話,立即從樓上探頭朝下看,見羨薇果真站在門口,忙道:“怎麽說來就來了?也不提前拍個電報,我好去接你啊!快上來!”


    屋子裏頭帶著小喬喬的賀黃氏,也抱著小喬喬出來,指著樓下道:“喬喬看,是媽媽來了!”


    小喬喬立即軟糯糯地喊了一聲:“媽媽,媽媽,你快上來,喬喬好想你啊!”


    聽到女兒的聲音,林羨薇不由微微濕了眼眶,快速朝二樓跑了過去,賀亦棉給女兒舀了點水洗手,“都盼著你來,又不知道你哪天來?早上你舅媽還說呢,說要給你舅舅拍一份電報,問你這邊怎麽拖了這麽久?”


    “這回還是舅舅幫忙,帶我去找了校長,又找了他老同學幫忙,不然還有得拖。”


    洗好了手,林羨薇就接過了女兒,在孩子香香軟軟的臉上蹭了又蹭,小喬喬也把媽媽的脖子摟得緊緊的,“媽媽,我可想你了,我每天都問祖祖,你什麽時候過來,祖祖每次都騙我,說你明天就來了,喬喬等了一天又一天。”


    林羨薇有些心疼地道:“寶貝,媽媽也很想你,以後媽媽就陪喬喬在這裏住了,好不好?”


    小喬喬脆生生地應道:“好!”還出其不意地在媽媽的臉上親了一口,把林羨薇親得心都化了,忍不住把女兒抱得更緊了些。心裏都不由慶幸,還好當時離婚的時候,堅決把喬喬要了過來,不然她都不敢想象,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


    正聊著,沈玉蘭也下班回來了,看到林羨薇,驚訝的不得了,得知是之楨幫了忙,羨薇才能早點過來,笑道:“你舅舅啊,就是做人太有原則了些,不然我們喬喬早就見到媽媽了。”


    林羨薇替舅舅辯解道:“這回是我讓舅舅為難了。”


    沈玉蘭忙打斷她道:“這回可和以前不一樣,他要是再不幫你,我回頭都得埋汰他。”頓了一下和婆婆.姑姐道:“前兩天怕你們擔心,我都沒敢和你們說,文江最近寫了一篇了不得的文章,全國各地都在學習,大概這回是出大名了。”


    說著,從包裏把那張報紙拿了出來,遞給賀亦棉看。


    賀亦棉微微皺著眉,接了過來,看了幾行字,手就忍不住微微發抖,等看完以後,忍不住緊緊抱住了女兒,顫著音道:“羨薇,還好你過來了,不然媽媽得嚇死了。”又道:“怪不得你舅舅這回怎麽開竅了,願意給你幫忙了,我還當是你舅媽罵了他,沒想到竟然出了這種事。”


    賀以棉現在心裏都慶幸不已,還好她們一家當初決定到漢城來過日子,不然現在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文江寫這種置人於絕境的文章,不說失了讀書人的風骨,就是連良心都是沒有的了。


    這樣的人,什麽事兒做不出來?


    沈玉蘭安慰道:“大姐,沒事了,羨薇都過來了。羨薇做了一天的車,大概餓壞了,咱們先吃飯吧?”


    賀亦棉忙應道:“哎,好,好,飯都做好了,我再打個雞蛋紫菜湯。”


    等沈玉蘭去上班以後,賀黃氏和賀亦棉帶著林羨薇到了梧桐巷子的房子,和她道:“這是鐸勻的房子,以前他姐姐住這邊,現在讓給我們先住著,不然咱們都擠在你舅媽那裏,等俊平結婚了,就不是很方便。”


    又和女兒道:“離你馬上要去的學校,也很近,一會傍晚的時候,我帶你去走走。”


    聊了兩句,就讓女兒先補補覺。


    林羨薇一覺睡到了五點才醒,睜開眼的時候,望著從藍布格子窗簾裏透進來的一點日光,才有了要開始新生活的感覺。


    謝微蘭也在這一天到了京市,她沒有去會議主辦方給她定的酒店,而是直接拎著行李,到了謝家。


    到了大院門口,她還有些躊躇,怕門口的警衛不放她進去。


    不想,她和警衛說了一聲,那邊就立即去謝家問了,很快回來道:“謝同誌你可以進去了!”


    謝微蘭微微頷首道謝,拎著行李箱,剛在謝家大門口站定,就聞到了一股中藥味,不由微微皺眉,想著,難道是奶奶生病了嗎?


    敲了兩下門,就聽何姐在裏頭道:“微蘭,你等下,我馬上來。”


    過了兩分鍾,何姐才匆匆地跑過來開門,一見到她就道:“剛才在給周姨喂藥,就剩兩口了,周姨就等著喝完了藥,讓我給她一顆糖呢!你知道她老人家最怕苦了。”


    謝微蘭把行李放了下來,問道:“何姨,奶奶是哪裏不舒服嗎?”


    “大事也沒有,就是最近經常著涼.腸胃不適或者發燒,鏡清找了協合醫院的老大夫,給開了幾幅調理身體的藥,哎呀,苦得不得了,周姨都不願意喝,這不,我天天都拿糖哄著。”


    謝微蘭聽沒什麽大事,微微放了心,從箱子裏拿了兩罐奶粉出來,又拿了一盒糕點,“我來得匆忙,也沒帶什麽東西。”


    何姐笑道:“你跟你奶奶還客氣什麽,剛聽到你過來了,高興得跟小孩一樣,直說大半年沒看到你了,你快去看看,在屋子裏躺著呢!”


    這時候,就聽老太太在屋子裏喊道:“是微蘭吧?”


    “是,奶奶!”謝微蘭忙走了過去。


    老太太拉著她的手道:“倒是過得還好,怎麽忽然就到京市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讓小何買點肉回來。”


    “奶奶,我這次是過來出差的,就沒提前和您說。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啊?”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沒有哪裏不舒服,都好得很,就是人上了年紀,身體難免差點,你三叔不放心,就給我開了幾幅藥。”


    聽到謝鏡清,謝微蘭微微頓了一下,啟口問道:“三叔和姑姑最近還好嗎?”


    老太太搖頭道:“你姑姑倒還好,三叔可不怎麽好,和你三嬸鬧了好些日子了,前些時候你三嬸還鬧到我跟前來,搞得我和小何每天連家裏都不敢多待,天天出去遛彎兒。”


    謝微蘭有些奇怪地問道:“三嬸和三叔怎麽了?”她印象裏,這夫妻倆都是比較清冷的性格,她很難想象,這倆人會鬧什麽矛盾?


    謝周氏歎道:“是攸寧那丫頭家出了事,你三叔不想管,你三嬸又巴不得把事情都攬過來,倆個人不就鬧起了矛盾,連芷蘭那丫頭,都好些天沒回家了,就怕爸媽吵架,鬧到她跟前來。”


    “芷蘭今年要畢業了吧?”


    “嗯,找到工作了,在林業局裏。”


    這時候何姐進來收藥碗,問謝微蘭晚上想吃什麽,她去做點。


    何姐的態度這樣客氣,倒讓謝微蘭有些訝異,麵上微微笑道:“何姨,您看著做一點就好,您做的都好吃。”


    何姐笑道:“我早上剛好買了一點新鮮筍子回來,想著回頭你三叔過來給他做的,那我晚上先做一點,給你嚐嚐。”


    “哎,好,謝謝何姨。”


    等何姐出去了,老太太問謝微蘭道:“丫頭,你最近在申城怎麽樣?工作還好嗎?”


    “挺好的,奶奶,我幹媽對我也很照顧,我這次來京市,她還拿了兩罐奶粉,讓我帶給你!”


    謝周氏笑道:“那就好!”


    謝微蘭又問了幾句謝林森,就聽老太太道:“前頭冀北省那邊,不是發生了地震嗎?我聽小何說還嚴重得很,總理都跑去慰問了好幾趟,森哥他們也被派去了,四月底才回部隊。”


    老太太頓了一下,問她道:“你在申城,有沈愛立的消息嗎?”


    謝微蘭微微笑道:“有,我前兩天在車站買票的時候,遇到了她媽媽現在的愛人,問了兩句,說是最近又要升職,還挺好的。您知道吧?她和樊鐸勻已經結婚了。”


    謝周氏點點頭,“這事我知道,森哥和我說起過。實話和你說,前些天,多美那丫頭來看望我的時候,我提了兩句,想和沈愛立見個麵,多美似乎不是很願意。”謝周氏說到這裏,忍不住歎道:“我知道,不是多美不願意,其實是沈愛立不願意,多美一向護著弟弟護得緊,現在是連弟媳也一並護上了。”


    謝微蘭安慰她道:“奶奶,您也不要多想,愛立畢竟沒見過您,對您的看法,還是從別人口裏得知的,可能會有一些誤解……”


    謝周氏擺擺手道:“沒有誤解,以前我對她媽媽確實不怎麽樣,她就算記恨我,我也能理解,就是本來想著,我這身體眼看著山河日下,不知道什麽時候一閉眼就蹬了腿,想在之前和她見一麵。”


    微微握緊了謝微蘭的手,低聲道:“微蘭,其實我誰都沒說,我早就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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