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姑姑。”


    張嬸子又道:“這小夥子自己出息,他親爸是輕工業部的部長,繼母又是個好人,以後哪個姑娘嫁了他,那真是享福的命。”


    薑蓉蓉一邊打水,準備把魚殺了,一邊笑道:“是,我幹媽肯定是最好的婆婆。”


    張嬸子望著她笑道:“你也是個好媳婦,我以前啊,從來沒有想過我家張揚,能娶到你這樣的姑娘當媳婦,人聰明能幹不說,還勤快.孝順。”有時候,她都和自己嫂子說,張揚這孩子,真不知道在哪踩得狗屎運,把一個這麽好的姑娘給哄回家了。


    薑蓉蓉笑道:“姑姑,你過獎了。”


    10月1日,沈俊平一家從宜縣過來,兄弟倆第一次相見,都高興得不得了,宋岩菲叮囑7歲的女兒維君和慶慶好好玩,就到廚房裏給愛立幫忙。


    今天張嬸子回老家去了,廚房裏一時比較忙亂,宋岩菲係了圍裙,就拿起刀來切菜,一邊問愛立道:“你通知蓉蓉沒?”


    “蓉姐前兩天來了,一起吃了飯,今天陪她婆婆.姑姑回張揚老家去了。”


    宋岩菲切菜的手一頓,望向愛立道:“哲明沒說什麽吧?”


    “沒有,嫂子,蓉蓉姐這都結婚多少年了,二哥就是想說什麽,也是枉然。”


    宋岩菲輕聲道:“那也是,當年這倆個人中間要是有個幫著回緩的,也未必走到這一步。”


    愛立想了一下道:“也不一定,和二哥在一起,大概還是有壓力的,他這個人,眼裏就算沒有同事,也是工作。他在我這待了兩天,第二天下午就開始處理起工作來。”總的來說,二哥是責任心很重的那一類人。


    愛立沒說出口的是,二哥現在從事的是文化類工作,本身有文采,人又好說話,最容易吸引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就算沒了邊疆那個姑娘,也會有別的姑娘撲上來。


    誰和他在一起,都不會特別輕鬆。


    宋岩菲笑道:“也是,蓉蓉現在和張揚在一塊挺好的,張揚對她緊張得很,人也算上進。”別的不說,至少一份安穩是真的。


    說到這裏,宋岩菲又告訴愛立一件事兒,“你記得安少原吧?”


    好些年沒聽到這個名字,愛立頗有些意外地道:“記得啊,他現在還在商業部吧?”


    宋岩菲點頭,“在的,和我們學校一個姓趙的女老師結婚了,就是這兩天的事兒,趙老師的媽媽還到學校裏給大家發糖,像是對這樁婚事滿意得很。”宋岩菲剛聽到男的是安少原,就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但是想不起來是誰,回家和丈夫一說,沈俊平說是楊冬青後麵的丈夫,從部隊轉業回來的。


    愛立道:“那還挺好的,他是個挺好的人。”忽然想起來,今年是1974年了,嫂子哥哥去農場也有整十年了,問道:“嫂子,你哥是不是今年回來?”


    宋岩菲正在切洋蔥,本來還仰著頭切,怕刺激了眼睛,聽愛立問她哥哥,點頭道:“是的,按理年底就能回來了。”


    “他知道楊冬青也去農場了嗎?”


    宋岩菲淡淡地道:“知道的,後頭楊冬青不也在祁縣農場裏幹活,聽說楊冬青表現挺好的,減了一兩年。”她哥喜歡楊冬青,她當年就看出來了,就是不知道,現在還是什麽個想法?


    又和愛立道:“他回來還不知道去哪?當年逼著我們一家和他簽了斷絕關係的聲明。希望他不要那麽倔,老老實實地回家來。”


    愛立倒覺得,嫂子壓根不用擔心宋岩生,這個人以後可是叱吒商界的,說不準在農場裏麵還結交了不少朋友。


    安慰嫂子道:“不怕,你哥聰明,嫂子你不用擔心。”


    姑嫂倆個邊聊著天,邊做飯,很快就整治了一桌菜出來,樊鐸勻拿了一瓶茅台出來,郎舅三個都喝得醉乎乎的,特別是賀哲明,一杯接著一杯,到最後直接倒桌子上沒有意識了,沈俊平和樊鐸勻把他扶到房間裏,忽然聽他大喊了一聲,“蓉蓉,等等我!”


    堂屋裏的愛立和宋岩菲立即過來,就見賀哲明已經一頭栽倒床上睡著了。


    宋岩菲拍著胸口道:“老天啊,幸虧今天蓉蓉和張揚不在,這要是聽到了……”


    沈俊平擺手道:“咱誰都別說,事情都成這樣了,大家各自安生過日子。”


    愛立心口也怦怦跳,明明先前和蓉姐夫妻倆吃飯的時候,二哥表現得再正常不過,今天怎麽喝醉了,反而喊了這麽一句話出來。


    大家都沉默的時候,小慶慶忽然探了個腦袋,過來問道:“我聽到二舅舅喊蓉姨了。”


    愛立蹲下來,和她解釋道:“是,今天你蓉姨沒來吃飯,你二舅剛問我們呢!”


    小慶慶“哦!”了一聲,轉身去和表姐玩毽子去了。


    10月3日,賀哲明在火車站告別了愛立一家,臨走前,在小慶慶的臉蛋上親了一口,“等舅舅下回放假了,再來看你,寶貝,好好長大哦!”


    “舅舅,記得給慶慶攢零花錢,買糖糖吃。”


    賀哲明笑道:“好的,舅舅記住了。”


    火車要開,賀哲明上了車,朝站台上的愛立.鐸勻和慶慶揮手告別。


    等火車開遠了,愛立和鐸勻歎道:“也不知道二哥什麽時候,才真得能定下來。”10月1號過後,他們誰也沒開口問二哥,關於他對蓉蓉姐的想法。


    實在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愛立現在隻盼著,二哥也能早日遇到合心意的人,把終身大事定下來。


    鐸勻笑道:“他這趟去京市,媽媽和賀叔肯定要讓他去相看。”頓了一下又道:“他這次來,見蓉蓉過得挺好的,大概也就放下了。”


    愛立卻覺得不一定,但是放不放下,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人生本來就是會有很多的遺憾,和鐸勻道:“希望二哥能吸取教訓,以後好好經營自己的姻緣。”


    第302章 悲喜交加


    10月13號,剛好是周六,下午的時候,愛立收到了黎東生同誌的回信,“愛立同誌,對於你的回歸,我深表欣慰和歡迎,請你確定好日期以後,給我拍一份電報,我派人去車站接你。住宿的事你不用擔心,這邊可以為你申請一個二居室。”


    後麵又寫道:“梅子湘同誌已經從五七幹校回京,稍作休整,會繼續主持高速梳棉機的研製工作。李婧文.秦書宇即將回到崗位上,許滿莉表示脫離科研崗位多年,不回來了,其他人尚在等回信中。誠摯期盼你的到來,望早日在京市相見。”


    這一封信,讓愛立心裏不覺有些傷感,幾年時間,大家的際遇各不相同。曾經的許大姐是不婚主義者,一直以梅子湘同誌為自己的楷模,被大家稱呼為二號鐵娘子,一號是梅子湘同誌。可見當年,她對事業的熱情。


    而徐春風在內蒙吹了幾年的風沙,不知道對於紡織工業,是否還有當年的熱忱?


    愛立把信收好,就去革委辦公室找師父。


    齊煒鳴正在看一疊材料,對她的來訪,並不意外,摘下眼鏡,有些無奈地問道:“怎麽,還是準備去京市嗎?”


    “是,師父,那年從青市回來以後,高速梳棉機一直是我心裏的一個結。”這話並不是假話,想到即將試製,離推廣就差一兩步的三刺輥梳棉機,愛立仍耿耿於懷。


    所以一開始收到黎叔的信,她雖然不準備去京市,卻是在第一時間,就把三刺輥的圖紙,又給畫了一遍。


    齊煒鳴先前已經和她溝通過一次,此時語重心長地道:“愛立,你知道,我和徐廠長是把你當接班人來培養的,至多不過五年,國棉一廠總工程師的位置,非你莫屬。再往上,你的路子也會好走很多。”齊煒鳴是覺得,她這個時候走,屬實可惜。


    愛立知道,師傅所說的“再往上”,就是和賀叔一樣,調到紡織工業局.輕工業部去,但是從政不是她的誌向。


    “師傅,我知道,謝謝您的好意,您知道的,我的誌向還是在研發上,管理工作和從政的路子可能也不太適合我。”


    齊煒鳴沉默了一會,還是沒有鬆口,“愛立,你再等等,我和徐廠長再商量一下。你現在是機保部的部長,很多工作也需要找人交接一下,不管怎麽說,今年年底前,你可不能走。”


    愛立心裏微微咯噔了一下,現在不過十月份,師父所說的“年底”是農曆年底,那也就是還要三四個月?


    “師傅,那我和黎同誌反映一下。”愛立知道,她能夠在這幾年的革命浪潮中,穩當當地熬過來,師父在中間,對她回護頗多。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念舊情,所以並沒有第一時間提出反對意見。


    齊煒鳴又問道:“愛立,你這一去,家裏的事怎麽辦呢?鐸勻工作也比較忙,孩子還小,這些都是要考慮的。”倆人既是上下級,也是師徒,齊煒鳴這幾句話,也不算突兀。


    愛立也如實回道:“鐸勻支持我去,我們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齊煒鳴點點頭,“你們夫妻倆意見一致,是最好的了。要是遇到想法不同的時候,也不要急,倆個人坐下來慢慢聊,不能賭氣硬來。”


    “好的,師父,我記住了。”


    從齊煒鳴辦公室出來,愛立本能地就想去宣傳科,找序瑜商量一下。雖然師父語氣比較委婉,但是那“年底”可不像是玩笑話。


    但是腳尖剛剛轉了下,就忽然想起來,去年序瑜就調到市委裏去了。


    章伯伯被平反了,抽調到了省裏工作,序瑜的曆史問題一下子就抹消了,且這幾年,序瑜在漢城本地的報刊上小有名氣,常有不錯的文章見報,被調到市委是順利成章的事。


    第二天一早,愛立起來,稍微收拾了下,就帶著小慶慶一起去序瑜家拜訪。


    隨著她爸爸調到省裏去工作,序瑜家也搬回到了原來的房子裏。


    母女倆人剛到巷子口,就遇到了序瑜的母親羅宛真,像是正準備出門,看到愛立和慶慶,羅宛真立即上前來把慶慶抱了過去,“哎呦,慶慶,可好久沒來姥姥家了,姥姥給你留了好多好吃的呢!”


    “謝謝姥姥,我幹媽在不在家啊?”慶慶剛會說話,序瑜就讓她喊幹媽,後來兩家就結了幹親。


    “真乖!你幹媽去供銷社買蘋果了,馬上就回來了。”羅宛真又問愛立道:“是來找序瑜的吧?哎,愛立,我這倆天也想去找你呢!你可得勸勸序瑜,這小季都等了她多久了。”


    提起這事,愛立也覺得頭疼,和羅宛真道:“阿姨,那我一會和序瑜聊聊這事,看她心裏是個什麽想法。”


    “好,愛立,她總不好一直獨身一個人的,她本來就是獨生女,要是再不組建家庭,以後我們老了,不在了,她連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都沒有。我夜裏想起這事,都覺得放心不下。”現在家裏條件好些了,羅宛真唯一煩心的,就是女兒這麽大了,還不願意結婚。


    那季澤修也不催她,每年的三個大節,都提著禮上門來,但是也矢口不提和序瑜的事。他們老倆口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等在序瑜家稍坐一會兒,慶慶才吃半塊桃酥,序瑜就和章伯父一起回來了,父女倆看到愛立和慶慶坐在客廳裏,都高興得不得了,章伯遠讓家裏的阿姨中午多加倆個菜。


    羅宛真笑道:“還要你說,我剛才就和吳姐說了。伯遠,你來看看,慶慶是不是又長高了些?”


    章伯遠笑道:“是,慶慶可得有一個多月,沒來姥爺家了吧?”    序瑜猜到愛立是來找她有事,讓爸媽照看下慶慶,帶著愛立去了書房裏。


    愛立笑道:“哎呀,你這去了市委一年了,我都有些不習慣,昨天見了師父以後,又下意識地要去找你。”    序瑜笑道:“什麽事啊?讓你這麽六神無主的。”


    “紡織科學院的黎叔給我寫了一封信,讓我去那邊搞梳棉機,黎叔的意思是想讓我過去帶團隊,但是我師父這邊,不想我走,說怎麽也得等到年底。”    序瑜很快抓住了重點,“你是怕拖到年底,黎東生那邊等不了?”


    愛立點頭。    序瑜道:“確實,現在才十月份,年底還有兩三個月,你師父是想用‘拖字訣’把你留下來。”頓了一下道:“愛立,實話說,我也覺得你留在國棉一廠比較好,你離總工程師隻差一個位置,如果你能留下來,就是整個漢城紡織工廠的第一個女總工程師,齊同誌肯定也是從這個方麵考慮。”


    愛立苦笑道:“序瑜,我還是對研發感興趣一點,先前是沒有條件,現在有條件了,我還是想去試一試。”    序瑜也知道她小姐妹的性格,確實更適合搞科研,點頭道:“那你周末和鐸勻一起去拜訪下齊同誌,你對他有恩,又師徒多年,要是見你去意已決,他不會故意為難你。”


    “我知道,師父是個好人,就是怕我執意要走,把關係鬧僵。”    序瑜笑道:“不會,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實在不行,你找找他愛人,讓她給你師父做工作。”


    愛立笑道:“這個主意好!”自己的事解決了,愛立轉而問她,“你最近怎麽樣,工作順利嗎?”    序瑜愣了一下,微微笑道:“我嗎?還好,就是人事上繁雜一些,同事們沒有在國棉一廠的時候,那麽友善。都不算什麽,我先前就有心底準備。”


    愛立接著問道:“那你和季澤修的事,序瑜,你心裏有準備嗎?剛才你沒回來的時候,阿姨還和我說,比較擔心你的姻緣問題。”


    “是擔心我一輩子不結婚吧?”序瑜忽而望著她笑道:“愛立,我準備結婚了。”


    “啊,和誰?”


    “就是你剛剛提到的?”


    愛立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季澤修?”    序瑜點頭,輕聲道:“前兩天漢城不是暴雨,他來我們單位給我送傘,傘交給同事就走了,我站在樓上望著他的車消失在滂沱大雨裏,忽然就覺得這麽耽誤下去,也沒有什麽意思,不如給他,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那一瞬間,她覺得人世匆匆,沒必要較勁。


    也有可能,是她到底給他磨得心軟。


    愛立聽她說完,忍不住拍了下胸口,“序瑜,可太不容易了,你終於決定邁出這一步,你和季澤修說了沒?”


    “還沒有,準備這倆天,哪天不忙的時候,去找他說聲。”她和季澤修現在的相處模式,比較奇特,當初她提出解除婚約以後,倆人有一年沒有聯係。


    後來季澤修的母親被戴了反`革命的帽子,季澤修也被下放到安和縣的五七幹校學校。她聽說,他在那邊的情況不是很好,一度累得吐血,可能是勞動量過大,損傷了內髒。大家都在猜測,他會不會把命交到那裏?


    她想著,他們畢竟算是故舊,和愛立借了五十塊錢,加上自己的七十,去了一趟安和縣的五七幹校。


    見麵的時候,人看著確實不是很好,衣服是她從沒見過的破舊,頭發也像雜草一樣,那一雙她曾經覺得切肉都有些褻瀆的手,變得粗糙又傷痕累累。


    如果不是眉眼依舊有兩分冷峻,身姿依舊筆直,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


    當時倆人也沒說什麽,就是問他在那邊怎麽樣,有沒有生活上的困難。


    他說沒有,她也隻當他嘴硬,把那一百二十塊錢留給了他。


    沒想到,半年後,他就從五七幹校回來了,進了省委組織部,開始按時來她家送節禮,似乎退婚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第一次的時候,她就表示了拒絕,但是他打斷了她話道:“也不一定會結婚,我這命,也不一定活得長,序瑜,讓我活著的時候,有一點念想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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