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主子又做錯了什麽呢?大概是在埋怨主子沒將右臂賠給大公子吧。


    主子心中也明白,是以除卻年節與送禮,幾乎不去二房,如今怎麽又去了呢?


    宋也一眼便瞧明白了長柏在想什麽,抿了抿唇,淡道:“溫氏膽子小,如今便是孩童心性,怕生,又粘著我,底下的幾個丫鬟做事毛手毛腳的,遣散了,免得嚇著她。”


    “那叫管事嬤嬤重新撥些來?”


    “不必,叫她們跟在在外院幫忙,不必再叫人進屋伺候了。”


    宋也說完了溫遲遲的事,交代了幾件公事,這才往正屋中去。


    長柏見著宋也的背影,神色有些古怪。


    接下來的幾日,宋也確實沒有再讓人進過屋子,溫遲遲的大小事,隻要他得空,便會親力親為。


    今日下早朝後來了正屋,下人將用水的一應用具備好,宋也淨了淨手,揮手讓人退下,宋也來到榻邊,見著溫遲遲已經醒了,盯著帷幔出神,淡道:“本想著陪著你再睡會兒,既然已經醒了,那起身便用飯吧。”


    宋也將溫遲遲抱了起來,手落在她的小腹上,眉目裏是少有的柔和,“嗯,胖了不少,它也長大了。”


    溫遲遲歪頭,懵懂地問:“它是什麽?”


    宋也給溫遲遲穿鞋的手頓了一下,像是沒想到她會回自己。興許大部分母親對自己的孩子,都會本能地關懷嗬護。宋也瞧她一眼,認真道:“它是我們的孩子。”


    伺候溫遲遲有幾天了,宋也如今已經得心應手了,宋也極為自然地問:“今日要梳個什麽樣的發髻?今日我梳成什麽樣,就是什麽樣,你若再像昨日要求那麽多,那般麻煩,早上便不許吃杏脯蜜餞。”


    宋也邊給她梳頭,嘴上威脅著。


    宋也梳的認真,雖不像晴雨晴雪梳的那般巧,但也尚且看得過去,宋也給她照了照銅鏡,問她,“如何?”


    溫遲遲看了看,雖沒說話,但宋也跟她相處時間也算久,她究竟是高興了還是難過了,他遠遠瞧上一眼,心中便跟明鏡似的。


    他耐著性子,好脾氣地拆了,又給她梳了雙髻,宋也沒想著兩個小揪矗在頭上會這般嬌俏,惹人憐愛,嘴角不自知地扯了縷笑,拿了步搖與銀釵,開始點綴她的發間。


    一眼掃過去,金的,銀的,玉的,琳琅滿目,相當晃人眼睛,宋也道:“總算是明白你們女子怎麽這麽愛金銀首飾了。”


    見著溫遲遲麵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宋也以為她這是高興了,眉目才軟和下來,便見溫遲遲搖搖頭,“不太喜歡。”


    笑凝固住了,宋也臉也冷了下去,半晌後,徑直將梳篦摔到了桌子上。


    “你還當真將自己當大爺了?你關心丫鬟,關心孩子,而我與你講話,你連敷衍都不肯。我伺候你難不成是天經地義?”


    宋也正在氣頭上,掃了一眼溫遲遲,便見著她小臉發白,眼眶中也漸漸泛起了淚花,微微一怔,心中的氣瞬間便散了,他生硬道:“罷了,不喜歡便換了,你喜歡什麽?梳個朝月髻?”


    溫遲遲連忙搖頭,一字一頓道:“不用,很好。”


    宋也還是拆了,依著看書冊中的印象又耐心地給溫遲遲梳了一個朝月髻,他滿意地笑了笑,“這麽看,你做個傀儡似乎也很好。”


    低頭去瞧溫遲遲時,發現她眼眶依舊紅紅的,頓了頓,攔著她的腰一把將她抱到懷中,掐著她的腰上的軟肉,似笑非笑問:“給我解釋解釋,都給你重梳了,還哭呢?”


    宋也覺得她當真麻煩,但總不能一走了之,於是黑著臉一言不發地給她洗漱。


    過了一會兒,溫遲遲吸了吸鼻子,這才問:“你會把它送走嗎?”


    宋也剛給溫遲遲喂了一勺粥,正挑專心挑著魚刺,沒太聽得清,“嗯?”


    溫遲遲拳頭漸漸收緊,宋也低頭,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將她的手撈在手中,重重地啃了一下,略帶懲戒意味。


    “我自己的孩子能不要?送到哪兒去?腦子就那麽點大,你成日裏在想什麽呢,你對我當著沒有一點信任嗎?”


    問完後,宋也覺著最後一句話也確實顯得多餘了,便低頭繼續挑魚刺。


    將挑好的魚肉一點一點喂到了溫遲遲嘴中,宋也看著她,眼裏神色不明,他嗓音略顯低沉,“城樓上,我沒有不要你。事情沒那麽簡單,你信我,我護得住你和孩子。”


    “溫遲遲。”宋也伏在溫遲遲胸口,低低地喚她,裏頭卻隱隱地有幾分討好之意。


    第60章 叫魂兒


    宋也同殿前司都虞侯杜書恒往府內去, 將穿過院子的垂花門,便見著溫遲遲著了一身雪白的寢衣站在門口,三千青絲還未梳成髻, 像綢緞似的鋪在身後, 麵上不施粉黛卻相當瑩白,宛若一個易碎的瓷娃娃。見著宋也,嘴角立即綻開了抹笑。


    宋也眉頭蹙了起來,心中卻像被什麽東西驟然一擊,化成了一灘水。他朝都虞侯杜書恒頷了頷首,“書房內有茶水招待杜大人,暫且失陪。”說著, 往溫遲遲麵前去。


    杜書恒問:“這就是你那個妾?”


    宋也沒應,繼續往前走。


    杜書恒憋了口氣在心中, 抬頭便見著溫遲遲歪頭看著他,無辜地朝他笑了笑,極其單純無邪, 但杜書恒就是嗅到了一抹挑釁的氣味, 心中驟然升騰起了極大的怒火。


    他快步跟上宋也,攔住了他, “將大舅哥撇下陪小妾, 這怕也不是待客之道吧?”


    宋也步子頓下,回頭看他, 出言提醒:“令妹還不曾進門。”


    “還未進門便這樣偏寵小妾, 進門了還得了, 宋相這是要寵妾滅妻嗎?!”杜書恒惱怒地高聲道。


    嗓子扯的這般大, 宋也蹙了蹙眉, 下意識地看向了溫遲遲, 隻見她撇了撇嘴,淚珠直在眼眶裏打轉,他沒好氣地將肩上的手挪開,“這是宋某的家事,不牢你掛心了。”


    宋也雖同杜書恒說著話,眼睛卻始終落在溫遲遲身上,見著她晃著單薄的身子,邁著小碎步朝自己跑過來,心內不由地一軟,即刻抬步走過去,要將她接住。


    杜書恒又一次攔住了他,不依不饒地叫道:“你再往前走一個試試?”


    “郎君、郎君......”溫遲遲聲音極其委屈。


    “你閉嘴!男人說話,有你一個小妾什麽事!”


    宋也看向杜書恒,眼神淩厲地像剜人的寒刀,臉已經完全沉了下來,“放手。”


    杜書恒氣得兩眼發黑,“你以為她當真是什麽我見猶憐,弱不禁風的女人?錯了,她就是狐媚子,白蓮花,將你的魂都勾去了,我阿月單純,進門來少不得受她磋磨!”


    此話一出,門口看戲的下人紛紛伸長了脖子,往院子裏頭看著。


    溫遲遲像是被他高聲厲喝嚇著了,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宋也再沒了耐心,一把將杜書恒的手拂了下來,朝溫遲遲走過去,一把將她抱在了懷中,回頭橫了杜書恒一眼,語氣冷的像冰碴子一般,“長柏,送客。”


    溫遲遲被宋也放到了榻上,宋也俯首,耐心地給她檢查了一遭身子,“有沒有哪兒疼的?”


    溫遲遲已然止住了淚水,搖了搖頭,宋也又道:“不是說我沒回來前一個人不許踏出屋子,又不聽話。”


    溫遲遲不回他,宋也攥住她的腳,叼住了她圓潤瑩白的腳趾,親了親,又啃了啃,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溫遲遲的腳背的,癢得令她腳趾忍不住蜷了起來,宋也卻不依不饒,強勢蠻橫。


    溫遲遲的臉色不斷漲紅,雙眼也逐漸開始迷離,她看著裙擺下的那顆腦袋,忍不住細細喘了出來,因著腳上用勁過大,腳別過了,便開始抽筋。


    宋也發現了溫遲遲的不對勁,意猶未盡地從裙擺下出來,含笑看了她一眼,掰過她抽筋地那條腿,握在掌中,“你將才叫我什麽?”


    宋也壓著溫遲遲,貼近她的鼻息,蹭了蹭,啞聲道:“你將才叫我什麽,再叫一聲試試,嗯?”


    “二郎還是郎君?”宋也又輕輕撫了撫她纖細誘人的小腿,半是引誘,半是威脅。


    溫遲遲腳上抽筋,正難受著,不得已乖乖喚他:“二郎。”


    宋也輕笑著應了,開始認真地給溫遲遲揉,而後幫她將褻褲穿上。隨手拿了一切昨日溫遲遲換下來的小衣進了淨房內,好一會兒才出來。


    而後便開始伺候溫遲遲洗漱,用飯,宋也便像園丁一般精心照料這一朵易折的嬌花,澆水,施肥,鬆土,凡此種種,樂此不疲。


    他當然不是一個好園丁,不是一個骨子裏有耐心的人,但為什麽對溫遲遲這樣呢,大抵是因為這一朵花被他藏在封閉的溫室中,完完全全地屬於他,依附他,她是最離不開他的人。


    心中有淡淡的喜悅,淡淡的滿足,但這也隻是浮在表麵的情緒,至於內裏的腐爛敗壞,那些極其陰私醜惡的心思,就深深地藏著好了。


    飯後,溫遲遲躺在小榻上,宋也瞧出了溫遲遲情緒不高,便沒有像往常一般進書房內處理公文,他將木簍拿了遞給溫遲遲,內裏裝著繡繃、針線與布料,“做吧,總是閑著腦子遲早得壞。”


    溫遲遲遲疑了一瞬,大概是肌肉記憶,縱然失了魂動手時也像模像樣。


    溫遲遲做的認真,宋也看的也認真,沒一會兒宋也便將東西收了起來,催著她躺床上歇息,而後幾天也再沒給她做過。


    溫遲遲便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在發現宋也私下裏拿著針線比劃還是幾天後。


    溫遲遲腿上酸麻,便進了宋也書房,想叫宋也幫她揉揉。


    宋也撂下了手上的筆,起身,不設防地將溫遲遲抱到小榻上,卻不料針線簍便擱置在了小案上,裏頭還有半隻未繡完的東西,豔紅色格外顯眼。


    宋也頓了頓,麵不改色地將東西收了起來,而後越想越不對勁,臉色便沉了下去,這一不高興便是一個下午。不高興的後果便是當日處理公文的披紅都夾槍帶棒的,令諸多不明所以的大臣紛紛提心吊膽地登門拜訪或攔路致歉。


    溫遲遲倒沒什麽感覺,隻她發現,這幾日宋也隻要空閑下來,便會摸出針線繡一會兒,也不再避著她。


    溫遲遲安靜地坐在一邊看著,身旁的小案上擺著宋也備好的瓜果蜜餞,她看著累了,便時不時拿一個放嘴裏,坐了半宿,描漆盒子裏頭的東西也漸漸少了下去。


    宋也繡了一會兒,隻覺得眼睛都要瞎了,他將東西擱在一邊,閉眼養了會兒神,心還未曾定下來,就察覺到一道探究的視線從飄了過來,宋也驀然睜開了眼睛,將東西壓到了腿下。


    掃了一眼溫遲遲,隻見她嘴巴鼓鼓囊囊的,裏頭裝的不知是栗子還是梅餅,他扯唇道:“餓了。”


    溫遲遲大多時候是能聽懂宋也說話的,聽見他這般說,遲疑了一會兒,拿了一塊蒸酥果餡兒遞給宋也。


    宋也沒接,努了努下巴,溫遲遲信以為真,喂到了宋也嘴邊。


    宋也低笑,將果餡兒一整塊吞了進去,嚼了會兒,低聲喚她:“溫遲遲。”


    溫遲遲抬頭,眨了眨眼睛,縱然她受驚嚇失了魂,神情木木的,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傻氣,但她的眼睛依舊很亮,像揉進了細碎的陽光。


    宋也心內軟的化成了一團,托著溫遲遲的後腦勺,鉗著她腰側的軟肉,湊到她的臉邊,男人高挺的鼻尖抵了抵她,溫熱的氣息便噴灑在她的鼻息,“味道還不錯,想不想嚐嚐?”


    溫遲遲懵了一會兒,輕輕打了個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吃過了的。”


    “那讓我嚐嚐你的。”宋也心想,果真是他養出來的,連打嗝的味兒也還是甜的。雖然不成體統,但似乎也不錯。沒給她講些規矩與道理,一來她聽不懂,二來她也不樂意聽,那便罷了,日後慢慢教。


    想著,便撬開了她的貝齒,唇齒交纏,舌尖與氣息都交織在一起,炙熱而熱烈。


    退出來之時,宋也將她含在嘴巴一側的梅餅叼走了,仰在溫遲遲的膝上一邊嚼,一邊把玩著溫遲遲的手。


    過了會兒,宋也蹙了蹙眉,問:“裏頭怎麽還有這麽重的藥味?”


    溫遲遲費力地想了片刻,破天荒地回答了他,她掰著手指頭道:“我每天都喝好多碗藥。”


    宋也默了一瞬,沒說話,一路來事事多舛,安胎藥每日必須得喝,體內又種了情蠱,各種補藥到底是少不得的,藥也是他盯得喝的,難不成真就那麽苦?宋也蹙了蹙眉頭。


    晚上溫遲遲喝藥的時候,宋也便自動拿了裝杏脯蜜餞的描漆格子,看著她接連喝了三大碗黢黑的藥汁,而後往她的嘴裏塞了一個蜜餞,“沐浴去?”


    宋也往外吩咐了一聲,幾個小丫鬟抬了熱水過來,而後便離開了。


    溫遲遲每到這個時候渾身便不自在,宋也剛幫她褪了衣裳,她便抬腳跨進了浴桶中,她背對著宋也,隻留下一截潔細嫩的脖頸,令人無限遐想,宋也喉頭滾了滾,本想進去同她一起,腳步一頓,還是出去了。


    半晌後,溫遲遲從木桶中出來,身上穿上了中衣,出了淨室。


    宋也盯著手上的豔紅色的布左右打量,聽見身後傳來溫遲遲的動靜,往後瞥了一眼,“過來係上。”


    溫遲遲看過去,隻見那是一個紅得滴血的帕子,帕子末端係上鈴鐺,她就這麽站在一邊,發尾不斷滴著水,好半天沒有動。


    他驀然想起那日在道觀中,道官歎了一口氣道:“公子,這世間這人大多為孩提招魂,為著大人招魂卻是極少的,大人元魄較之孩提成熟穩固許多,即便是受了驚嚇,也應當極難散了;而散了,也極難再尋回來,大概是因為,已然穩固的魂魄已然有了意識,不回來怕也是自己不願回來。”


    道官的小徒懵懂地呢喃道:“可是,怎麽有人寧願魂魄飄蕩天地,懵懂混沌似癡似傻,也不願醒來做個正常人呢?”


    是啊,怎麽會有人願意癡傻呢。宋也睫毛顫了顫,神色複雜,眼中晦暗不明,內心的想法亦難以揣度。


    道官問:“公子,那人同您是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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