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片山乘坐由巴黎直達美國德克薩斯州休斯頓的巨型噴氣客機,到達休斯頓國際機場。乘客的大部分好象是為參觀因登月火箭而著名的美國宇航局載人宇宙飛船中心而來。


    片山根據呂西安臨死之前的話判斷,從歐洲直飛紐約的肯尼迪機場很冒風險了。在肯尼迪機場,赤色軍團的大量刺客肯定在磨拳擦掌,對片山嚴陣以待。可是,為了從歐洲飛往美國,大多數場合下,還不得不經由紐約或芝加哥的國際機場。為了防止劫機事件發生,旅客登上飛機時要經過x線檢查,所以片山身上不能帶武器。如果在肯尼迪機場的候機室裏遭到赤色軍團的襲擊,他就不可能占上風。從巴黎到休斯頓的直行飛機一周隻有兩次。按說飛到遠離紐約的德克薩斯州,該是赤色軍團意料之外的事情。並且德克薩斯一直保留著這樣一個傳統:槍支的所有是住戶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利。


    在等待休斯頓之行的三天裏,片山向野牛團支付了餘款,將回扣交給倍爾納,襲擊了德布特的私邸,把兼任地中海銀行和傑拉羅公司兩方董事的那家夥的私邸也給襲擊了。但是,留在德布特私邸的隻是些下人,他們既不知德布特及其家屬的去向,也不明白赤色軍團之類的事情。兼任地中海銀行和傑拉羅公司董事的那家夥也已經逃跑了。


    片山又通過日本大使館,與雇傭自己的政府機關取得了聯係。並與從卡美利輾轉到巴黎的秘密特使月形會麵,一起消磨去不少時光。


    在休斯頓國際機場下了飛機的片山,已剃掉了胡須,戴著金黃色的假發,眼球粘上了角膜鏡片使之看起來是碧藍色的。片山從月形那裏得到了偽造的法國大使館一等秘書的公用旅行證和外交簽證,可自由出入海關。然後提著兩個大旅行箱,向機場內的出租汽車公司走出。


    這時片山出示了貼有與現在的金發藍眼形象相近的偽造駕駛執照,租了輛日本產小型汽車。他將兩個大旅行箱放進車廂,又把挎包扔在助手座上,就驅車直奔有四十公裏遠的休斯頓市區。道路兩旁立著各種千奇百怪的仙人掌。在美國,最高車速被限在九十公裏以內,在此限度內日產車可盡情使用,其性能確實令人滿意。


    片山在一個汽車旅行旅館辦理了住宿手續,將一個大旅行皮箱和挎包搬進自己的房間。他取下角膜眼鏡,戴上浴帽,開始衝淋浴,然後再把角膜眼鏡裝好,穿上短褲。他穿上西服襯衫,從旅行箱裏取出藏在枕套裏的柯爾特自動手槍,上好子彈,別在腰帶裏部。身穿夾克衫的片山在去旅館咖啡店的途中,買了頂西式麥秸草帽戴在頭上。西式草帽質地精良,做工考究,不象日本草帽那樣軟不拉塌的。


    西方餐廳裏有許多活潑可愛的姑娘向大玻璃杯裏為您倒滿可口的美式咖啡,一邊還微微淺笑著。片山要了雞湯,牛排和酸甜的沙拉,飯後水果要了白蘭瓜。大塊牛排上塗著有法國土豆和小圓蔥的調味汁。咖啡杯一空,旁邊的女招待員就給殷勤地注滿。無論是旅客還是旅店裏的人,都沒有對講西部土話的片山顯露出敵意。在這個汽車旅館中,好象片山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覺了,這多麽難得。


    品嚐完白蘭瓜的片山準備了充足的小費,一邊在櫃台上付著帳,一邊打聽市內主要的體育用品商店和剩餘軍需品店。旅店也賣香煙,片山就買了五小罐丹麥產口嚼煙。片山不大喜歡法國產的口嚼煙。他把西式草帽的帽簷向下拉了拉,就開著日產車買東西去了。


    片山先在鞋店裏買了雙西式長筒靴,據說這種鞋經磨,幹粗活和登山時也能穿。套在腳上,把原來那雙皮鞋盛在紙袋裏拿著。鞋店店主勸片山到離市中心三十英裏遠的小鎮福特蒙蒂去看看賽馬。片山又到另一個商店買了些東西,其中有三件防彈西服背心。


    接著片山進了一個大的槍支店。先買了裝有一千發子彈的子彈包,兩把可插在長筒靴裏的尖刀。現在袖藏尖刀也非常時髦。需跟凶犯麵對麵搏鬥的刑警多在手槍之外再在靴子裏和袖子裏備上尖刀,甚至於有種皮帶扣尖刀,象短劍一樣形狀的尖刀套裝有金屬製的彈簧鉤,以便裝在靴子裏。要拔出尖刀時隻需用拇指挑開套子上的一個子母扣就行了。


    片山在店內轉悠著,在十字弓的貨架前停下了腳步,這種弓比普通弓更有力。在這貨架上還擺著一種英國製造弓箭,標價是四十四美元九十九美分。這種弓的特長就是憑借一個小杠杆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地拉開單靠人力就很難拉開的弦。另外片山又買了五十支箭,四刃箭頭三百個,以及備用弦及攜帶用皮革套子。又找了幾本舊電話簿作靶子。


    片山在拍賣處理軍用槍的貨架前花了七十美元買了把m16自動步槍,這可是在近五百支槍裏挑選出來的精確度最高的一把。又買了五千發m16用的子彈。一下子買了五千發子彈,卻沒有一個德克薩斯人對此露出吃驚或懷疑的臉色。


    片山先回下榻旅館,然後開著日產車沿著四十五號公路向福特蒙蒂駛去。道路兩旁是長著稀疏牧草的牧場,散亂在此的牛群正在從石槽裏飲水,遠遠望去白花花一片。幹枯的亂草被風卷得團團飛舞,路邊橫陳著被殺死了的豪豬的屍體。他看完賽馬,回到旅館。他摘下假發和角膜眼鏡,躺在床上還不到五秒鍾就酣然入睡了。


    翌日晨,熟睡醒來的片山組裝了m700來福槍,接著將燒壞了的m16自動來福槍的槍身卸下來,換上昨天買來的新件。在旅館的咖啡廳裏用過早餐後,片山買了三明治用紙包起來,然後又在自動售貨機那兒買了幾罐清涼飲料。把運到房間裏的行李都堆在車上,就出去進行m700來福槍和換了槍身的m16自動來福槍的試射。防彈西式背心也得檢驗一下其效力。即使不到射擊場或遙遠的野外去,對牧場主說聲是來打草原上的野狗的,對方也會很樂意打開大門的吧。因為這些野狗會給畜群帶來瘟疫。隻要主人同意,在牧場打幾發子彈算不上什麽違法。這兒可不同於地域狹窄的日本,牧場規模很遼闊,片山無論在遠離牧主房屋的地方做些什麽,都不會引起主人的過分關注。


    第二天午後,片山乘飛機到達新澤西州的勞卡羅機場。從那兒到紐約的曼哈頓陸上距離約為六十英裏。片山從機場的出租汽車公司租了輛不太惹人注目的費爾蒙特轎車,把那一大堆行李全收到行李箱內。他上了機場附近的九十五號公路,這條路上來來往往的卡車非常多。他在停車區的廁所裏摘下假發,取下使眼球發疼的角膜眼鏡,裝進紙袋,放在汽車的遮雨板上。


    片山吃完炸麵圈、鮮雞湯和咖啡的便餐,就駕車跟在運輸煙草的卡車後麵向前駛去。片山轉向紐約·希提再往東行。他的車是新澤西州的牌照,所以同擁有其他的牌照的車一樣,一在交通路口停住,那些揮動著棒球拍和棍棒的阿飛就象蝗蟲似地跳過來索取小費。片山把準備好的五六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幣撒向車外,這些危險的家夥們放過片山的車子後,又打了幾下車子的行李箱。


    片山在傑克遜不動產公司的大樓周圍若無其事地轉了一圈,又尋找可以很好地觀察這幢大樓的建築物。赤色軍團的人正等在這幢大樓裏呢。


    片山又一次渡過哈萊姆河,在曼哈頓五號街觀察著赤色軍團的紐約支部康其南他爾信托銀行,附近有猶太博物館。五號街表麵看起來挺正常的,街裏的巷子裏站滿了男妓和女妓,色情電影館和煙草黑店鱗次櫛比。片山偷換了一輛有紐約牌照的汽車,搬過行李,稍微開了會兒,就到自由商場裏買了大量的食物和飲料。


    他把車停在位於傑克遜公司對麵,距離為五百碼的一個十二層空樓的院子裏,此處遍布爛磚碎瓦。那幢空樓和傑克遜不動產公司之間毫無遮攔。多麽不合情理。片山向這幢給燒得牆壁剝落的大樓的樓梯走去。電梯已經壞了,而且電路也被切斷。片山一邊搜查著各層的各個房間,一邊向上登去。一直爬到樓頂之後,在十層的1027房間,搬進些殘留下來的金屬製桌椅,堆在門口附近,築成一個隻能容一個人進來的簡易障礙物。從這兒阻擊傑克遜公司非常有利。


    片山把一個墊子鋪在混凝土上做床,又在皮夾克裏套上防彈背心,約有兩公斤重。這種防彈背心是用三十二枚交織成十字型的特殊纖維裝在尼龍套子裏製成的,能分散炮彈的衝擊力。尼龍套子是白色的,片山用從休斯頓的汽車旅館裏買來的化學染料把它染成不太顯眼的橄欖綠色。


    片山把從休斯頓買來的望遠鏡架子支在窗口附近。調好焦距,弓著腰坐在一把殘破的椅子上,觀察著傑克遜大樓的每一個窗口。相當於距二十五碼遠用肉眼觀察,所以大樓外側各房間裏的家夥都能看清楚,照片上看到過的德布特和科沃地都不在那兒。


    片山用個小汽油爐煮了咖啡,燒牛排,又吃了些臘腸,填飽了肚子,然後在1027房間的已燒毀的廁所裏方便了一下,打開睡袋的拉鏈往裏一鑽,美美地睡了一個小時。


    睡醒時外麵已是薄暮,房間裏一片漆黑。自然是沒有電燈,對麵傑克遜不動產公司燈火通明。片山在窗邊一張桌子的殘骸上麵鋪了塊毛毯,左手拿一把來福槍——藥室和彈倉裏都沒上子彈,然後歪著身子坐在椅子裏,他瞄準傑克遜大樓裏的人,一個一個地對準發空槍。


    外麵己是夜色籠罩,片山把臉和手都塗成褐色,穿上防彈背心,套上從舊衣店買來的顏色斑駁、皺皺巴巴的皮外套,再將步槍和彈著觀測儀藏到天花板裏,出了大樓。


    約走過七個街區,進入一個叫做“阿米高”的大酒吧裏,在這個演奏著拉丁音樂的店裏,顧客好象都是些波多黎各人。片山在櫃台邊的凳子上落了坐,慢慢啜飲著一種用熱水溫過的甜酒。波多黎各人中見麵熟的男人特別多,所以片山開始跟左右的男人們搭話。左側的男人把酒吧侍者遞過來的一杯甜酒一氣喝下去,吐出一口火熱的氣息,說道:“這幾年在紐約,特別是在這一帶持續發生的放火和爆破事件,開頭確實是波多黎各獨立運動激進派的示威運動。……其後都是聯邦調查局和警察們做的圈套好使激進派暴露出來。不久,那些已經破舊得再也租不出去的大樓的主人們,為了撈取保險金而花錢讓小流氓放的火。就是槍擊戰,最先出手的也未必是激進派,而是警察首先挑釁。為了自衛,我們這邊就還擊了。


    “再回到放火和爆炸的話題上來吧,這個時候,都是那些大資本家讓我們之中的一些敗類幹的。這是個詭計啊,他們要把這一帶變成廢墟,然後壓價購買,趕出我們,建成隻有白人的豪華的現代化城市。”


    片山又要了一杯甜酒遞給他,並問道:“這些巨頭中最顯眼的是哪家?”


    “傑克遜不動產公司。頭兒的名嘛,不太清楚,聽說他擁有許多家銀行。”那男人爽快地說道。


    正當這個時候,酒吧不遠處交替響起了手槍、榴彈槍還有自動來福槍的激烈槍聲。連流彈的呼嘯聲都能聽見。正隨著爵士樂跳舞的小夥子們一個個變得如化石一般。片山左側的男人從口袋裏掏出手槍遞給一個酒吧侍者,那人把它塞進了垃圾箱。


    隨著一陣激烈的腳步聲,門被一腳踢開了。大約有十幾個男人衝進來,其中混著三位穿警察製服的警官,他們在門口附近排成一列。其中有個帶手槍的便衣,還有些人腰間別著榴彈槍(短把兒),或將m16自動來福槍抱在胸前。


    “我們是聯邦調查局的!有個襲擊我們的混蛋逃進這個酒吧了。你們都給我趴在地上,牆旁邊的小子們,麵向牆舉起手來!”一個叼著雪茄的中年男白人,左手揚了揚證件怒喝道。


    “真是豈有此理!聽到槍聲後,根本就沒人進來。”酒吧老板叫道。


    “再胡扯我就叫你這個店關門!”


    聯邦調查局的分隊長,揚起手槍把天花板上的一塊小型球麵反射鏡給打碎了。槍聲淒厲,被玻璃片擊中的一些客人慘叫了幾聲。顧客和侍者們,有的趴在地板上,有的對著牆舉起了雙手。片山飛快地解開皮外套的紐扣,慢慢地從凳上站起來。


    “想死啊,混小子!”分隊長把手槍對準片山。


    片山飛快地給腰裏別著的柯爾特裝上了子彈。片山一貓腰,上身向後一扭晃了一下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邊拔出手槍一邊用拇指扣下了扳機,連發了十發子彈。片山一邊射擊一邊取出預備槍彈,當柯爾特槍內隻剩下一發子彈時,他飛快地拔出空彈盒,把預備槍彈上好。這時,防彈背心的左胸部被擊中了,他踉蹌了一下,又飛速地直起身來繼續射擊。


    來搜查的那些警察們,二秒鍾之內,臉上挨了子彈倒下去。其中有些警察還擊了,但因為太倉促,沒射中片山,子彈射到顧客身上或飛到天花板上去了。最可憐的是兩位女顧客,腦門上挨了幾粒子彈,頭蓋骨的上半部被淒慘地打開了。


    片山飛快地瞄一眼皮夾克上左胸接近心髒部位的彈痕,一邊把手槍頂在腰邊,越過死屍向酒吧的門口走去。他把聯邦調查局分隊長的頭部踢了一腳,腦漿四濺,然後跑到外麵去了。酒吧裏的顧客中說不定會有聯邦調查局的或赤色軍團的奸細,而且亂槍之中有不少波多黎各人喪了命,所以片山還是及早逃走為妙。


    片山轉了幾圈又回到那棟殘破大樓裏,在密不透風的地下室裏用圓珠筆式手電筒檢查防彈背心。背心有十幾根特殊纖維被擊破了,片山的左胸部有塊直徑約十英寸的青瘢。


    那個夜晚,片山就在1027號房間裏,把睡袋的拉鏈拉開,手槍放在手邊,服下鎮痛劑就睡著了。


    天亮了,並沒有人來襲擊他。睡一覺之後受傷處的疼痛也幾乎消失了。片山吃了頓早飯,稍微休息一下後,坐在一把殘破的椅子上。他一邊嚼著幹肉一邊調整望遠鏡的焦點,對準傑克遜公司的大門口,觀察著那些來上班的家夥們。因為長時間擺著一個姿勢,不一會兒脖頸和背部就發酸了。


    突然射來一串子彈。槍彈轟鳴聲中片山感到背部右側挨了一槍,他一邊把望遠鏡一推,一邊向前傾了下身子,差點從椅子上跌落下來。望遠鏡落在地上。防彈背心受到激烈的槍擊,幾乎把肺中的空氣全給擠了出來,片山眼前一片漆黑,右手來不及去摸腰間的手槍。連續地,一秒之內第二發、三發、四發、五發子彈都擊中了背部,額頭碰在牆上倒了下來。片山心急如焚,無論如何也得反抗,但是防彈背心上挨了太多的槍彈,肢體都給震麻木了,怎麽也拔不出槍來。終於拔出來了,可一個男人走近來,一下子把片山的柯爾特手槍奪走了。


    此時片山的身體還處於麻痹狀態,另外兩個男人把片山身上的皮夾克拽了下來,防彈背心給脫了下來。他們搜查了片山的全身,怕他藏著其他武器,發現靴子裏麵的尖刀時,他們聳聳鼻子笑了:匕首之類的東西問題不大。


    兩個人拿著防彈背心和那件千瘡百孔的皮夾克,回到房間入口附近的一個簡易障礙前邊。他們扔掉防彈背心和夾克,手輕輕按在腰間手槍的槍把上。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高個子男人,全身發散著一股邪氣,左手握著左輪式手槍,右手拎著片山的柯爾特,站在隻能容一個人通過的柵欄門前邊。片山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意識開始清楚了,眼前也不再感到發黑,他明白運動神經也正蘇醒過來。那高個子男人臉頰瘦得如刀削斧砍一般,兩眼如燃著鬼火的黑洞,薄薄的嘴唇緊抿成一字。這個麵貌凶狠的男人是赤色軍團的參謀部長,並且是德布特的隨身警衛。


    “你好象在找我們吧。沒想到吧,反被我們給捉住了。我是科沃地。先生,我是不是可以稱你為肯特?”高個子發出陰森森的聲音。


    片山嘶啞著嗓音問:“現在德布特在哪兒?”


    “這小子真讓人吃驚。”科沃地發出一陣象來自地獄深處的笑聲,“雖說穿著防彈背心,普通的男人若挨了五發槍彈,肋骨也該給打碎了。可這小子還來審問咱們哪,有骨氣!你們該好好學學肯特的頑勁兒!”說著,瞟了一眼立在兩旁的兩個男人。


    “巴黎的弗爾琴食品商店是不是你下令炸毀的?”片山擠出呻吟般的問聲。


    “弗爾琴商店?弗爾琴……弗爾琴嗎?這是老早以前的事了。在那次爆炸事件中,你可愛的老婆和兒女都一命嗚呼了。真可憐。如果你找個美人再婚的話,大概就不會發生這事了吧。雖然你留戀死去的老婆和孩子,可這事對我們雙方都是種不幸啊。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們軍團來說。”


    “具體向弗爾琴食品店裝置炸彈的混蛋是誰?”


    “這小子越來越讓人吃驚了。往後,你怎麽報這仇呢?那個向食品店裝置炸彈的士兵在爆炸西柏林新聞社的時候,逃得遲了,被炸成了粉末。”


    “是嗎?……聽了這個,我心裏好受點了。可是,向奴才們發出指令的你,你的老板德布特這個混蛋卻還活著。”片山象要吐出來似地說道。


    “這家夥真有意思。你是說還想與我較量較量?你的手槍可拎在我的手裏哪!”科沃地又陰險地笑了,“你小子步槍是玩得不錯,又快又準。我就坦白地承認了吧。聽說昨夜你一眨眼間就把聯邦調查局那些笨蛋警察收拾了。快速射擊對我也不是難事兒,免不了你會說比不上你,那咱們就來場公平比賽吧。”


    “公平比賽?同時拔出槍來是嗎?”


    “別做夢了!我這麽天真嗎?把你的柯爾特手槍裏的子彈全取出來,關上滑機,然後往彈匣裏裝上一發子彈,把槍還給你。要是你在手槍放到皮套裏之前打開滑機把子彈頂上膛的話,我就毫不客氣地開槍。”我的左輪手槍裏裝著六發子彈。我也把它裝到皮套裏,隻是我一拔出來就能射擊。我發出開始的手勢,咱們倆就對射。“科沃地撇了撇薄薄的嘴唇。


    “你把這稱作公平比賽嗎?這是殺人。你真不要臉。”


    “不要臉?象你這樣沒抵抗能力的男人想殺多少不能殺?從這方麵來說,可以說是公平比賽了吧?”


    “我受了傷,身體不能自如地活動。”


    “別叫苦了。來,開始。先跪起一條腿直起上身。”科沃地麵帶殘忍的表情命令道。


    片山苦著臉,一邊呻吟著一邊服從了科沃地的命令。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科沃地左側的男人把片山的柯爾特拿了過去。他先從槍上把彈匣拔下來,咬在嘴裏,用手拉一下滑機把頂上膛的那顆子彈弄出來扔掉。然後拉下滑機,扣住扳機壓下槍栓。接著,他把含在嘴裏的彈匣拿到手裏,把彈匣內的子彈一粒粒拔出扔掉。他把空彈匣給科沃地看過以後,把掉在混凝土地板上的一顆子彈撿起來壓到彈匣裏,“哢”的一聲把這彈匣壓進槍把的彈匣室裏去了。


    這種柯爾特式自動裝填手槍,即使彈匣被裝上了,子彈不上膛,不用說是不能擊發的。必須用個什麽辦法將拉開槍栓和頂上子彈的過程在瞬間完成。


    “好了,還給他。”科沃地對左邊的男人說。這男人彎下腰,推一下柯爾特使它滑向片山。這槍正好停在片山身旁。


    “好了,撿起來。撿起來後,慢慢站起來吧。”科沃地把左輪手槍對準片山命令道。片山按他所說的做了。


    “好,慢慢地把手槍收到皮套裏,然後慢慢地伸出右手。”


    “明白了。”片山一邊想要有口嚼煙該多好啊,一邊慢慢地把手槍收到皮套裏,因為科沃地沒命令,所以他沒把皮套扣扣上。


    “好,你們倆瞧著點,這小子要有什麽異常舉動就開槍。”科沃地命令左右的部下。兩個男人從槍套裏把槍拔出來扣住扳機,兩把都是左輪手槍。


    片山判斷科沃地上衣裏麵肯定穿著防彈背心。果然,當科沃地掀起衣角,往腰間金銀雕花的皮套裏放回左輪手槍的時候,m3型防彈背心的一部分顯露了出來。還穿著保護睾丸的褲衩。


    科沃地還沒把手從槍上拿開就叫道:“開始!”飛快地把左輪手槍拔出來了。但是片山的槍卻先打響了。一槍打中了科沃地的脖子根。科沃地帶著難以相信的表情,在子彈的衝擊下象個陀螺似地轉了個圈,左輪手槍不由得向著左側的男人連開幾槍。科沃地碰了下桌椅堆成的簡易障礙物,被幾個跌落下來的鐵椅子壓在下麵。


    坐在地上的片山從靴子裏用左右手各抽出一把匕首。科沃地右側的男人吐著白沫向片山放了一槍沒擊中。片山把兩把尖刀向他投去,那男人的咽喉和心髒都被刺中了。被科沃地打中腹部的那個男人看一眼槍孔中滾出的腸子昏死過去。


    片山用口銜著重新裝上子彈的柯爾特手槍,一腳踏在被兩把刀刺死的男人身上,抽出了那兩把刀子。接著把那男子的手指割斷了。他把刀子上的血在那死屍的衣服上擦了擦,收到靴子內側,拽住壓在椅子下的科沃地的左手拖了出來。


    “我贏了,你用這肮髒的手,不會發射得比世上的神槍手更快。好了,說吧,德布特藏在哪兒?”片山逼問道。


    “告、告訴我……藥室不是空的嗎?你……你怎麽……”科沃地好容易才發出聲來。


    “用槍套使滑機後退,不懂嗎?你這混蛋!”


    “是、是嗎?……沒聽說過這種技術……太快了,我沒……沒看見……我輸了……”


    “德布特……這混蛋在哪兒?”因為背部疼得厲害,片山跪在地上問道。


    “加拿大的……秘密基地總部……在中子彈開發研究所……”


    “中子彈己投入運用了嗎?”


    “啊,要追德布特的話,你就追吧……隻是……美國和加拿大的國境線……正在被我們為軍團所封鎖……還有飛機通向加拿大所有美國機場,加拿大機場……哥倫比亞,阿爾巴特和的黎波裏的主要道路上遍布我們軍團的檢查所……從美國到加拿大的主要道路上設下了……”科沃地一邊口吐血沫一邊說。


    “德布特藏身的秘密基地總部的確切位置是什麽地方?”


    “在尤伊空和的黎波裏交界處的……的黎波裏境內有個格裏茲裏·帕瓦湖……總部在從湖東側的馬肯基山脈中挖出的地下城市裏……”科沃地呻吟道。


    “赤色軍團的……德布特的最後目標是什麽呢?”


    “中子彈……現在隻完成了二十發……如果造出幾千發的話……美國的具有代表性的幾個核物質處理企業都合並起來……核物質大量運到加拿大的秘密基地後,造出幾千發中子彈隻是時間的問題了……總之,那個時候……通過使用中子彈……就能占領擁有即使是西方也比不上的豐富的天然資源的加拿大了……加拿大的主要城市和……工業地帶……軍事基地……油田附近……受到了中子彈的攻擊後,即使加拿大人大都死掉了……可從中子彈的性質來看……城市本身,工業,軍事基地……都是不會受到損傷的……”


    “德布特不是在做夢吧?”片山吐了口湧上來的黃水說道。


    “征服了加拿大,德布特就成了皇帝。赤色軍團就是加拿大的新國軍……我將成為新國軍的大元帥……新帝國應該在加拿大誕生……隻要宣誓對皇帝一世效忠,那苦於資源貧乏而人口過剩的以色列人、埃及人、日本人就都能獲準移居加拿大……通過收繳稅金逐漸鞏固新帝國的基礎……然後我再發動政變推翻德布特……”科沃地開始了垂死前的痙攣。


    片山扛起那裝有武器彈藥的行李包逃走了。他在路上偷盜了一輛帶篷汽車,用微型機關槍開道,迅速遁去。科沃地殺片山不成反被擊斃,這可以說是赤色軍團最大的失策了。


    此後的大約一周時間裏,片山一直隱藏在距紐約長島尖端很近的避暑勝地漢普頓·貝斯的空別墅裏。背上強度的打擊傷使片山覺得連內髒都在疼痛。不過,吃著隱蔽處地下倉庫的罐頭,度過了一陣悠閑自在的時間以後,他的身體竟恢複到可以做劇烈運動了。通過別墅裏的電視和廣播,片山了解到,在許多港口、機場以及街道,每天都在發生幾起不明動機的殺人事件。電視裏放出的被害者的照片都不能說和片山無相象之處。這大概是赤色軍團將其認做是片山而誤殺的吧。


    片山計劃騎馬越過落基山脈而潛入加拿大。進入加拿大以後,沿著加拿大落基山以接近塞爾溫山和馬肯基山。幸運的是,位於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和艾伯塔省交界處的美國西北部的蒙大拿落基山是片山在美國陸軍特種部隊時參加冬季山丘訓練的所在地。而且,片山在成為非洲的職業獵手以後,曾因非洲大雨季節無法工作而回到美國度假。那時正值冬季,他在科羅拉多州的丹佛郊外租了一所別墅,在那裏度過了一段快樂的狩獵生活。他的狩獵範圍,不僅從自己的別墅到科羅拉多落基或是懷俄明落基,有時還一直遠到北部的蒙大拿落基。諸如麋鹿、黑熊、灰熊、黑尾鹿、白尾鹿、落基山白山羊、野綿羊、山獅等野獸都是蒙大拿落基的大獵物。在蒙大拿,片山曾下圈套捕獲過在加拿大毛皮異常昂貴的海狸和大山貓。落基山脈那些靠步行或騎馬才能通過的小路上沒有邊防檢查站。片山要從蒙大拿落基到加拿大落基還算是輕而易舉的。但問題是如何才能從紐約平安地抵達蒙大拿落基。


    片山的傷已經痊愈。他把這一周長起來的胡須用剪刀整理了一下。臉上和手上沾染的顏料不知什麽時候也已消失了。在開車出發前,他來到附近的舊衣店,買了一大套狩獵用羽絨服和毛料上衣,在鞋鋪裏買了一雙狩獵長靴和一雙帶有羊毛襯墊的雪地鞋及備用的鞋墊。另外還買了狩獵用的m3型防彈背心。此外,又購置了一些野外生活必需品。


    回到自己的隱藏處,片山丟掉那些用於城市生活的衣服,把今後用得著的東西整理好放進了兩個帶防凍拉鎖的大帆布包。為了放八毫米口徑步槍、m16自動步槍、烏吉微型機關槍、散裝的強力弓弩及子彈、箭、手榴彈等,他不得已又裝了一帆布包。他把這些東西塞到一輛卡迪車中,驅車來到距隱藏處不遠的南漢普頓港。在那裏他租了一輛高速摩托艇。從南漢普頓到新澤西州的朗布蘭奇港約有70英裏,也就是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聽到片山要付三倍運費,船主兼司機喜出望外,並不嘮叨著去問這位慷慨的主顧因何不自己開車去。


    在朗布蘭奇的小碼頭沒有發現赤色軍團的人,片山換乘的士來到五英裏外的伊頓城,在那兒他偷了一輛西倍雷牌汽車,徑直駛往州際80號高速公路。塞滿武器彈藥的大帆布包就放在助手席上。


    沿著80號公路,從伊頓城算起走行了50英裏以後來到新澤西州的羅卡威城郊外。在距那裏不遠的地方有個很大的卡車停在休息場。片山到達這裏的時候已是午飯的時間了。停車場上幾十輛大型力格十八輪卡車開著引擎。垂直排氣管都在噴吐著白煙。用於長途運輸的大力格車上貼著途經各州的牌號,這是他們的義務。


    片山換上他那天藍色的毛料襯衣,外麵套上羽絨狩獵服又穿上先驅者牌的西部羽絨騎士服,從裝有取暖裝置的西倍雷車上跳下來,徑直朝那些停放著的卡車走去。他是要查看一下汽車的牌號。在這些停駐的卡車中,標有紐約、新澤西法尼亞、俄亥俄、印地安那、伊利諾斯、威斯康星、明尼蘇達、南達科他、懷俄明、蒙大拿愛達荷、華盛頓等州名,紐約至西雅圖的掛車或卡車大約有二十輛。這個卡車休息場很有色彩,司機休息間、餐廳、旅行客店、加油站、修理工廠及洗車設施、計量機、小賣部、投幣洗衣房、浴室等等,真是樣樣俱全。女招待自不必言,業務範圍還廣到為留宿司機提供陪伴女郎。這裏的司機休息間很象日本的茶室。片山將那三個大帆布包放到這裏備有的櫃子裏。然後開著那輛西倍雷來到羅卡威市街,把車棄於路旁,叫了輛的士又回到休息場。


    片山走進餐廳,找了位子坐下來,向女招待要了個清湯及帶色拉的快餐豬排,外加一杯咖啡。然後朝那些司機發了話:“有誰能把我帶到西雅圖?條件嘛,我除負責對方的食宿外,外加五百美元。我是一個小說家,想以大型力格車和汽車休息場為舞台寫一部小說,以期一舉成名。我會充當一個很不錯的助手的,我的名字叫迪貝,迪貝·斯潘東。本來我寫的作品總是滯銷,所以想必諸位是不會知道我大名的。”這樣說著,他自己也笑了起來。“你剛才講的當真?”“你真肯出五百美元?”好幾個司機都這樣追問著。“唉,食宿費我也包了。不過話可說明,搞女人的錢我可不付……五百美元嘛,我可以預先支付。”片山回答。


    一般來說,一個卡車司機拚死拚活幹上一年也就二萬美元,扣除稅金大約淨賺一萬五千美元。一天最多超不過五十美元。所以片山的話音剛落,便有十幾個司機都到了。在他們當中片山選中了一個看上去很穩健,名叫頓·馬克雷卡的蘇格蘭血統美國人。看樣子他有三十二三歲。片山拿出五百美元付給頓,並和他握了手。而後笑著對那幫吵吵嚷嚷的司機們說:“諸位不要記恨我,下次哪兒再見麵的話,我會請你們幹一杯的。”


    用過餐以後,片山付了錢,當然包括頓的。一切停當,他從櫃中取出了那三個帆布包。戴著西部帽的頓幫片山拎著一個包,倆人一起朝頓的車走去。


    頓仔細檢查了拖車的連接情況,覺得沒什麽問題了,才跳上司機座。就在駕駛台後邊有個可供休息的空間,裏麵還備有床。床下是空的,可以放些雜物。頓把片山的三個包放到床下,然後從腰間取下連發手槍,裝進了槍套裏。


    片山坐到了助手席上,但這助手席很硬,坐著很不舒服。頓打開無線報話機,而後將裝有途經各州通行證及貨單等各種重要票證的小盒子放到保險匣中。車緩緩開動了。


    頓一直緘默無語。卡車在限速55英裏有十幾條車道的80號公路上行駛著。當時速開到60英裏以上時,頓終於不再沉默了。


    “越戰以後,我被解除了兵役,在紐約的一個大運輸公司工作。兩年前,用自己的薪水買了這輛車獨立出來。這車有四百馬力,在平坦的路上即使滿載,最大時速也可開到80英裏。但是,由於全國統一的限速55英裏,所以沒有護衛的話很少開出高速來……這次的貨物是從紐約港裝車的瑞典家具,預計四天後運到西雅圖。若是加油的話,花三天到西雅圖,再用三天回去,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我不想這樣蠻幹。”


    “我也參加了越戰。我父親是蘇格蘭血統,老婆和孩子都死於事故了。”片山說。


    “你真不幸……”


    “聽說有一個稱做赤色軍團的商業恐怖組織,在高速公路上設了卡子,你聽到過這個傳聞嗎?”


    “那幫家夥就是赤色軍團啊,不過他們從不向大力格伸手。因為,我們有無線報話機,大家聯絡好以後,轉瞬之間就可成群結隊地通過去……”


    頓敲著掛在計器盤上的手槍槍套說:“本來,在伊利諾斯州,不把槍藏起來的話,被警察發現,要交罰金的。有時遇上赤色軍團找麻煩,就舍命開車衝過去。汽車是上了保險的,隻要大家口徑統一,即便是我們首先撞他們,也是能從保險公司領取保險金的。”聽了頓的話,片山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隔五六十英裏便有一處的避車帶裏,停著五六輛賽車式轎車。長相酷似在巴黎時的片山的人或是開敞篷小貨車的人,隻要駕車一過,這幾輛轎車便猛地追上去,挾其停車。不過,可幸的是大力格十八輪沒有遭上此事。


    三天後,片山在蒙大拿州的斯裏·福克斯城,借口痔痛難忍下了頓的卡車。片山不僅沒有從那五百美元上打折扣,相反又付了五十美元,算是給頓的小費。頓說了幾句安慰片山的話,便高興地駕車走了。


    斯裏·福克斯城就在距美軍特種部隊福特冬訓基地不遠的地方。落基山脈雖已近在眼前,但這裏在蒙大拿州算是相當靠南的了。片山來到街上的汽車店,以五百美元買下了一輛外觀與奔馳同樣的達特桑敞篷小貨車。在這裏買車不象日本那樣有許多麻煩,隻要告訴店主一個住址,當然偽造的也無所謂。再簽個名,付足車錢及一些稅金,買賣也就成交了。所以,用了不到30分鍾,這輛車便屬於片山了。


    片山駕駛著達特桑避開州際高速公路,穿行於郊外公路向北行進。他將兩個內側經過防水處理的帆布包放到行李台上,又將裝有武器彈藥的那個帆布包——也是防水的——擱在助手席上,以便隨時都能打開拉鏈取出武器,包上麵還蓋了一個座墊。


    蒙大拿州的大部分地區已在大獵物的狩獵季節公開。在蒙大拿,雖然國家森林、國家公園很多,但即使是國立公園,大部分也並非屬禁獵區。片山繼續驅車北上。沿途雖屬高原,但海拔並不是很高,所以森林的樹種還是非常繁多的。諸如杜鬆,平壤鬆、枝條下垂的騎士鬆、菲律賓紅柳桉木、鐵杉木等等,在這裏幾乎是處處可見。聽到森林裏不斷響起的槍聲,潛藏於灌木叢間的白尾鹿、翹著長耳朵的黑尾鹿都急速竄出後橫穿公路。


    片山的車以70英裏的時速在州都赫勒納旁邊擦過,繼續往北駛向大瀑布城,森林區已經過去,左手一直到落基山都是平原,右手非但是平原,且是一眼望不到邊的。


    距大瀑布城已經不遠了,大瀑布城東西五英裏,南北三英裏,不過是個中等城市,但這裏賣名牌商品的店鋪卻很多。片山在這兒買了些最後必需的物品,便來到了郵局,他給洛杉磯發了三封掛號信。收信人地址寫的是雇傭片山的組織聯絡所,寄信人姓名署上了傑克·約翰遜。信的內容是片山來美國後了解到的一些情況,當然,用的全是暗語,這就不必說了。


    冒著被赤色軍團發現的危險,片山進了一家飯館。這頓飯對於片山來說也許是他在文明世界的最後一次晚餐了。油炸裹上麵衣的牡牛的睾丸,是這兒的名菜,稱做蒙大拿牡蠣。還別說,這東西真有些牡蠣的味道。中間夾有大蒜泥的烤麵包片味道很香,連素不吃大蒜的片山都津津有味吃個不停。


    在這個兼營迪斯科舞廳的酒吧休息廳裏,附近大學的男女學生們,有的在唱歌跳舞,有的吃著糕點輕食,還有的在轉抄同學的筆記。其間頗有些漂亮的女孩子,片山感覺自己的下腹在發熱。可是,想到這裏也許已鋪開了赤色軍團的網,終不能久留,片山便很快出發了。


    片山取道向西,直奔落基山脈。距天黑還有些時候。以附近的民用機場及馬爾姆斯·湯姆導彈基地起飛的噴氣機劃過清澈的長空,留下一條條白色的飛行雲。夕陽終於把周圍的一切染上了紅色。正前方就是白雪覆蓋的連綿不斷的落基山。因路麵結冰,輪胎打滑,片山不得不減慢了車速。路旁的空地上停放著從其他州或是蒙大拿州東部來此狩獵的獵手的馬車,左端也全是山了。再往前行向左轉過一個彎以後,沿著山間穀地有一處獵人牧場。片山故意不走獵人牧場,而選擇了一條不好走的路繼續前行。太陽已經落山,寒意也襲了上來。路邊的馬車旁有幾個腰間別著兩支手槍、肩背來福步槍的獵人正在喝著奧林匹克啤酒聊天。在蒙大拿州,法律規定,狩獵時獵手必須要在身上係一條色調華豔的桔色布巾。這是為了防止誤傷。當然,穿件紅背心也可起到同樣的作用。


    再往前行,有一個如今很少使用的簡易飛機場。道路的右側有個小木屋,那是值班人休息的地方。這小木屋是片山離開奧卡斯塔後見到的第一所房子。繼續走行三英裏,又出現了一幢非常考究的山間別墅,那是大瀑布城最有名的診療所的院長,一個很有錢的狩獵愛好者的休息地。別看這小別墅全為木造,可比水泥建築的耗資多得多。片山曾在那小別墅中受到過茶點的招待。今晚,那裏燈火全無,也不見汽車的蹤影。於是他決定不經主人同意留宿在那兒。因為晚上越過大陸分水嶺是異常危險的,這一點片山比誰都要清楚。


    公路快到盡頭時,片山向右拐去。這裏構築著柵欄,裏麵圈養著獵人牧場的馬匹。為了防止馬的逃脫和灰熊的襲擊而修建的柵欄內,豢養著五十多匹馬和騾子。柵欄附近有個簡易廁所,還停放著四輛已廢棄不用的拖車車鬥。其中的三輛放的是客人的物品,另外一輛盛的全是幹飼料。


    淡季時就放牧這些山地馬,旺季時則把馬圈在柵欄中,隨時聽用。一般來說,兩人一組的狩獵,首先兩個獵手要每人一匹馬,加之向導、廚師、外勤各一匹,另外運送行李又要四五匹,這樣算來,一個捕獵隊總要十匹左右。常備五十匹馬是不算很多的。


    天完全黑了下來。片山跳下汽車,搓了搓凍僵了的手指,然後用鋼絲撬開鬥車上的門鎖,確認一下裏麵自己所需的東西,又把鎖上好了。問題是如何將這輛達特桑處理一下。想了一會兒,片山決定將這輛車沉到院長別墅與機場間馬路邊的沼澤裏去。他又上了車,順著剛才的公路往回開,在別墅的院前熄滅了引擎。他還是用老辦法打開門上的鎖。片山進了屋,裏麵一片黑暗。他打開了手電筒。


    迎麵是大廳,廚房和飯廳在右側,在左側是備有大暖爐的會客室。牆壁上或房梁上放著動物標本。貼掛在牆壁上僅灰熊和黑熊的帶頭和爪的毛皮就有十來張。這裏的主人有四個兒子,也都頗喜歡狩獵。牆壁上還掛著各式各樣的刀具。片山把自己的三個行李包放到裏邊寢室中的壁櫥裏。為了以防不備,他把機關槍拿在手中走了出來,並把門又鎖上。


    片山把車沉到沼澤中,複又返回別墅。刺骨的寒風刮了起來,中間夾雜著雨雪。片山走近別墅,發現窗簾的空隙間漏出油燈的亮光,他感到不快。再一走近發現院子裏停著一輛西倍雷牌四輪驅動車。左肩背著烏吉短機關槍的片山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靠近別墅。從裏麵傳來了女人的悲號和男人的咆哮。片山打開廚房那側門的鎖,從門縫查看裏麵的動靜。在那暖爐旁的牆壁邊上,一個手持匕首的姑娘正在被人追逐著到處亂躲亂藏。這是一個印第安姑娘。雖然她有點白人血統,但麵部和身體都充滿著野性。她的上衣已被撕破,隆起的rx房全部裸露在外,烏黑的眼睛裏燃燒著憤怒的火焰。距姑娘三米左右,背向片山站著一個健壯的三十歲上下的男子,手中的槍正對著那印第安女郎。


    “你就死了那份心吧。身為肖肖尼·印第安人卻敢違抗印第安保護官的命令。快把刀子扔掉。老老實實地躺到我的懷裏,我可以保證不讓你做絕育手術,而且我還保證不讓別人知道是你在暗處狙擊了派來傳達解散不法集會命令的保安官格雷格,把他打成了重傷。我看見是你開的槍,但我替你隱瞞了。我說,艾麗,聽見沒有,我不是跟你說了要在你身上給我傳宗接代嗎。快扔掉刀子,把雙腿叉開。不然的話,我殺了你以後,你也得從命,哈哈哈……”那男的淫笑著,逼近了姑娘。從他的醉語中,片山聽出,這是房主桑達斯的次子吉姆。


    “別靠近我!”姑娘怒目而視,尖聲叫著,“你有妻子和孩子,卻又在外邊和別的白人姑娘亂搞,這是路人皆知的。為什麽現在又死纏住我這個印第安人不放。今天,你又突然給我帶上手銬把我弄到這兒!”她仍用刀子防衛著。


    “什麽他媽的為印第安解放運動獻身,都他媽的是瞎話。今天我要讓你看看白人的強悍。怎麽樣,比你男友那印第安人的髒東西好看得多吧。”吉姆說著,打開褲子上的拉鎖,把他的下身裸露在姑娘的麵前。


    “你那玩意兒算什麽東西,看上去就好象是卡曼貝爾的奶酪。”姑娘雖一副懼怕的神情卻很幹脆地冷冷地回敬了一句。


    “你這條母狗,看我不殺了你。”惱羞成怒的吉姆打開了手槍保險。


    “住手,吉姆。”片山推開房門朝吉姆大喝一聲。在此同時,他的烏吉短機關槍也早已對準了吉姆。


    “誰?”一副猙獰麵孔的吉姆轉身朝片山望去。早已看到片山的印第安姑娘的刀迅速刺進了吉姆的左後背。吉姆叫罵著再次向姑娘舉起了槍。這時,片山的機關槍響了,一梭子子彈快要把吉姆的頸骨都要射穿了。吉姆倒在了床邊,開始了死前的痙攣。


    姑娘望著把空彈夾放到口袋的片山,用好似肖肖尼·印第安的語言叫喊著跑了過來,把臉頰埋到片山的懷裏,摟住片山哭泣著。她的烏發散發出檸檬的香氣,身體又傳來了香瓜那誘人的馨香。片山用左手輕輕地撫摩著姑娘的後背,心情逐漸平靜下來。這時,他忽地感到下身發熱了。


    隔了一會兒,姑娘終於平靜下來。她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是哪個部落的?我是肖肖尼的。”姑娘用英語問道。


    “我的血統有一半是日本人。就象很早以前從亞洲越過當時還是陸地的白令海峽來到加拿大或美國的印第安人的親族一樣。我的名字叫墾·卡塔亞馬。你就叫我墾好了。你的名字呢?”


    “我叫艾麗·布萊頓,其實布萊頓不過是白人給隨便加上的姓……我……我殺了人。”


    “我和你一起幹的,艾麗,我們是正當防衛。”片山感覺下半身很不舒服,這是人的情感所致。艾麗哭腫了的眼瞼,在片山看來確有些嫵媚。


    “我才不會信那家夥的鬼話呢。他與內務部印第安局那幫家夥串通一氣,是要殺我的頭的。你也將會象獵物一樣遭到他們的追捕的。怎麽樣,我們一起逃吧,去加拿大,那裏有我們印第安人的部落,有我認識的朋友,他們一定會幫助我的。當然還有你。”艾麗不停地說著。片山沒有作答,隻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艾麗的眼睛。


    北美大陸的印第安人大多已失去了祖先的土地,生活在政府指定的區域裏。這些區域統稱為保護地區。片山聽說,隻要生活在這區域中,就可不納房租和一切稅金。他們的最低生活水準也由印第安局予以保證。可以說這種地區是一個大收容所。一旦離開了這片保留居住地,就隻能幹最下等的工作,當然也不會再享受免除房租及稅金的優待了。


    艾麗又開口了:“看你帶著輕機槍,想來也一定是有特殊原因吧。咱們一起逃吧,我求你了。你是不是以為我將成為你的累贅?”片山還是沒有作聲。


    “你不用擔心,我從小就習慣落基山脈的山地生活。春天,我循著麋鹿的蹤跡,拾取鹿角賣給商人。越過國境進入加拿大也是常有的事。鹿角根可以做西部皮帶的卡簧,而將鹿角粉碎後在香港可用來製造春藥。所以還可以賺不少錢的。一季有時可以掙到一千英磅。而且我還知道什麽野菜可食,什麽野菜有毒。還有草藥我也曉得一點。當然,用飛鏢、使用弓箭、來福槍我都是一把好手。就連捕騎放牧的山地馬我也不會輸給男人的。”


    “我明白了,”片山終於張開了口,“我也正巧到加拿大的不列顛·哥倫比亞有事。正如你看出的那樣,我目前正遭人追捕,詳情現在也講不清。不過有一點可以告訴你,我的對手是一個龐大的組織,因此我不可能走大路出境。”


    “那我們的利益不正巧一樣嗎?”


    “好象是那樣的。”


    “白人虐殺我們印第安人,搶走我們的土地及主要食物來源——美洲野牛,建立了現在的合眾國,這是沒有必要向你解釋的。看到印第安人飲酒後醉如爛泥的醜態,便存有各種偏見,雖無可指責,但這片土地本來是屬於印第安人的,”艾麗越說越動情,“白人政府已經把我們弄得七零八落,卻還不甘心,現在正在執行著殺光印第安人的計劃。”


    “當真有這樣的事?”片山不敢相信。


    “不錯。從60年到70年,全美的印第安人口的確由50萬人上升到近80萬人。但那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是白人欺騙印第安姑娘而生下了許許多多私生兒。印第安人口的激增使政府感到恐慌,所以開始強製印第安婦女做絕育手術。姑娘們隻要稍微生點毛病來到醫院就醫的話,就會被施以麻醉,然後奸汙施行絕育手術了事,真是豬狗不如的待遇。從71年到現在已有近40%的婦女被強行做了絕育手術。在學校也是嚴禁使用傳統的印第安語。”


    “我明白了。那些話以後再說。現在當務之急是處理一下吉姆的屍體、血跡和他的汽車。然後滅爐熄燈。否則點著燈的話就可能有人來。明天,我們到獵人牧場去弄幾匹馬,便即刻出發。”片山果斷地說。


    他打開臥室的壁櫃,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確認沒有人摸過。吉姆的連發式手槍及槍套、子彈袋都交給了艾麗。艾麗背朝片山,解下腰帶,把槍套和子彈袋串到皮帶上,問片山:“你認識吉姆?”


    “唉,就算認識吧。不過,現在我看你最好還是到裏邊桑達斯一家裝著狩獵用服、用具的櫃櫥裏選幾件自己喜歡的衣物來。”片山對著艾麗說道。


    片山打開廚房地板上的蓋,把吉姆的屍體藏在其中。從吉姆背上拔下的刀子經擦拭後又插回垂於暖爐旁的刀鞘中。他把掉在地上的手銬掛在自己的腰帶上。艾麗把擦地板血跡的破布和自己的破上衣放到暖爐上燒掉了。她那臀部的輪廓透過合身的牛仔褲清楚地展現出來。


    片山來到已是滿天飛雪的屋外,將吉姆的汽車存入木結構的車庫。片山複又回來時,艾麗已到裏屋去了。那天夜裏,艾麗也住到了片山選擇的臥室。兩人分睡在左右兩個床上。艾麗好象很耐凍,她脫光了衣服鑽進了被窩。片山的兩隻狼一樣的夜光眼發癡般地盯視著艾麗那黑暗中的裸體。漆黑的房間裏,艾麗好似耳語一樣輕輕地講述著印第安人悲傷的曆史和悲慘的現實。


    “你以前見到的印第安人,是否都是那些勒索酒錢,酒後發瘋、醉倒路旁之徒?”


    “這樣的家夥並不少見。”


    “不過,墾,你要知道,他們都是白人印第安政策的犧牲品,都已經對人生絕望了。政府撥給印第安保留地的財政預算的大部分,包括人事費等等,都落到了白人行政官員的腰包中,能用到印第安人身上的錢,那真是微乎其微的。”


    “這也太過分了。”


    “不僅僅是祖先傳下來的土地,就連傳統文化的繼承權利也被剝奪了。生活在保留地內過著牲畜不如生活的印第安人隻有借酒消愁。用強度的酒精驅趕自己那絕望的心理。”


    “他們也真是……”


    “過量的酒精喝下肚以後,精神變得麻木的家長們會在孩子麵前毫不掩飾地性交。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也逐漸養成酗酒的惡習,而且亂交對他(她)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


    “白人的一瓶成士忌就可以使印第安姑娘倒入其懷,再後來便是生出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這樣的姑娘中十五歲以下的也不是少見的。”


    “是這麽回事啊……”


    “而印第安的老首領們,隻考慮自己和本部落的利益,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要把所有印第安人團結起來共同抗爭,相反卻把我們覺醒了的印第安人秘密集會的詳情全部匯報給了白人……以前是那樣有民族氣節,讓人值得自豪的印第安人,今天卻過著奴隸般、牲畜般的生活,我實在是不能忍受了。”


    “確實如此啊。”


    片山聽著艾麗的講述,不時地插入隻言片語,表示自己在聽著。這期間他一直克製著自己的情感。


    商量著明天的行動計劃,不覺之中已睡著了。一種很怪的聲音把片山驚醒了。那是遠處郊狼的嗥叫。縱然知道是郊狼在叫,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他媽的……”片山罵道。遠處又傳來了郊狼的狂嗥。


    艾麗從床上滑落下來,“太可怕了,我知道是郊狼,可仍感到很害怕……以前,在山裏夜宿時聽到這狂叫,差點把我嚇死。”她驚懼地叫著,隔著毛毯緊緊地抱住了片山。


    片山撥開毯子,摟住艾麗,吸吮著她的乳頭。很快艾麗的乳頭在片山的口中發硬了。順著艾麗的胸窩往下撫摸……艾麗的腰部肌肉極富韌性,那鯡魚般的蜜壺的皺褶美妙地收縮著,片山想要喊出聲來了……到午夜兩點,兩人交合了三次。而後吃了點夜宵,便抱在一起成眠了。


    到了早晨九點鍾,片山才睜開眼睛。這時艾麗已不在床上。他走出臥室,看到一副行獵打扮的艾麗正在廚房的窗旁拉開窗簾一條縫向外觀望著。在她腳下放著一個大尼龍包。片山用那帶著薄冰的水缸裏的水漱著口。片山回過頭來,她正在往嘴唇上塗著口紅。片山吐掉口裏的水來到艾麗身邊,撫摩著艾麗的後背。


    “牧場的外勤很快就要回去了,那送客人和向導來的兩輛吉普也呆不長。”艾麗低語著。外麵在下雨雪。


    艾麗的聽力比剛起床的片山要好很多。不遠處傳來了汽車的引擎聲。汽車由遠而近,前麵一輛是運送飼料的卡車,接著是兩輛吉普。


    “那三輛車什麽時候開來這裏的?”片山問道。


    “八點左右。”


    “那樣的話,這幫家夥要到十點半以後才能出發。因為他們裝行李是要花些時間的。我們可以穩穩當當地吃頓早飯了。”片山去洗臉了。


    因為不能生煙,艾麗便用煤油爐烤了些麵包夾香腸,並做了足夠吃十頓的三明治。片山呷了一口熱咖啡,對艾麗說:“這短機關槍給你用,分解方法我來教你。”


    片山把烏吉機關槍和幾個彈盒遞給了艾麗,並把拆卸、組裝及使用方法告訴了她。然後他把m16自動步槍和機關槍的槍口都用透明膠布貼上了。子彈透過這種膠布射出後,其彈道不會發生變化,然而如槍膛中進去了雪的話,那就糟了。因為槍膛中塞滿雪發射的話,很容易炸裂槍身。


    十點半左右,兩人背著槍和行李走出了別墅。兩人身穿的衣服都是有防水性能的狩獵服。這時柵欄內的馬和騾子隻剩下三十匹了。大概有兩個狩獵隊已經出發了。艾麗查看了一下馬的足跡和糞,認為他們已出發二十多分鍾了。這一點片山亦有同感。很快,兩個人各自選好了自己中意的馬和馬鞍。另外又取兩匹馬,裝了馬的飼料及足量的食鹽。


    兩人忙了不到一個小時,一切準備就緒便立刻出發了。片山肩背著m16自動步槍,左手拎著韁繩,右手牽著用繩子連接在一起的四匹行李馬走在前麵。艾麗跟在距行李馬十米左右的地方擔任警戒。不用說兩人都帶著防寒通氣手套。否則帶一般的皮手套,裏邊的熱氣出不來,不僅手套會變硬,還很容易引起手的凍傷。


    進入柳樹林後前行不久,便是聖·裏貝河的上遊。在那裏他們讓馬飲了水。過了河開始走蜿蜒的山路,攀登落基山。這時天空已飄起了雪花。蒙大拿落基的山腰往上每年積雪到六月,九月卻又開始降雪。過了這一帶越過分水嶺,西部落基不能說是一馬平川,路也好走多了。因為這附近是落基山隘路最多的地帶。這一區域內植物繁盛,樹種很多。前邊穀地裏出現了一條激流,這是流向太平洋的。坡道很陡的狹窄山路的右側是一懸崖,左側便是深不見底的峽穀,馬不時地在路上打滑。終於,兩人走出了這段最難行的山道。


    晚上,兩人在針葉樹林中紮下了帳篷。附近流淌的小河不時傳來嘩嘩的水聲。片山用斧頭砍了些枯木,點起了篝火。他們用鍋把打來的水燒開。然後艾麗又烤了幾塊牛肉。片山打開從桑達斯家拿來的日本造收音機。從電台報告的新聞中連赤色軍團這個詞都沒聽到。看來赤色軍團的勢力已滲透到美國政府中也未可知。


    吃過晚飯,艾麗用小鐵鏟把大部分赤紅的炭火移到帳篷中,剩下的便用土掩上了。帳篷裏不一會兒就熱了起來,使人感到身在冒汗。艾麗脫光了衣服,臉上露出羞澀的表情。她讓片山也脫了衣服,然後用熱毛巾為他擦拭著身體。在淡淡的炭火的光亮下,片山第一次看到了艾麗的全裸體。除了下腹部有一傷痕外,艾麗的身體真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美妙絕倫了。


    片山抓住艾麗的腰想要把她抱起來,艾麗忙說:“等等,我還沒洗呢。”她從片山的手中掙脫出來,開始擦洗自己的身體。


    嘴裏叼著香煙,等得很不耐煩的片山,看到艾麗把毛巾往桶裏一扔,便立刻把她壓到了那簡易床上。艾麗發出了興奮的呻吟聲。她用一隻手臂蒙住自己的雙眼。不一會兒她的雙腿開始痙攣。並請求片山快些與她合體。片山依從了。不過他小聲問艾麗:“怎麽樣,沒關係吧?”


    “我真想給你生個孩子,墾,真的……可是,我……我,很遺憾,我已沒這個能力了。三年前在北達科他州的一次集會上,他們以煽動暴動罪為由把我逮捕了,然後就在當地給我強行做了絕育手術……因為不在同一個州,所以吉姆不了解此事……不過說是絕育手術,也隻是割斷了輸卵管……墾,我要到日本去做修複手術……”艾麗喘籲著說道。


    “隻要我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後還活著的話,我一定帶你到日本最好的醫院,讓那裏最好的大夫給你醫治。”


    “我太高興了,墾,我真是太幸福了……”艾麗激動地吻著片山。


    兩人都累了。艾麗跟片山談起了家事。她的外祖母是被四個白人輪奸後才生下她的母親。


    第二天一早片山起來喂了馬,然後迅速收拾好行囊出發了。這一天走的淨是彎路,要按直線來算的話,估計北上了有三十英裏。越往北天就越冷,且積雪也愈來愈深了。馬陷到雪裏去,如不馬上把它拽上來的話,就極易休克死掉。


    天色已晚,他們在一個背風地安下了營。片山著手做個石弩。艾麗為尋些小動物和野鳥到林中去了。不大一會兒,艾麗麵無血色地跑了回來。片山急忙問:“怎麽,出了什麽事?”艾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追,追來了,保安副官查理追來了。”


    “查理?”片山叮問了一句。


    “查理·黑頓斯德。這個印第安人的敗類,甘做白人的走狗,自己還自鳴得意呢。”


    “你看見那家夥了?”


    “我看見他的馬了,就在離這不到一英裏的地方。”


    “查理是個既殘忍又狡猾的家夥。幾個月以前有個喝醉了的印第安人殺人後逃到了山裏,查理用了兩周時間把那個人的首級提了回來。他說是那人首先朝他開槍,他還擊時將那人打死的。其實他是在殺人取樂。”


    “他媽的……”片山罵了一句。


    “我突然感到非常害怕便逃了回來……這樣也好及時通知你。”


    “嗯,幹得不壞。這家夥一定是想到黑裏等我們睡熟時再來襲擊。要不是你發現得早,我們可要吃虧了。不過,現在不必擔心,看我來收拾他好了。”


    片山說著,緊緊抱住艾麗,深深地吻了她。


    “帶我一起去,我要跟你一起去。”艾麗乞求道。


    “不,你就象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把炭火弄到帳篷裏去,燈就那樣點著……然後把烏吉機關槍架好在那兒等待時機。我回來時會做出布穀鳥叫聲的。若沒有做出鳥叫而有人來靠近帳篷或是走過帳篷的話你就開槍。另外,別忘了把子彈盒準備好。”片山在艾麗的耳邊說道。


    離開了艾麗,片山拔出腰間的柯爾特自動手槍,打開了槍的保險。片山雖帶著石弩,但萬一弩擊不中的話,那就得冒著把別的獵人召來的危險用槍擊斃這惡棍。


    在艾麗進帳篷時,片山閃身進了草叢。簡易油燈的光很弱,在外麵看不到帳篷內艾麗的身影。在距帳篷近一百米的地方,片山爬出草叢,站了起來。從這裏可以看到一公裏外、可能藏著查理的小山丘的頂部。片山沒有急著向土丘靠近,而是遠朝艾麗尾隨查理馬跡的地方摸去。他不時地突然轉過身,藏到樹後,查看是否有人在追自己。


    來到剛才艾麗走過的地方,片山仔細查看了是否在此之前有過查理來過的跡象。當他確認確實沒有以後,才順著艾麗的足跡,悄悄向小河邊靠近。不久,他聽到了查理的馬的嘶叫聲。片山不想去驚動查理的馬,所以沒有靠近它。


    查理渡河的地點很快被片山發現了。那裏的水流當中有幾塊岩石。片山踩著一塊塊石頭過了河。然後謹小慎微地攀登著小山丘追尋著查理的蹤跡。僅隻四分之三英裏的距離,片山卻花了兩個小時。


    顴骨突出的查理就藏在山丘的另一側,即靠近片山和艾麗宿營地的那一邊。常綠鬆木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就好似天然的屋頂,查理就潛藏在下麵。他趴在那裏,身上蓋一件手織的印第安毛毯,不時地用望遠鏡朝片山他們的帳篷方向望去。狩獵民族的視力之好確實讓人難以相信。查理的眼睛大概比片山的夜光眼更為厲害。查理的身邊放著一支來福槍。


    片山感到自己的心髒在激烈地跳動著。他小心翼翼地從斜側爬行著向查理靠近。透過石弩上的望遠瞄準鏡,片山窺視著查理的一舉一動。他想,如果箭矢碰到樹枝或樹葉就會打草驚蛇,所以準備盡量靠近他時再放箭。為了不發出呼吸聲,片山張著口吸氣,寒冷的氣流衝到肺裏,使他感到陣陣作痛。


    距查理隻有十五米了。這是查理不能察覺的最遠極限了。片山瞄準了查理的後胸射出了一箭。糟糕,由於剛才沒來及把準星調配好,箭射偏了直插入查理的腹部。疼痛難忍的查理迅速綽起來福槍準備反擊。這時,片山的第二支箭又到了。這支箭不偏毫厘直射入查理的胸膛。查理扔掉了來福槍,仰麵朝天倒在了地上,他全身顫動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片山抓起一把雪送到嘴裏,潤了一下喉嚨,並拔出手槍來到查理的近前。確信查理已死,他又把槍放回了槍套中。片山摸出查理口袋中的打火機,並借其光亮查看了查理的攜帶物品。在查理的錢包中他發現一份地方法官簽發的艾麗的逮捕令。罪名是綁架吉姆·桑達斯和盜竊牧場馬嫌疑犯。看來吉姆的死屍目前尚未暴露。片山燒了那逮捕令,然後俯身取下查理的望遠鏡,朝帳篷望去。帳篷前的篝火的殘渣和帳內漏出的昏暗的燈光隱隱約約映入片山的眼簾。


    片山把查理的屍體掩埋了以後,回到河邊,解開了查理的馬的韁繩,在旁邊的樹林中片山將查理的行李馬也找到了。騎著查理的坐騎,牽著行李馬的片山回到帳篷附近,一邊學著布穀鳥叫,一邊對艾麗喊道:“艾麗,沒關係了,我已把那家夥幹掉了。”


    帳篷內一下子亮了。左手拿著鬆油火把,右手抱著烏吉機關槍的艾麗從裏麵衝了出來。


    “啊,墾,你真的活著回來了!”艾麗把烏吉掛到帳篷旁的樹杈上,又哭又笑地跑上前來擁抱著片山。


    第二天,第三天,兩人都是爭分奪秒地向北趕行著。當然查理的兩匹馬也與他們同行著。利用休息時間,片山把石弩的瞄準器修好了,然後啟程出發。從國境到不列顛·哥倫比亞北端大約八百英裏,到格裏茲利·帕瓦湖多達一千英裏。滿打滿算,一天走三十英裏,要到格裏茲利·帕瓦湖附近的赤色軍團秘密基地本部也需要一個來月。不過反過來,或許有這樣的好處,那赤色軍團可能認定片山早已放棄襲擊德布特,或是認為片山早已死掉而疏忽大意。以後的每天,他們都沿著加拿大洛基山脈繼續北上。一旦馬不行了,片山與艾麗便換乘別的馬,並用套馬索拉住放牧於山間的馬匹作替補。加拿大馬遠不如蒙大拿的馬善攀登。一旦馬不行了,走不動了,便剝去留有燙痕的那部分皮放掉它。


    加拿大洛基山脈,幾乎整日被風所困擾。正麵迎著風簡直出不來氣。風吹積雪遮天蓋地。出發一個月以後,片山他們在廣大的威林斯頓湖北端再一次越過大陸分水嶺,來到洛基山東側。也許是由於太平洋時時吹來的暖風,湖麵還沒有結冰。兩個人的印第安帳篷早已被一頭難耐饑餓的冬眠前的灰熊用它那尖利的爪撕得粉碎,肉食被劫,兩匹馬也被它咬死了。


    片山他們順著溪穀、樹林、草地前行,一天天地接近列多·維爾夫家族大本營的所在地——穆司古瓦河上遊。黎明前的氣溫居然可以降至零下二十度。曾經是捕獵羚羊的這一帶,不知怎麽的卻有那麽多的駝鹿。在薄暮中,帶著小駝鹿的母駝鹿,會睜開那雙近視眼驚罕地瞅著從它們前麵走過的馬匹。正是發情期,有的公駝鹿錯把沒有角的馬當成了母駝鹿,便喘著粗氣奔將上來。有一次,他們看到一群灰色的森林狼把一隻小公鹿趕到一個深厚的積雪處,不管那駝鹿如何拚命地頑抗,群狼還是拽出它的腸子,撕扯著它的背上和臀上的肉——硬是把它活活吞吃下去了。


    叫列多·維爾夫的印第安老人雖然看似有些不和善,還是痛快地把片山他們當作客人迎了進去。艾麗與片山向他獻上了三十來張鼬皮。他們被安排住在部落邊緣的帳篷裏。片山在那兒休息了三天。與艾麗交合之後,片山表情嚴峻地說:“我明天一個人走。我感謝你的照顧,可我必須一個人走。我無論如何得去辦一件事。原諒我的固執。”


    艾麗摟抱著片山,激動地說:“告訴我,你真正的目的是……”


    “我老婆和兩個孩子一年前在巴黎被殺了,那個殺害他們的邪惡組織的頭目他就藏在從這向北的地方。我要向這家夥報仇。你是不是從列多·維爾夫那聽說過,從這向北一百二十英裏起,足有縱跨四個州的廣大地域是禁區?”


    “聽說過的。哪兒有武裝巡邏,去打獵的印第安人都被趕了出來,還有人一去不返!都說是被殺了,還說,那裏麵象是在玩打仗遊戲……”


    “別去啦,那等於你去自殺。”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活著回來。到那時,咱們再一起打獵、捕魚,過咱們的快樂時光。還可以一起去日本。”


    “如果你非去北邊不可,那也帶上我!”


    “那怎麽行!從蒙大拿到這裏,隻不過是快樂的假日旅行罷了。但是,從現在開始才是真正的戰爭,才是你無法想象的肮髒的戰爭。所以,我直說,你隻能成為我的累贅。”片山的表情變得冷酷起來。


    “你怎麽這麽說!”


    “我要向你坦白,艾麗,我曾在你最討厭的’綠色貝雷帽‘裏呆過,還晉升到了準將。是殺人的老手。”


    “即使那樣我也愛你……你別去!……什麽也別說了!”艾麗把自己的唇貼在了片山的唇上。


    將近黎明時,才把艾麗說服。其間,二人兩次交合。艾麗離開帳篷,來到列多·維爾夫的帳篷,天亮後回來了。近十點時片山去向列多·維爾夫告別。列多·維爾夫向他贈送了部落內最強壯的三匹馬。另外贈的東西還有:兩張美洲野牛皮和四張駝鹿皮,120斤用幹肉粉製成的幹糧,以及馬飼料。艾麗站在部落所在的草地上,向片山揮著手,直到他消失在樹林之中。


    片山渡過了幾條結冰的河,通過了幾處潮濕地帶。第四天下午,他進入了赤色軍團的領地。刺骨的寒風卷起積雪,剛剛冒出的馬汗在馬鬣鬃上便結成了冰淩。


    還沒有見到敵人的蹤跡。片山選擇山道策馬前行。由於接近森林邊界,參天巨木並不多見。在幹枯的白樺和落葉鬆上鋪滿了綠苔,遠望去似新發的芽。穿過一片矮樹林及灌木叢,片山來到河岸附近岩石間的雪地上。他把野牛皮鋪在那裏,又在上麵放上四張駝鹿皮,然後放上他的睡袋。


    第二天黎明前,氣溫降至了零下四十度。片山呼出的氣息變成冰碴兒沾在了睡袋上和野牛皮上。他看到了一座石臼般的山坡,似乎便是山田村接受軍事訓練的演習場的標記。


    從那以後,又過了十幾天。片山越過塞爾溫山脈的分水嶺,從那裏可以俯瞰介於馬肯基山脈之間的廣大的帕瓦湖。塞爾溫與馬肯基兩山之間大約五十英裏。慶幸的是,片山和他的馬還沒有被發現。但常可以看見雪野上空直升飛機及輕型飛機在作偵察飛行,用望遠鏡還可以看到大型雪上巡邏車。於是片山決定隻在夜間行進。既已至此,隻要馬料足夠,就沒有什麽發愁的。片山倒好說,實在不行,他可以殺死馱馬充饑。問題是雪地上留下的足跡。不管怎麽說他不能直奔位於帕瓦湖東側的敵人大本營。最好的方法是選擇大風雪的夜晚,迂回地繞向敵人本部,這樣,足跡也可以很快被新雪埋起來。所以那一日,他拽著三頭馬一路跌滑著,順著岩石滿地的穀地和灌木密集的斜坡下到了山腰附近,準備在那裏等待夜晚的到來。


    為了不讓人發現,他隻把馬拴在了小河附近。自己躲在五十米開外的巨岩之間形成的一個大雪包那裏。用綁在鞍上的鏟子、斧頭挖出一個雪洞,縮在裏麵。那夜沒刮暴風雪。隻靜靜地下了半英寸厚的粉雪。片山沒有出雪洞,把天線伸出洞外,用耳機聽著半導體收音機。


    “加拿大是一個統一國家。不管是英裔加拿大人還是法裔加拿大人都是在加拿大這個統一國家之下享有平等人權的真正的加拿大人。”


    收音機裏傳來了用英語、法語不斷重複的聲音,是在宣傳魁北克的獨立運動。關於赤色軍團一點也沒有提到。關掉了收音機,片山用節約下來的汽油在小爐上煮沸了些雪水,往肚子裏灌了許多紅茶還有黃油和鹽。吃完了便倒頭睡去。


    第二天早晨是個眩目的晴天。風卷雪花飛舞著。片山戴著綠色的狩獵鏡和薄手套,準備出去小解,卻猛然間聽到了馬蹄踏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聲音。他反射性地左手緊握住“突擊隊員弩”箭筒,右手握緊自動來福槍。他從雪洞悄悄爬出,從岩石後邊窺視發出聲響的方向。隻見兩個男人身穿發白的防寒迷彩服,一隻手握著狙擊用的m14自動來福槍,騎著馬向片山拴好的三匹馬那裏走近。兩人還帶了兩匹馱馬。戴著那種據說可以不沾雪並且即使呼出濕氣也不結冰的狼獾皮帽,看起來象是印第安人。如此大冷天,他們卻隻在毛襪上套一雙鹿皮短靴,而且似乎滿不在意。其中一人背上背著一架無線電報話機。


    “比瓦族的偷獵者的馬吧?”


    “不,說不定上邊經常掛心的那個叫做什麽健的家夥呢!看我順著他的腳印走走。你來檢查檢查行李。”


    “我看,咱們還是先用無線電聯絡一下的為好。”兩人在咬著耳朵。是一口方言濃重的英語。


    於是片山猜出這兩人是赤色軍團的偵察員。片山一時猶豫起來,不知是用來福槍好,還是用弓箭好。最後他選定了弓箭。幸好兩人在馬上都背對著片山,距離大約是五十米左右。片山瞄準了那個背無線電報話機的家夥的腦袋。一鬆弦,當箭還在空中時,片山早已又拉起了弓,安上第二支箭,瞄準第二個人的脖子射了出去。第一個男人被箭射中了脖頸,從馬上滾落了下來。受驚的馬噅噅地揚起前蹄。另一個男人驚叫一聲,在馬上回轉身,扭頭看著自己的同伴。正在這時第二支箭射來了。它從那人的肋腹部穿入,透過他的胃從另一側鑽了出來。他拋掉了手裏的m14來福槍,從馬上滾了下來。他悲嗥地掙紮著,要把箭拔出來。片山搭好第三支箭,邊“籲、籲”地吆喝住偵察員的馬匹,邊走近兩個人。


    背無線電報話機的人頸椎被完全射壞,當下就死去了。被射穿腹部的那人悲鳴道:“殺、殺了我吧!快讓我痛快地死吧!”


    “大本營裏不是有醫生嗎?這樣的傷動個手術,不到一個月就好了。”片山說道。


    “你,你是誰?”那人痛苦地眯著眼睛。望著滿臉胡須的片山。


    “我是印第安比瓦族與白人的混血兒,是獵人。說,赤色軍團這個基地的大本營在哪?你們的上司德布特住在哪裏?”


    “我哪兒知道!你幹嘛要打聽這些?”


    “我的同伴進了這個基地被殺死了。我要會會你們的老板,向他要賠償金……怎樣,要是你不依著我,我就不讓你好死。先給你塞上個家夥,省得你咬碎自己的舌頭。”


    “別這樣……我說……我都說,你千萬別這樣……”


    “你的總頭目德布特還在這個基地嗎?”


    “噢……他在離中子彈研究開發所向北一英裏的作戰本部裏……我從不知它的名字叫德布特。我們過去管他叫吉烏斯,現在叫德布特王,我們還沒有親眼見過他。”


    “德布特王?笑話!你等著,我去拿地圖。”


    片山說著,撿起了弓箭,急速回到雪洞。從一個包中拿出一張精密地圖——以熊掌形的帕瓦湖為中心,連無名小河乃至各山脊的標高都有標誌。他把弓箭和箭筒放在雪洞,背起來福槍,重新回到那人身邊。那人正在拚命地爬著想逃,血染紅了周圍的雪地。當他看到了片山又回到了那裏,不由得渾身泄了勁。片山讓那人坐起,靠在樹幹上,又把那人的右手腕複了原,使他把握住鉛筆。片山打開地圖,說道:“來,在作戰本部和中子彈研究開發所注明一下。識字吧?”


    那人左思右想,在地圖上的兩個地方劃了個x。片山又問了作戰本部和中子彈研究開發所的內部情況。


    “那裏隻有高級幹部才可以進入。我們這些印第安偵察員和戰鬥員住在作戰本部北麵三英裏左右的大洞窟裏。還有武器彈藥庫。雖然說是洞窟,但靠著原子發電,還是有電可使,象飯店一樣。隨軍妓女也有百人以上。再往北,還有雪上用車的車庫。”


    “原子發電爐在哪裏?”


    “在中子彈研究開發所往南一英裏左右的地方。用湖水冷卻發電時產生的蒸氣,使我們的暖氣設備也很完備……太疼了……畜牲……”


    “現在戰鬥員有多少人?”


    “隻有七百人吧。”


    “印第安偵察員呢?”


    “兩百人。分兩組,各組一百人兩周一換,每兩人又組成一小組騎馬在山上巡邏。”


    “這麽說現在有五十組在山上巡邏?”


    “啊。你小子撞上我同伴隻是時間早晚問題。”


    “少說廢話。用雪上用車在平地上巡邏的是戰鬥員嗎?”


    “啊。另外,洞窟裏還有直升飛機和輕型飛機等,在中子彈研究開發所往南二英裏的地方。所有這些設施在地下都有相應的通道。不管怎麽說你小子玩不贏。”


    “你那同伴早已不知是進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我倒想問問他背的那無線電報話機……你們組的暗號是什麽?”


    “這可不能告訴你。你要是知道了,還不殺死我?”


    “我可不想跟你這兒磨嘴皮子。時間緊迫,我會滿足你的願望,讓你死個痛快。”片山用戴著薄薄手套,已經凍僵的右手從長筒靴內側摸出一把匕首。在這樣的冷天裏若直接用手去摸金屬會被粘在上麵。金屬似乎也顯露出它的懼寒冷症,若用力過猛會崩了刃。


    “等等!是sc-二。要是發現情況就與本部的指揮室聯絡。指揮室的暗號是droo-。”


    “什麽時候從居住地出發巡邏的?”


    “五天前。”


    “這麽說回去還要一周多時間?能不能帶我走一條不被其他巡邏者發現的路?”


    “豈有此理。”


    “那你在地圖上指一下。”


    “怎麽可能?我們偵察員發現情況不對,總是不管什麽路線不路線,而出沒於任何地方。”


    “明白了,謝謝。”片山用匕首從耳朵孔挖入那人的腦中。


    他查看一下兩人的四匹馬上的行李物品,發現了桔子、糖果和麵包,大肆饕餐了一頓。他從那裏拿了自己所需要的東西,而把其餘的連同他的死屍一起埋在雪堆裏。把他的馬帶到下遊,割斷喉管殺死之後,隻取了它們的肝髒,剩下的還是埋進了雪堆。又順著自己的腳印回到洞裏的片山,把一個馬肝沾上鹽和胡椒填進自己的肚裏。又打開奪來的無線電報話機的開關,竊聽印第安偵察員、雪上巡邏車同指揮室的聯絡。他們還不知道片山已經殺死了一個偵察員小組。


    五天後,片山迎著暴風雪,在向馬肯基山脈中的麥迪辛山逼進時的一個夜晚,被另外一組偵察員發現了。


    天還沒亮,暴風雪突然消失,天上升起了月亮。片山把馬拴在濕地一側的樹林裏,把馬鞍放了下來。為保險起見,他又拉長了天線,打開無線電報話機開關。從裏麵傳來了方言濃重的興奮的聲音,報話者顯然是在竭力大聲說“……發現了可疑腳印……三匹馬的蹄印向大本營方向去了。蹄印的印紋與我們不同。聽到沒有,droo?完了。”“這裏是dr00……聽清楚了……請報告現在的位置,sc二七……完了。”指揮室的聲音也興奮緊張起來。


    “迪魯特二四與洛麥歐三二交接處……現在向高地移動,用望遠鏡看見他了!……確實不是我們的同伴……是入侵者……拴著三匹馬……其位置在洛魯特二四與洛麥歐三一一帶……離這兒大約五百碼距離……請求允許狙擊,完了。”


    “這麽暗的情況下,相隔五百碼不大可能命中。靠近到三百碼時再射擊。最好射他的腳與腹部,要活捉。我們還要派雪上用車。好好幹!完了。”


    “明白。完了。”偵察員掛斷了。指揮室在向雪上用車和其它偵察員布置著。


    自然,那時片山並沒有傻呆呆地站著。他把無線電報話機放在倒地的樹上,斜披起m16用的子彈帶,左肩挎上m16。與此同時,不斷地探尋著印第安偵察員的蹤跡。在夜間比狼眼睛還靈的片山,認出了沿著北側山坡壓低身子下來的正是兩個印第安偵察員。他取下固定在鞍上的來福槍,迅速把子彈上膛,用左肘支在倒樹上,單膝抵住樹幹,透過來福槍上放大七倍的鏡片瞄準了其中一人的胸口。當時的距離約是四百五十碼。槍的射程是五百碼,但在這樣的冷天裏是會減速的,所以這樣的距離正好射擊。


    在風雪中,槍聲並不怎麽震響。吃了槍子的那個男人一頭跌在岩石上滾落下來。另一人舉著m14亂放一氣,片刻間,又被片山射來的第二發子彈射中了腦門。片山又裝入兩發子彈,並拉上了保險。他打開報話機,聽到指揮室的人暴躁地喊叫:“怎麽回事,sc一二?sc一五報告說聽到你們那響了兩槍,完了。”


    事已至此,隻有打、打、打了!離德布特那兒還有數十英裏就陷入這種局麵,令片山不由詛咒起天神來。然而他又條件反射地行動起來,把馬鞍重新安好,腹帶紮緊。解開了拴馬的繩子。片山把來福槍和另一支萊明頓槍重又固定在鞍上,左手拿著報話機和馬韁繩,兩腳用力把馬肚子一夾,那馬便揚起塵雪,飛跑而去。後邊跟著兩匹馱馬。


    剛才他通過的濕地的對麵,有一個山丘正好伏擊敵人。片山策馬向那裏奔去。再打開報話機,從裏麵傳來了忿然的指揮官的聲音及其它聲音的對話。往回走了二英裏,來到了那灌木叢生、岩石裸露的山丘。山丘高約二百米;片山穿過巨岩之間,打馬上山。


    夜幕漸漸退去。二三十輛大型雪上用車順著片山的腳印追來。為了保護眼睛,看清物體,片山戴上了射擊眼鏡。片山等它們距他隻有一千碼時,開始用萊明頓槍發動狙擊。敵人用重機關槍和火箭炮來反擊,可為重重巨岩阻擋,無法傷及片山。


    片山靠著一支萊明頓槍,用二百發子彈全殲了二三十輛雪上用車,前後不足二十分鍾。這時大群直升飛機開來了。從微型槍筒上有六連射裝置,它以小發動機、油壓裝置為動力高速旋轉著射出槍彈。片山躲在巨岩下的空洞裏。這時直升飛機開始投小型炸彈。轟轟的爆響濺起尖利的岩片,岩片鑽進片山的身體,使他身上血色斑斑。如果不是穿著防彈背心,他恐怕早就沒命了。


    正在這時,伴隨著強烈的機動聲響,大約五十架標有加拿大空軍和美國空軍標誌的噴氣式戰鬥機在片山和敵人直升飛機上空低低地飛過,向著麥迪辛山突進。正在攻擊片山的直升飛機群繞開麥迪辛山逃離了。


    片山從岩石下爬出,摸出蒙在上衣裏的望遠鏡——它居然沒有被擊碎——站起身,透過鏡片,追尋戰鬥機群。向著麥迪辛山俯衝下去的最前列的十架空軍戰鬥機,從翼下發射了導彈後,猛然來一個急回旋,避開山體迅速上升。導彈直奔似乎是裝有原子爐的洞窟。導彈上裝有核彈頭。立刻,從洞窟裏爆出了淒絕的閃光,使整個麥迪辛山搖蕩。片山慌忙地把黃色的射擊鏡片換成了綠色鏡片。戰鬥機隊的第二組向中子彈研究開發所射去了核導彈,第三組向作戰本部,第四組向印第安偵察員及戰鬥部隊員的居住區,第五組向雪上用車車庫分別投射了帶核彈的導彈,然後升空回轉。麥迪辛山仿佛象大地震的震中那樣崩裂了。塵埃蒸騰彌漫,蘑菇狀煙雲在上升。大地在震響,片山聽不到其它的聲音。巨大的震動令他站立不穩,為了防備不被滾動的巨岩撞碎,他到處爬著。他手裏仍緊握著槍杆。戰鬥機群在灰熊湖上空重新編隊,向片山所在的山丘上空飛來。想必是要回空軍基地吧。


    這時,麥迪辛山東側的標高四千米的高山——印第安·齊夫山山頂上,有什麽東麵啪地閃了一下。當飛機群飛臨片山前一英裏左右的時候,從那山頂閃出一道線般的銀色的導彈。它在編隊的正中附近爆炸了。如果不是帶著綠色的射擊眼鏡,在那種難以言說的閃光之下一定會馬上成為瞎子的。強烈的衝擊波使片山趔趄著。


    爆心部位的三十架左右頓成碎片。餘下的二十架左右發瘋般地忽而上升,忽而急速旋轉下落,終於或是爆炸,或是扭動著飛行了一會而墮落了。有三架撞到了片山所在的山丘上,碎片一直飛到片山那裏。飛行員的血肉也四處飛濺。


    從印第安·齊夫山頂發射導彈定是赤色軍團開發研究的中子彈無疑了。既然導彈受令發射,那麽德布特一定還活著。也許他事先已得知加拿大空軍和美國空軍要來襲擊,所以才遷到了很可能設在印第安·齊夫山的導彈發射裝置控製室。這時,片山早己承受了中子彈放射線的照射,雖然一時還沒有反應,但過一段時間後,其影響一定會出現於全身的。


    天搖地動已稍稍緩和下來。報話機碰在岩石上已損壞。片山開始找自己的馬,三匹馬都死了。有被巨岩撞死的,有被嚇死的。片山決定在這個山丘等待德布特的到來。如果他還活著——片山有種確信的預感——他一定會找到要破壞他野心的片山的屍體,並在上麵吐口唾沫。而且,他還要在前來破壞基地的戰鬥機殘骸上撒泡尿的。


    片山發現他所在的山丘那正對著印第安·齊夫山半腰處,由飛落的岩石和叢生的灌木形成了一個絕好的隱蔽所。他向那裏運去武器彈藥以及馬死屍身上卸下來的睡具、食物和望遠鏡。如果食物用盡,他準備靠死馬肉和雪團過活。


    在隱蔽所的苔蘚山,片山卷起駝鹿皮當枕頭,又裹上睡袋和駝鹿的毛皮,再把從偵察員那兒奪來的狼獾皮帽蓋在臉上躺下,手裏還提著那杆槍。他又在狼獾帽上穿上兩根鹿筋,使得輕輕一拉,就可以露出雙眼,看到外邊的情況。


    忽又降起了雪。雪積在片山身上,遠看去象雪地裏埋葬著野牛或是狼獾的屍體。那一動不動的情形倒真象一具死屍。偵察的直升飛機已經飛來好幾次了。片山輕輕拉下帽子上的鹿筋,清楚地看到了戴著防毒麵具的飛行員的樣子。然而飛機卻沒有發現被雪埋著的片山——他已成了自然景物的一部分了。飛機走了。


    雪一直下到將近中午。從老遠傳來了雪上用車獨特的排氣聲。死了般的片山這才從睡具中爬出,往嘴裏放了些嚼煙。突遇極冷空氣,槍上的透鏡罩上了一層霧氣。片山用布把霧氣擦了,又從防水布包著的行李中取出子彈帶斜披在身上,頭上戴上狼獾皮帽。他從岩縫之間用望遠鏡看去,隻見三台雪上用車塵雪飛揚地向這邊開來。三人都穿著黃色的放射能防禦服,戴著防毒麵具,背上背著氧氣瓶。片山定睛一看,正中間的那個人似乎正是德布特。他不由得要狂叫起來。


    他以前見過德布特的照片,那是個微黑的清秀男人。頭頂禿得厲害,餘下的頭發卻是高貴的銀絲;眼睛似乎蒙著沉鬱。現在雖說戴著麵具,隻能看見他部分麵孔;但從那獨具個性的眼睛來看,肯定是德布特。


    三台雪上用車在飛機殘骸那裏轉了轉,終於又向片山這邊開來,距離有三百碼。片山吐出嚼煙,做好膝射的姿勢,估摸好寒冷帶來的子彈減速及雪車行進帶來的距離縮短諸因素,他連射了三發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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