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是賀族人,對漢人的事知道得不多,此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現在你不必戴了。前院的小廝過不來,王爺又在夫人那裏,你就摘下來涼快涼快吧。”


    青嵐笑笑,若此時還偏要戴著,是有些惹人生疑了。她便將帕子摘下來,攥在手裏。


    待她們歇罷,出了侍女的院子,她想重新將它戴上,卻發覺她不會係纖竹給她係的活扣,要麽就是好不容易係上卻把頭發纏了進去。


    那侍女在一旁等不及了,笑著埋怨她:“哎呀,跟你說了我們這沒男人,待會到了門口我給你係。”


    青嵐也隻好從命。


    她緊跟著那侍女從遊廊上穿過,一路安靜,隻那侍女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閑聊,青嵐心虛,想走快些,無奈那侍女實在是慢條斯理,她隻好一直低著頭,稍作遮掩。


    好不容易到了後角門,她與那侍女話別,請她幫她戴帕子,卻突然覺得肩膀被什麽東西彈了一下。


    她立即轉回頭去,卻見身後空空蕩蕩,遊廊上也無人,隻腳邊躺著一顆小小的青桃。


    那侍女問過她怎麽回事,便指了指她身側的一顆桃樹。


    “看你嚇得,是桃兒落果了。這種桃兒長不大,也就瞧個好看。”


    青嵐警惕地用帕子將臉蒙住:“怎麽覺得有些力道,不太像是掉下來的……”


    她掃了一眼院子,抬手指了指遊廊上的海棠窗,“你說那後邊該不會藏著人吧?”


    那侍女見她緊張兮兮地,噗嗤笑出來:“你可真有意思,照你說的,還能有人藏在那拿桃兒丟你?”


    青嵐看她嬉嬉笑笑,覺得這事很難解釋,便不再多說,也說不定真是她自己草木皆兵。待那侍女幫她係好了帕子,她便匆匆離開了。


    侍女送走了她,沿著遊廊往回走,沒走幾步便見遊廊的另一側繞出一個人。


    白膚深眼,身材頎長,一身紵絲繡金線的大氅。


    正是自家王爺。


    “頸上的傷如何?”


    出博擺擺手讓她起身,口氣很是關切。


    侍女臉一紅,忙道無礙。


    出博點點頭:“無礙就好,去領一瓶傷藥,一日三次記得用。日後夫人再發脾氣,你就找個借口早早退下去,不要白白吃虧。”


    侍女很是感動,連連謝過他,本來還有些火辣的傷口一下子都不怎麽疼了。


    她家王爺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了。給的月錢多不說,還很體恤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連申斥也極少,誰家裏有了難事來求王爺,王爺還願意幫忙。


    她還有些夥計要做,見出博無甚吩咐,便行禮告退。出博卻攔住了她。


    “今日和你一起去夫人房裏的女子是何人?”


    那侍女想到青嵐,便說是繡珍樓的繡娘,來給各位夫人送衣裳的。


    “啊,是了是了,”出博點了點頭,有些不經意地問道,“那她為何一直蒙著麵?”


    那侍女便笑著說起青嵐“家鄉”的規矩。


    出博聽罷,半眯著眼睛笑了笑:“再有繡珍樓的人來,不要讓她們去見夫人,直接帶到我那裏。”


    侍女應諾,剛要起身,出博卻又有吩咐。


    “立刻找個人騎馬去驛館,在門口候著,看大景的申通事是何時回驛館的,回來告訴我。”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劇情較多,男主在上一章,有關鍵信息~


    感謝小天使競技、六月、wyace為我灌溉營養液~


    入v後榜單特殊原因,明日稍停,後天晚上11點之後會繼續更新。


    第33章 人精他怎麽了


    ◎......◎


    日頭沉沉地往下墜, 離天黑已然不遠。


    青嵐從郡王府出來,終於讓望眼欲穿的纖竹得到了解脫。


    今日雖還是沒找到那個女子,但至少又將範圍縮小了些, 那女子很可能就在郡主的府內。


    隻不過此時天晚了, 郡主大概還記恨著她,實在不宜進去找人,還是明日再做打算。


    青嵐先與纖竹到客棧換了男裝,才趁著內城門未關,回了驛館。


    早上陪她出去的幾個護衛早就等不及跑回了驛館,盧成一聽說她回來,一臉苦色地上門來找。


    “您可算是回來了, 您日後去哪裏、去多久,總要讓護衛們知道......”


    青嵐賠著笑臉好一番告罪, 又謝過他關照。


    盧成這才告訴她,今日上午,康郡王來找過她, 見她不在, 便說改日再來。


    青嵐聽得一驚,出博找她做什麽?


    看他昨日的樣子, 他好像並不知道伯雅倫有如此大膽的計劃。此時若是知道了, 不知會對她這個攪局的是何態度。


    她煩躁地撓了撓後腦勺,麻煩事已然夠多, 希望此人不要再來添亂了。


    許是因為大半日都在外麵坐著, 她腰酸得很, 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洗漱安置了。這一夜她睡得沉, 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喚她, 睜眼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槅扇外, 夥計說康郡王和郡主來找她,李大人正在花廳陪著聊天。


    青嵐一聽這兩人的名號頓時清醒了不少。這兄妹倆連日來驛館找她這個小通事,肯定已經十分顯眼,現在竟然還得李大人作陪。李大人心裏得有多不舒服……


    然而她人都還沒到廊下,就聽見花廳裏笑聲不斷,期間似乎還有李大人吟誦詩詞。


    她跟著李大人也有些日子了,覺得他頗有些清高,素來是不愛同人說笑的。今日這是怎麽了?


    “……在下本以為大景之外更是知音難覓,”她走進去的時候,李大人正滿麵春風地說著,“哪裏知道王爺您雖遠在疆北,但不僅漢話說得好,對我朝詩詞畫作竟也有如此深的體悟。”


    出博原是在認真和李大人講話,見她進來卻特意停下片刻衝她笑笑。


    他今日竟穿了件漢人的盤領長袍,手裏還和李大人一樣拿了柄折扇。他本就生得幹淨秀致,與李大人談笑,風雅氣度竟絲毫不遜於大景的文人。


    郡主托腮在一旁聽著,很有些百無聊賴,正將一根辮子繞在指間玩,見青嵐向她行禮,神色稍稍僵了片刻,隨即又將目光移開。


    “其實要說墨鬆圖,還是許子恕筆下的鬆最有風骨。他是我朝的詹事,王爺可曾聽說過?”李大人似乎興致正濃,“不過他近些年惜墨如金,已經很少見到畫作了。”


    他口中的這位許詹事,青嵐也有一點印象。師父說,從皮貨販子那搜出密信的事原本是嚴令保密的,可才幾日的功夫這位許詹事就已經寫信來追問此事,想來也是個厲害的人物。隻是不知,對於父親一事,他是什麽態度,是敵還是友。


    詹事者,輔弼東宮,為他日閣臣之人選,非精明謹慎之人不能堪當其任,此人想必也不例外。青嵐聽李大人這麽一說,眼前立時浮現起一個兩鬢灰白、眯著微花的眼睛仔仔細細描鬆針的老頭子。


    出博接了李大人的話道:“許大人的墨鬆雖頗有風骨,晚輩卻聽聞李大人筆下的殘荷才是一絕,隻寥寥數筆,便能得其神韻,意境全出。”


    青嵐不禁瞄了出博一眼,他帶著外邦口音說這些拍馬屁的漢話,居然也很自然。


    李大人笑得眼睛眯成了兩條縫,口裏自謙的話不停。


    出博略一停頓,抬頭看了一眼青嵐:“李大人,實不相瞞,在下之前向申通事討教如何寫詞,申通事卻一再推辭,還說他的才情不及大人的萬分之一。但是晚輩想,那總也得先跟申通事學一些,等入了門才好向大人請教。故今日特來請申通事指點一二,還望大人能準許。”


    青嵐心裏暗暗佩服,她自認是胡謅的高手,今日才知原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還有這樣捧人於無形,編故事信手拈來的。尤其,他捧人的時候竟還沒忘了拉她一把。


    他這本事都能哄得李大人眉開眼笑,更何況是那些懷春的少女,難怪連被他拒絕的姑娘們都沒一個說他的壞話。


    李大人聞言,一臉無奈地責備青嵐:“誒,郡王麵前須慎言。”話雖如此,他唇角卻微微挑著。


    至此他便話鋒一轉,讓青嵐招待出博他們,自己客氣地請辭了。出博的意思他自然懂,倒不至於耽於奉承,礙了人家的事。


    出博送他出了花廳,見他拐彎上了樓,再聽不到他們說話,才轉身走回來。


    “申賢弟,我們今日是特意來道謝的。多謝申賢弟救舍妹於危難。”


    他向青嵐認認真真地行了個賀族的禮,又從懷裏掏出一份禮單遞給她,說時間倉促,禮品還在采備,兩日後便可送到。


    伯雅倫並未跟著他行禮,也不看青嵐。出博用胳膊肘戳了戳她,她便往旁邊挪了挪,讓他戳不到。


    青嵐有些不習慣他一下子叫她“賢弟”,連連衝他擺手:“郡王何必言謝,其實此事......您最好還是聽聽郡主的意思。”


    他既然來謝她,大抵是還不知道他妹妹究竟有多厲害。她雖是救了伯雅倫,但伯雅倫隻要不恨她,就算是好的了。


    出博聽了她的話卻是一副了然神色:“申賢弟放心,舍妹的事情我已經清楚了。”


    青嵐愕然:“......真的已經清楚了?”弄清楚了竟還來謝她?


    出博見她這個眼神,不禁莞爾一笑,一雙長而深邃的眼睛微微彎起,嘴邊現出兩個極好看的酒窩。雖也說不出有何不同,卻就是比他平日那副笑容顯得親切。


    “是真的清楚了,”他臉上笑容未退,神情卻認真起來,眸中星火點點帶著溫度,“不論舍妹先前有何打算,申賢弟在那種絕無一利的境況下挺身而出,實為難得。舍妹交到申公子這樣赤純清正的朋友,理當珍惜......先前我對申公子有所誤會,還請不要見怪。”


    他又鄭重地向她行了一禮。


    青嵐被他這麽一通褒獎,臉頰漸漸地有些發燙。她撒謊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唯獨人家一誇,她就渾身不自在了。


    “郡王謬讚了,小人好心未必辦了好事,也不敢收郡王的禮。”


    伯雅倫從進門就沒正眼看過她,他們兄妹的禮她可受不起。


    出博見她不肯收,也不再勸,徑自走到門口招了夥計過來:“這個交給李大人,我們給申通事的禮物,申通事不肯收,煩請李大人轉交。”


    夥計遲疑地應下,青嵐嚇得高聲喝住他。


    真要是讓李大人轉交,那李大人得如何看她?


    出博見她慌了,笑眯眯地將那禮單從夥計手裏取回來交給她:“那申賢弟就不要推辭了吧。”


    他這禮單,昨日就曾帶過來。除了一些庫河的特產,最主要的便是一張千兩銀子的銀票。但昨日他好像發現了一個秘密,雖還不是很確定,但一千兩銀子好像是輕了,他打算過兩日多籌些現銀,再補一張。


    “除此之外,若申公子在庫河遇到什麽難事,盡可以來找我,我一定全力相助。”


    青嵐覺得他比先前見麵的時候誠摯許多。他這人雖然風度翩翩,又極擅交際,但兩相對比,才覺出他那些恭維、笑容都隻是浮於表麵,應付人罷了。


    若他這話是認真的,倒也是個機會,隻是她對他並不了解,也不知能否找他幫忙。


    “那小人就卻之不恭了。”她還了一禮,身子躬了躬,肚子竟咕咕叫了兩聲。她一起床便覺得肚子空得難受,方才一直忍著。誰知道水灌下去,五髒廟倒是更活躍了。


    出博聽到動靜,便笑吟吟地說要請她吃飯。青嵐推辭再三,他依然堅持,她便隻好從命,反正她沒用早飯也是被這兩人耽誤的。


    三人出了驛館,出博帶了四個配刀的小廝隨行。盧成又給青嵐派了幾個護衛,被她婉拒了,有了上回的事情,她便明白地告訴盧成這些人什麽用也沒有,說不定還會給她添麻煩。盧成不好勉強她,又見郡王、郡主都在,還帶了小廝,覺得風險應該不大,便不再說什麽。


    幾人騎馬而行,青嵐往後望了望。出博即刻衝她擠了擠眼睛:“不用擔心,我的人早把他們攔在後麵了。”


    青嵐心裏慨歎,她就看了那麽幾眼而已,此人果然是個成精的。


    三人出了內城,進了家最近的麵館,上了清淨的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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