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什麽都知道……”韶聲小聲說。


    “小姐傷心,是因為小柳先生難忘故國,也喚起了小姐的故國情思。”齊朔並不接她的話。


    “但小姐再想想,是真真對小姐好,還是故國對小姐好呀?”


    “……”


    “當然是真真,對不對?巧啦,北地這麽多人,也和小姐的想法一樣。對餓死鬼大談家國教化,不過是心虛之言。讓人過得好的地方,才有資格叫故國;讓人過得不好,隻能叫朽爛。”


    “既然都朽爛了,何不如推倒重來?”


    “更巧的是,推倒這些的人,恰巧是真真。”


    “所以呀,小姐不該哭,該高興才對。”


    語畢,齊朔伸手刮了刮韶聲的鼻子。


    韶聲揮開他的手:“可,可你既收了方必行,還、還讓柳家也來了……”


    不自覺地,她就將不理解,甚至不認同齊朔的地方,對著他問了出口:“他們也配嗎?”


    “他們有錢呀,而且都投降了,我不收白不收。真真做事,可不會考慮手段,隻考慮結果。”


    “可,他們應當是……讓人過得不好的主因。他們來了,北地過得好的人,難道不會又被害到原先的境地嗎?”


    齊朔忍俊不禁:“小姐怎麽這樣說自己的家人。”


    “不會嗎?”韶聲又問一遍。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不過,即便沒有他們,日後還會有別人。但是呢,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齊朔答得很模糊。


    韶聲不再追問了。


    並不是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而是她突然意識到齊朔的身份。


    不知哪裏來的一大群野蜂,組成柳韶言的虛影,飄到床帳上方,笑著俯視她,用著柳韶言的聲音,嘰嘰喳喳,爭先恐後地說:“你對他了解多少?他會琴都不告訴你,還會告訴你別的嗎?你連他的琴都沒資格聽,還有資格聽更關鍵的東西嗎?”


    他是將軍,她有什麽資格對他置喙?甚至還追問他。


    她隻配牢牢抓住他,在他的庇護下活著。


    盡管,她是他明麵上的夫人。


    “什麽夫人?”頭頂上野蜂似乎聽得見她在想什麽,咯咯咯咯地笑出了聲,似乎是聽到了世間最大,最滑稽的笑話,“將軍夫人會不知道將軍會琴嗎?”


    “小姐還有別的要問嗎?”齊朔湊近韶聲,彎著眼角,甜蜜地問。


    他的聲音夾雜在蜂群之中,聽不太真切。


    但韶聲仍然努力分辨著。


    “沒啦。”


    她突然破涕為笑,嘴角的弧度咧得很大。也用甜甜蜜蜜的聲音答。


    與前幾回不同,這次她已經做好偽裝的準備了。從現在起,就可以學著做一個受將軍喜歡的小姐了。


    她甚至伸出胳膊,環在齊朔頸上:“小姐想要真真……”


    雖然很久以前,她也做過這種事。但那時自己當真是小姐,可以頤指氣使。


    因著心境不同,動作難免生疏而羞澀。


    “好吧。”齊朔笑眯眯地答應了。


    ——竟難得地不顧自己沒處理完的事務。


    “小姐想怎麽樣?”他將韶聲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親親她的額頭。


    “都依你。”韶聲垂下頭。


    她覺得自己的麵皮,快要因為羞恥而漲破了。


    “放心,真真不會為難小姐的。”齊朔將韶聲抱到床上,放下了床帳。


    他濕漉漉的嘴唇親吻著她的鬢角,親吻著她的耳垂,也親吻著她緊閉著,卻顫抖著的眼皮。


    “小姐別緊張。”


    “我知道小姐回來了。”


    他說。


    “癢……”韶聲的聲音細如蚊呐。她胡亂地在空中揮著手,想趕走臉上這惱人的感覺。


    “噓。”齊朔用上了慣用的法子,伸出食指,在她的嘴唇上揉了揉。


    “小姐這麽不乖,真真隻好親你了。”


    他鬆了手,潤澤的嘴唇隨即印了上去。


    他親得很認真,濃長的睫毛垂下,近得似乎要戳到韶聲的眼睛裏了。


    她順從地張開嘴,配合著他。


    但她還是沒學會如何呼吸。


    不一會,臉又憋得通紅,伸手要推開壓在身上的人。


    齊朔輕笑一聲,放開了她。


    親吻卻落到了她的頸窩。


    “你……別舔我。”韶聲又小聲抗議起來。


    “不要。小姐是甜的。”齊朔咕噥著,動作毫無暫停的跡象。


    ——直到他吻遍了她全身。


    韶聲哪裏受得住。


    不禁要開口催促:“你好了沒?要來就快些來,別這樣……”


    齊朔聽到她催,這才抬起頭:“這樣是什麽樣?”


    “……”


    韶聲偏頭,不想再開口了。她就多餘問那句。


    “小姐不說清楚些,真真怎麽能保證不誤會呢?”齊朔委屈。


    “……”她才不說!這叫她怎麽說得出來!


    齊朔美麗的眼睛凝視著韶聲,仿佛兩捧日光下的泉水,水麵上漾著粼粼的光。


    他的動作停了。


    “怎麽沒動靜了。”韶聲又催。


    良久,齊朔笑了。


    “小姐當真回來了。


    “那我就聽小姐的。”


    認認真真地侍弄起韶聲來。


    疲累過後,韶聲的腦子終於能從一團糨糊之中脫出。


    片刻的清明都使她無比後悔。


    她被撩撥得迷迷糊糊,最終還是讓齊朔就著自己了。


    但這不應當。


    應當是她就著將軍,她主動才對。


    是她在祈求他的庇護,是她必須要做的。


    想到此節,她又掛起了笑臉,學著齊朔一貫的樣子:“將軍可要起身?容我來服侍將軍。”


    甚至伸手撩起床幔,要開口叫水。


    齊朔卻一把將她按下,將她掛在外麵的手臂撈進去:“將軍既不想起身,也不想梳洗。”


    “將軍想要聲聲小姐抱著午憩。”他又說。


    外間的日頭已經西斜,房中時計走到了申時。


    哪裏來的午憩?


    不過韶聲仍然順著齊朔:“好,好,小姐都聽真真的。”


    試探著抱住了他的寬闊的後背。


    “沒關係,小姐還是回來了。”齊朔緊緊摟住了韶聲。


    他的下巴擱在她肩窩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將這句話重複了第三遍。


    仿佛當真沒識破她的偽裝,以及偽裝之下的不自然。


    也仿佛在最開始時,韶聲轉哭泣為假笑,說要他的時候,沒有微不可察地蹙起眉頭。


    第74章


    冬去春來。


    元將軍的命令已經傳遍了軍中:春汛期後,伏汛期前,趁潯江水位適宜,且雨季未至,取石晴再順流而入南方腹地,直擊祿城。


    眾人皆開始了相應的布置。


    此次是真正的大軍出征。


    光人數都比將軍前幾次南征,要多出幾倍。


    從北地隨將軍開拔的人馬有之,沿途就近征調的人馬亦有之。


    如此,隨軍輜重便成了頭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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