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與堇青站在她的兩側隨著一起行禮。


    坐在主位的皇子側靠在椅背上,指尖支著下巴,神色慵懶:“神醫不必客氣,今日喚你過來,不過是想了解武芝死前究竟患了何毛病。”


    他指了指空著的座位:“落座吧。”


    薑時鏡掃了一眼末尾的座位,視線剛巧與坐在旁邊的武正睿對上,後者謙遜地朝他頷首,眸內不再是浮於表麵的愚蠢。


    丫鬟熟練地添上茶水,退到最後麵。


    “劉夫人並未生病,她是被人種了烈性蠱蠶食生命,外加長久以往的慢性毒,才會消瘦到死亡。”


    少年的語氣很淡,仿佛在訴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


    九皇子看向一側危襟正坐的刑部侍郎:“可否屬實?”


    後者頓時站起身,嚴肅地回道:“與仵作檢驗的一般無二,但……”他猶豫著道,“劉夫人的心口處有一道被縫合過的劃痕,傷口很新,應該是死前新添的。”


    他看向少年,帶著審問的語氣:“神醫可否解釋一二。”


    薑時鏡腦海內閃過當時的畫麵,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蠱蟲咬在她的心脈處,心口處的劃痕是為了取出蠱蟲。”


    刑部緊接著追問:“那為何蠱蟲仍在劉夫人的體內。”


    大廳內的空氣安靜了一秒。


    薑時鏡抬起眼,眸內幽深似冰:“大人是在……逼問犯人?”


    刑部侍郎被他的眼神驚得心下一顫,不由解釋道:“事關劉夫人死亡真相,本官隻是問清始末,好還劉夫人一個公道。”


    武正睿見此開口周旋道:“神醫為長姐的病情不遠萬裏從岷山山穀前來,未能救治長姐,定也惆悵無比。”他看向刑部侍郎,用眼神示意,“大人還是莫要用刑部那套審問犯人的語氣為好。”


    桑枝一怔,吃驚地看向說話方式全然不一樣的武正睿,連帶著憨傻的氣質也變得截然不同。


    他先前表現出來的所有愚蠢全是在……藏鋒守拙?


    “蠱蟲咬著她的心脈……”薑時鏡頓了下,想起武芝死死攥著他的手,懇求他不要取出蠱蟲時的決絕眼神,轉口道,“無法取出。”


    刑部侍郎上前一步,語氣緩和了許多,繼續道:“據本官所知,蠱蟲皆來自蜀地,是魔教之物,神醫所處的神農穀在岷山乃北區,為何會對蠱蟲如此了解。”


    “神農穀接收各地患者,其中也包括蜀地人,這蠱蟲不是隻有劉夫人一人被種,接觸多了自然有所了解。”


    他看向刑部侍郎,似笑非笑道:“倒是大人對蠱蟲格外執著,死抓著不放又是何故。”


    刑部侍郎一愣,臉色微變,下意識地擺出了審問犯人的表情,話還未出口就被打斷。


    “好了,神醫不過一介大夫,你總逼著問些莫須有的東西做什麽。”


    刑部侍郎立馬恭敬道:“下官逾越,望殿下恕罪。”


    九皇子揮了揮手,示意他坐回位置上,而後直起身看向薑時鏡,眉眼間依舊帶著濃重的慵懶:“不用理會。”


    薑時鏡直視了他片刻,並未說話。


    九皇子的視線漸漸挪到了站在他身後的桑枝身上,語氣不明道:“神醫的丫鬟……倒是稱得上世間絕色。”


    他彎起唇角:“你們神農穀盛產美人?”


    第67章 晉江


    ◎鬼迷心竅31◎


    薑時鏡語氣薄涼:“若是好奇, 殿下不如親自去神農穀驗證。”


    九皇子傾身淡笑道:“本宮不喜與人客氣,既是神醫相邀,有機會必然去一趟。”他視線盯著垂著腦袋的桑枝, 饒有興趣, “姑娘如此樣貌, 隻當丫鬟倒是委屈了。”


    少年眼尾微微彎起,墨色的瞳凝視著他, 隱隱帶著警告的意味:“殿下似乎有所誤會, 你口中的丫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堇青默默地點頭,補充道:“這是我們少夫人。”


    桑枝:“…………”


    屋內的空氣靜默了好一會兒, 其他瞧熱鬧的人呼吸都輕了半分。


    九皇子的視線緩緩往下, 瞧見了少女側脖間的咬痕印記, 眼內的濃重興趣頓時消失不見,他慵懶地靠到椅背上, 神色淡了下來:“既然如此,還不給神醫夫人賜座。”


    丫鬟慌張地搬了一把椅子放到薑時鏡的身邊,又倒了一杯茶水恭敬地遞到桑枝的手裏。


    桑枝愣愣地坐在末尾最靠近大門的位置。


    半個身體被陽光籠罩。


    這時, 紅卿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劉知府緩緩而來, 耀眼的陽光下,劉知府淩亂的白發幾乎能反光, 臉上的皮膚皺褶耷拉在一起。


    整個人變得神似未死時的武芝,兩人唯一的區別, 便是劉知府的肚子大得不正常,眼瞳渾濁到不著一絲光亮。


    輪椅路過桑枝時,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劉知府臉頰上的老年斑。


    紅卿扶著劉知府從輪椅上站起身, 晃晃悠悠的行禮。


    “下官參見九皇子殿下。”


    聲音蒼老的仿若百歲老人。


    九皇子掃了劉知府一眼, 眉間皺起:“本宮記得襄州知府劉伍將的年歲隻有堪堪五十……”他審視著紅卿, “你在糊弄本宮?”


    紅卿行禮道:“妾身不敢欺瞞殿下,這的確是劉大人,隻不過……”她彎起唇角,眼裏毫無笑意,“長得老了些。”


    劉知府的神智還在,當即應承道:“下官就是劉伍將,隻不過這段時間過於疲憊,未休息好,才會瞧上去年歲偏大一些。”


    屋內頓時小聲地交談了一番。


    刑部侍郎耿直道:“劉大人,你這已經不是偏大一點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即將要過九十九大壽。”


    他滿臉震撼地盯著劉知府臉上的老年斑,義正詞嚴道:“律法明確記載,在朝官員擅自篡改年齡是犯法的。”


    “劉大人怕是過不成九十九大壽了。”


    劉知府跪在地上,顫巍巍地指著刑部侍郎:“你莫要滿口胡言,本官從未改過年齡,隻不過是沒休息好才會如此模樣。”


    氣急下,他開始不斷地咳嗽,動作間肚子上下顫動,像是懷胎八月的孕婦。


    紅卿貼心地半跪在他身邊,輕撫著他的後背,幫助他順呼吸,跟劉知府講話時帶著濃重的嬌媚:“大人莫動怒,武大人心直口快,沒別的意思。”


    劉知府滿是褶皺如枯木枝般的手猛地攥住了紅卿白嫩修長的手,緊緊握住:“你別看他。”


    紅卿順著他安撫道:“好,妾身隻看大人一人。”


    如今的劉知府幾乎能做紅卿的太爺爺,兩者站在一起視覺衝突感極強。


    桑枝看著交握在一起的手,不忍直視的挪開了眼。


    太離譜了。


    九皇子按了按眉心,隱隱透著無語:“劉伍將你身為襄州知府,卻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襄州百姓報官都報到隔壁塗州去了,你可知曉。”


    劉知府規規矩矩地磕了一個頭,承認道:“此事的確是下官做的不妥,近段時間因身體不適,暫時無法處理百姓的瑣事。”


    “瑣事。”九皇子輕喃著,語調徒然下沉,“你把百姓之事,稱之為瑣事。”


    劉知府意識到講錯了話,頓時改口道:“要事,是要事,下官措辭不當,請殿下恕罪。”


    九皇子直起身,眉眼間的慵懶漸漸褪下,他看向刑部侍郎:“證據。”


    刑部侍郎站起身拿出疊好的紙張抖開,放到劉知府的麵前,揚聲道:“劉大人,這是京州仵作驗屍後,記錄的結果。”


    “劉夫人死於蠱蟲與慢性毒,據我們調查所知,此蠱蟲雖來源於蜀地魔教,但中原鬼市亦有所賣,順藤摸瓜下,劉大人猜我們發現了什麽?”


    他的語氣很慢,看似詢問實則在無形中施加壓力,盯著劉伍將的神色觀察。


    劉知府半垂著頭,死握著紅卿白嫩的手,似乎能從中得到力量一般,他開口道:“賤內自生病以來,下官到處尋醫問診,用的都是最好的藥,全然沒有苛待過半分。”


    “就連死後,下官也是要求一定入劉家的祖墳,若不是武家……”他想起什麽,猛地看向坐在一側的武正睿。


    神情一變,突然質問道:“對,當時你們武家分分明明說賤內已下葬入土,怎麽又跑去京州驗屍。”


    他再次劇烈咳嗽,將話從嗓子裏擠出來:“你們,你們調換了屍體。”


    武正睿坦蕩地對上他的眼:“劉大人不如先解釋解釋長姐體內的蠱蟲從何而來。”


    紅卿慢悠悠地輕拍著他的背,動作間異香散出:“大人,不要急,慢慢說。”


    劉知府在一瞬神情變得恍惚,他緩慢地看向刑部侍郎,回答道:“下官不知武大人發現了什麽。”


    屋內的人皆被他突如其來的轉變驚了下,麵麵相覷。


    九皇子看了一眼好似賢惠妻子的紅卿,神色不明。


    刑部侍郎將後麵的紙放到前麵,立起豎在他的眼前:“這一張是大理寺調查後記錄,上麵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


    “襄州知府劉伍將於安平三十一年四月初五,在鬼市以高價購買大批量烈性蠱蟲,當場結清。”


    刑部侍郎彎下腰,審視著劉知府渾濁不堪的眼睛:“整整六十七萬兩銀子,劉大人當真是有錢。”


    聞言,桑枝默默地摸了下藏在袖子裏的玄色荷包,裏麵滿滿都是休眠體蠱蟲,隨意賣兩隻能買郊區一套房。


    劉知府愣了一下,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他睜著眼睛瞪著刑部侍郎,否認道:“你休要血口噴人,我無緣無故地去鬼市買蠱蟲做什麽。”


    刑部侍郎冷哼了聲:“這就得問劉大人你了。”


    他把鬼市老板簽字畫押的認罪狀,貼到劉知府的臉上:“鬼市老板已全部招供,如今在大牢裏蹲著,你若覺得本官汙蔑,大可去大牢裏對峙。”


    桑枝:“…………”


    房子沒了。


    “不可能,我沒去過鬼市,更別說買什麽蠱蟲了。”劉知府搖著腦袋不斷地否認,他看向九皇子試圖辯解道,“還請殿下明查,下官為官多載,從來都是本本分分的領俸祿過活,怎麽可能會拿出六十七萬兩銀子買幾隻蠱蟲。”


    九皇子支著下巴淡淡地看著他:“你是想說鬼市老板誣陷你?”


    劉知府一頓點頭,散落的白發更淩亂:“定是如此,可能下官在哪裏得罪過他,他便以此栽贓陷害。”


    屋內安靜了好一會兒,九皇子將視線轉到一側的紅卿身上,慢條斯理道:“你有什麽想說的。”


    見九皇子的視線停留在紅卿身上,劉知府頓時急了起來,像是怕東西會被搶走一般,著急道:“殿下有任何疑問隻管問下官便是,卿卿一介女流,她什麽都不知道。”


    九皇子無語地撇開眼,看向刑部侍郎:“搜府宅,裏裏外外掘地三尺地搜。”


    刑部侍郎:“是。”


    話畢,帶著人消失在大廳內。


    劉知府依舊抱著紅卿,死死攥著她,眼裏滿是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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