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時候還帶走了一件藏藍色針織外套,導購員姐姐說過兩天還要降溫。


    蘇羨音拎著沉甸甸的紙袋,摸著空癟的錢包,一種泛著苦澀的期待感包裹著她。


    推開店門之前,導購員姐姐又喊住她。


    她皺著眉一本正經道:“錢包真的空了,姐姐。”


    導購員姐姐被她逗笑,往她手裏遞過去一隻格紋蝴蝶結發夾,小聲說:“送你了,記得夾在馬尾那,夾高一點,很好看的。”


    蘇羨音點頭道謝。


    那隻蝴蝶結很大,對於那時候的蘇羨音來說,把這樣的蝴蝶結發飾夾在頭頂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太招搖。


    可它真的很好看,勾起她的一點小雀躍,讓想要把心事宣之於口的種子破土而出,生根發芽。


    她做了很久的仰望者,不知道以這樣的裝扮站在他麵前,他到底會不會看過來。


    可學校卻臨時通知當天要穿校服。


    q.q群裏哀嚎一片,有女生大膽地問:“是不是隻要穿校服外套就可以了?裏麵可以穿自己的衣服?”


    老師沒有回答。


    同學們跟著起哄:“老周都不說話,肯定是默許了,姑娘們,裙子穿起來啊。”


    有女生發出一長串“鄙視”的表情。


    從來不敢違紀把老師的話奉為圭臬的乖乖女蘇羨音,卻在秋遊的那一天固執地換上新買的格子百褶裙,將寬鬆的藍白校服外鬆鬆套著,遮住了一半裙沿。


    她往高馬尾上別蝴蝶結發夾的時候,像是執行某種盛典的儀式,小心翼翼的將她的底氣與驕傲都封在頭頂,令她不得不抬起頭來。


    蘇羨音很少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但是女生喜歡一個人時希望自己能被關注到的那種小心思她也有。


    她盛裝出席是為了給自己的告白加油鼓氣,卻又何嚐不是希望他能先注意到她,或許能眼前一亮或許能多看幾眼。


    更或許,也會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小聲問同學:“那個高馬尾蝴蝶結的女生叫什麽?怎麽之前都沒注意到過。”


    蘇羨音想到這,雙手攤開捂住了紅通通的一張臉。


    好像在做夢。


    她上小巴車的時候用了點心機,故意緊跟著陳潯上了車,看著他挑了一個位置坐下,她就坐在他之前,透過窗戶上的倒影,目光向後移,就能看見他戴著白色耳麥閉目養神,她則攥緊了自己的裙子下擺。


    也是有人能發現她的不同的。


    坐在陳潯旁邊的男生跟陳潯滔滔不絕說著昨天晚上刷了一晚上的遊戲機充了兩回電終於刷通了關,忽地話音一頓,壓低了聲音。


    蘇羨音在這時候感謝自己聽力不錯。


    依稀能聽見男生說:“誒潯哥,你今天看沒看見語文課代表穿的那小裙子?夠靚耶,那蝴蝶結也好看,就頭上那個,以前沒見過她穿裙子呢,你看,你看啊。”


    蘇羨音做作地調整了一下坐姿,甚至屏著呼吸收腹。


    陳潯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飄進蘇羨音耳朵裏。


    “嗯,挺好看的。”


    蘇羨音輕勾了下嘴角。


    那男生不依不饒:“就這?什麽叫挺好看的,這打扮不常見啊。”


    蘇羨音到現在都能完整回憶起陳潯說這句話時的語氣。


    他輕笑了聲,聲音淡淡的:“也不算稀奇,今天宋媛不也穿了裙子嗎,高琳琳也穿了。”


    “至於蝴蝶結,她們女孩子不都挺喜歡這種配飾麽?”


    “得,我跟你說就是白說。”


    蘇羨音眼角發澀,很想這一刻就把蝴蝶結從頭上拽下來。


    拽得頭皮發痛,叫她記憶深刻最好。


    她到底在期待什麽呢?


    她趁著中途去洗手間的空隙,將高馬尾扯了下來,及肩的頭發垂下來,馬尾的痕跡將發絲勒出弧度。


    她把蝴蝶結發夾捏在手心裏,狠下心來丟在洗手池邊上,走之前瞥一眼卻又舍不得地拿回來。


    蝴蝶結上沾了水,色彩變得灰撲撲的,她的心也灰撲撲的,卻不舍得放棄,就像她也沒完全放棄她的告白計劃。


    她寫了一封在現在看來酸到掉牙的老派情書,就放在書包最外層的格子裏。


    她趁著陳潯遠離人群走進樹林裏的時候,悄悄跟上去。


    信封被她揉得皺巴巴的,她卻像是喝下藥水的海的女兒,喉嚨裏一陣幹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默聲練習著怎樣念陳潯的名字開頭更自然。


    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開口的必要了。


    她看見陳潯走到樹林裏,在宋媛身側坐下,搶宋媛的書看,嘲笑她躲在這裏偷偷看什麽言情小說。


    兩人那樣親密,那樣自然,那樣般配,蘇羨音鼻尖一酸,邁著步子小跑開了。


    她再也沒有動過要表白的念頭,那套隻被她穿過一次的學院風套裝被她永遠地封鎖在了櫃子裏,蝴蝶結發夾終於被她狠心丟了,連同著那封開頭用雋秀的字跡寫上“陳潯你好”的撕碎了的告白信,靜靜躺在返程路邊的垃圾箱裏。


    永遠被她留在了17歲的秋天。


    她聽說過很多傳言,宋媛和陳潯是青梅竹馬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同班,陳潯和宋媛早就在一起了隻是不打算頂著早戀的名頭頂風作案所以沒有公開,陳潯和宋媛一起回家周末還會去對方家裏蹭飯……


    她不是沒有聽說過,隻是固執地不信。


    好像掩耳盜鈴是暗戀者的常態,她隻想維護自己小世界的安寧。


    悲壯地一遍遍寫下喜歡陳潯的字樣,再告訴自己這本來就是一首“我喜歡他但與他無關”的風月情詩。


    但她真的能甘心嗎?


    在這一天後,化學競賽班解散,她再沒有為了能和陳潯進同一個班而費力地學她不擅長的數學、物理競賽,她看著他拿下一項項獎項還會在心裏為他稱讚“真不錯,不愧是我喜歡的男孩”。


    說不清是與自己和解,還是病情加深。


    她終於不再祈求有回音,數著日子等著高考一天天到來,看著班級裏紅色的倒計時牌發呆的時候,在心裏計算自己到底是在惆悵即將離開高中校園,還是在悲哀自己還有108天就再也見不到他。


    18歲的蘇羨音沒有想明白的事,20歲的蘇羨音依舊不明白。


    到底以什麽樣的姿態、沿著什麽樣的軌跡接近他,才能換得他的喜歡。


    17歲沒有送出去的告白信。


    20歲依舊收不到回信。


    第16章 葡萄奶凍


    蘇羨音受到的打擊來得莫名其妙。


    其實陳潯的回答並不能說明什麽,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陳潯隻把她當做朋友又怎麽樣呢?


    難道朋友就不能成為戀人嗎?


    這些道理蘇羨音都懂,可小情緒卻沒有放過她。


    她變得尤為脆弱,不能接受這稱不上否定的否定。


    但也有可能是換季以來的高氣壓令她喘不過氣。


    她蔫頭耷腦地過了幾天, 周一藝術與創意課,上課之前,她早早就來到了教室,趴在桌子上閉著眼睛胡思亂想。


    熟悉的沐浴露的清香, 有人拔走了她一邊的耳機。


    轉過頭,陳潯將白色耳機戴上,露出一種堪稱便秘的表情。


    “一大早上聽bbews, 你真是有夠變態的, 蘇羨音。”


    他很少這樣完完整整地叫她的名字,但她喜歡聽。


    隻是此刻的她卻提不起興致,虛虛地瞪他一眼,然後把耳機搶回來戴上。


    說話的聲音卻沒有被耳機的聲音影響到, 依舊是弱弱一聲。


    “你就這麽對待朋友的嗎,一上來就搶她的耳機?”


    陳潯喝了一口水, 轉過頭來含糊不清地問:“什麽?”


    沒什麽。


    蘇羨音搖搖頭,直接拿著後腦勺對著他,趴在桌上又閉上了眼睛。


    要沉住氣。


    陳潯又在身後說了幾句什麽, 統統被蓋在耳機裏強力輸出的英語下,直到陳潯拍了拍蘇羨音的後腦勺。


    蘇羨音才扭過頭,摘下半邊耳機問他:“怎麽了?”


    陳潯的笑容依舊很動人, 隨時蠱惑人心。


    “我說你怎麽了?不舒服?”


    “嗯”蘇羨音回答得很應付,“我一到換季就渾身不舒服。”


    陳潯:“……”


    “你是雪兔嗎,還一到換季就不舒服。”


    蘇羨音沒搭理他,又朝向著他, 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趴了會兒,總覺得這姿勢還不夠舒服,蘇羨音後知後覺把衛衣兜帽往上一掀,蓋住了小半張臉,左臉頰側的發絲糊了她半張臉。


    陳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他剛從外麵進來,指尖帶著一點點濕涼,戳到蘇羨音的臉頰,然後慢條斯理地將她糊到眼睛上的劉海細致地挽至她耳後。


    蘇羨音惺忪睡眼猛地睜開。


    這又是幹什麽?


    陳潯:“你睡會兒吧,但是上課得把帽子摘下來,我幫你望風。”


    也不知道是不是趴久了,蘇羨音還真是困了,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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