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和周清已經‘死了’,若是崢兒表弟走不到那個位置,你我兄弟二人,將一輩子都隻能是葉淩和葉霄,永遠不能光明正大地從周家大門回家去。”


    周清手裏拿著的狗尾巴草捏得稀碎,臉上輕鬆的表情消失不見,稚氣未脫的臉上現出一抹狠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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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青山,青山寨,慕雲檸正扶著牆在屋裏慢慢活動。


    裴定謀跟在一旁,提出攙扶被拒後,他就伸著兩條胳膊護著,一個勁兒地提醒:“娘子當心。”


    見慕雲檸不理他,又自顧自地說:“咱弟弟好著呢,有人看顧,你不用這麽急著下地,大夫都說了,得靜養才行。”


    慕雲檸見他婆婆媽媽跟個護崽子的老母雞似的,無奈歎氣:“裴郎君,我不是剛學走路的孩童,你真的不必如此。”


    裴定謀抬眼看她:“娘子,咱弟找到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慕雲檸扶著牆站好,微微仰頭,看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高大男人,語氣平和:“裴吉已從長安回來,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知道了,你是公主嘛。”裴定謀點頭,委屈巴巴的。


    娘子的弟弟不是他找到的,先前的約定自然不算數了,可他實在是太喜歡她了。


    慕雲檸接著走:“那你應該知道,我不會隨意嫁人。”


    哪怕她已經“死”了,也不會隨便找個男人嫁了,苟安一生。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的弟弟還在等著她去找他。


    那些亡魂,還等著她為他們討個公道。


    雖然她也向往那種清閑自在,舒適安逸,平平靜靜的生活,可她是慕雲檸,頂著這個名字,她就沒資格。


    裴定謀跟著走,厚著臉皮殷勤道:“我入贅也可以的,我不計較。”


    慕雲檸走了幾步,再次站定,仔細打量身邊男人的眉眼:“你這張臉還算能看,但我沒打算成親,哪怕你願意入贅。”


    裴定謀一噎,又說:“我可以不要名分,陪在你身邊就行,護衛也行,牽馬也行。”


    以前,他不知道她身份時,隻是喜歡,很喜歡,但那也隻是男人對女人的愛慕。


    可自打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一個弱女子,竟為國為民甘願犧牲自己,甘願成為那場以和親之名進行的刺殺的誘餌,他對她,便多了無盡的敬佩。


    哪怕她看不上他,不願意嫁給他,也不願意招他入贅,他也心甘情願陪著她。


    她這樣心懷大義的瀟灑女子,是他敬仰的英雄,值得他一生追隨。


    慕雲檸抬手,輕輕按著眉角的疤,裴定謀跑了很多地方,給她買了很多去疤的藥,那道猙獰的疤摸起來已經沒有先前那麽恐怖了。


    她歪頭,盯著裴定謀打量,那張臉仍舊黑不溜秋,胡子拉碴,可難掩英俊之氣。


    打量了一會兒,她突然道:“明日你把胡子刮一刮,我再仔細瞧瞧。”


    裴定謀一雙眼睛蹭地一亮,心下大喜,哈哈哈大笑著,風一樣躥了出去。


    下一瞬,外頭傳來一聲震天狂吼:“裴吉,老子的刮胡刀呢?”


    第34章 034


    ◎我聽娘子話。|神醫來了。◎


    第三十四章 神醫來了


    夜色靜謐, 裴定謀那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傳出去好遠,在大山裏蕩起一陣陣回聲,惹來一串串狼嚎。


    也惹得寨子裏的兄弟們探出頭來一頓抱怨, 說大當家你是不是被驢踢了, 大半夜不睡覺你抽什麽風。


    裴定謀朝著那些好事的腦袋吼了一聲“給老子滾回去”, 哐哐哐,一陣關門聲後, 再無人聲。


    聽著外頭的動靜, 慕雲檸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一笑扯到胸口疼, 忙忍住, 扶著牆一步一步挪到椅子那坐著,靜靜地等。


    不過一盞茶功夫, 裴定謀刮了胡子,煥然一新地進了門。


    他走到椅子前,單腿跪在地上, 把臉湊到慕雲檸麵前, 獻寶一樣,腦袋上下左右擺動, 把臉全方位展示給她看:“娘子如何,可還能看?”


    晃得慕雲檸眼花, 她伸手捏住他下巴,命令道:“你別亂動。”


    一個身形瘦削看起來柔弱不堪的小娘子,板著一張臉, 用一隻纖纖玉手, 霸道地捏住一個身高體壯男子的下巴, 這畫麵怎麽看都有些詭異。


    可兩人渾然不覺,就那麽對望著,好一會兒,慕雲檸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鬆開他的臉:“還成。”


    “還成那就行。”自己的皮相能入得了自家娘子的眼,裴定謀很是高興。


    看他那樂個不停的傻樣,慕雲檸也笑了:“以後別留胡子了。”


    好好一個年輕郎君,一臉絡腮胡子,乍一看像個滄桑老者。


    沒了胡子,露出本來的麵容,俊俏了不知道多少倍,看著越發順眼了。


    裴定謀當即樂嗬嗬點頭:“我聽娘子的。”


    慕雲檸伸手給他把歪著的領子扯正:“以後穿衣規整些,別總這麽鬆鬆垮垮,看著像京城裏頭那些日日醉臥溫柔鄉,褲子都提不好的紈絝浪蕩子,我不喜歡。”


    “醉臥溫柔鄉”“褲子提不好”“浪蕩子”,裴定謀抓住這幾個關鍵信息,以為慕雲檸是在隱晦警告他。


    他臉色一正,立馬往上拽了拽褲子,又緊了緊褲腰,正兒八經道:“娘子放心,我褲子能提好,褲腰帶也能管好。”


    慕雲檸隻是單純地提醒他注意儀容,一聽這話不僅覺得有些意外和好笑,但也就勢目光往下,淡淡掃視一眼,語氣平靜:“管不好也無所謂,剁了便是。”


    裴定謀頓覺腰下刮過一陣刺骨寒風,嗖嗖發涼,他克製住自己,沒有伸手去捂,一臉乖巧道:“我聽娘子話。”


    慕雲檸便問:“什麽都聽?”


    裴定謀立馬舉手對天:“聽,什麽都聽。”


    慕雲檸想了想,伸手指了指炕:“那我累了,你抱我過去吧。”


    又驚又喜,裴定謀兩眼放光,激動得搓了搓手:“當、當真能抱嗎?”


    他隻是在最開始帶她回來的時候抱過她,那時候她一臉是血,奄奄一息,那等情況,他一心隻想救人,哪來旖旎。


    帶回來之後,都是滿嫂子她們在照顧,他連她的小手都沒再摸過。


    同室而居這麽久了,麵對自己喜歡的娘子,他難免生出親昵之心,可一直沒敢。


    可現在娘子讓他抱她,這會不會太快了些,好歹先摸個手吧。


    見他磨磨唧唧的,慕雲檸便問:“抱不抱,不抱我自己走。”


    “抱抱抱,抱。”裴定謀兩隻大手用力搓了搓臉,搓了個滿麵紅光,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人打橫牢牢抱起,這才起身,慢慢往炕邊走。


    為了多抱一會兒,他兩隻腳就跟捆在了一起似的,一點一點錯著往前走。


    他那兩條大長腿,要是肯好好走,不過也就是五六步的距離,可硬生生讓他走了二十步,還沒走到。


    慕雲檸靜靜躺在他那鐵鉗一樣結實的臂彎裏,實在沒忍住,淡淡開了口:“裴定謀,不如你幹脆用爬的,興許能更快些。”


    那總是波瀾無驚,平和冷靜喊他裴郎君的小娘子,難得帶了些嘲諷地喊了他的大名,裴定謀心花怒放,笑得一臉春花蕩漾:“娘子,我這不是怕走太快,顛著你嘛。”


    慕雲檸身為公主,可骨子裏流淌著驍勇善戰的周家人的血,自幼不愛紅裝愛武裝。


    別的大家閨秀踏雪尋詩的時候,她在耍大刀;別的高門貴女閑廳對弈的時候,她在耍大刀;別的閨閣小娘子賞燈猜謎的時候,她還在耍大刀。


    哪怕是小娘子們情竇初開,芳心暗許的時候,她仍舊在耍大刀。


    她在長安城時,時常一身幹練的男裝到處行走,遇到那些個功夫好的,手一癢就要逮著人家過上幾招,遇到看不上眼的紈絝子弟也要揍上一揍。


    長安城的世家子弟們都被她給打怕了,見到她不躲著走就算是超級給麵子,壓根就沒人敢在她麵前搞什麽溫情脈脈,詩情畫意。


    所以,哪怕她已十六歲了,至今仍舊未曾訂婚,她沒有看得上的是不假,可也沒人看得上她。


    哪怕她身份尊貴,貌美若仙,嫁妝豐厚,可一想到成親之後有可能天天挨揍,整個長安城的貴族子弟,就沒人敢打她這個崇安公主的主意。


    像裴定謀這般,總是滿眼歡喜地望著她,嬉皮笑臉地娘子娘子喊著,說實話,她還真有些不適應。


    這要是換成長安城裏頭任何一個紈絝子,怕是她早就一拳懟上去了,非打他個烏眼青不可。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竟對他多了許多耐心。


    比方現在,這抱著她的男人這麽磨蹭著走,明知道他在耍花把戲,她除了覺得他有些幼稚,浪費時間外,竟也沒有討厭。


    就那麽幾步路,再磨蹭,裴定謀也走到了,他輕手輕腳地將人放下去,殷勤備至地扯過被子給她裹住,嘴上還不忘嘮叨:“這天越來越冷,娘子你這傷還沒好,千萬別涼著。”


    慕雲檸任由他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就露出個腦袋,隨後見他傻傻地站那站著,用下巴點了點自己身邊:“你也坐吧。”


    裴定謀便開開心心坐了,還刻意留了點距離,沒敢挨上。


    兩人就那麽傻坐著,好一會兒,慕雲檸想了想,偏頭認真問道:“你可知,別人都是如何花前月下的?”


    裴定謀也沒經驗,但他態度好:“不曉得,娘子想怎樣,我陪你就是。”


    慕雲檸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唯一的閨中好友成婚之後是如何談情說愛的,想了一會兒,說:“你用胳膊攬著我。”


    裴定謀爽快應了一聲,一條胳膊就攬在了慕雲檸的脖頸上,勒得慕雲檸被迫仰頭:“不是這樣,攬我肩膀。”


    “哦。”裴定謀立馬照做,一隻大手攬上她的肩膀,把人往自己這邊撈了撈:“是這樣嗎?”


    慕雲檸想了想:“應該是的。”


    裴定謀又問:“然後呢?”


    慕雲檸想到在好友家花園裏無意看到的那親密的一幕,臉色突然有些不自在起來,往旁邊偏了偏頭:“先這樣吧,剩下的,以後再說。”


    看她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淡定模樣,裴定謀便說好,擁著她靜靜坐著,雖沒說話,臉上卻一直掛著大傻子一樣的笑容。


    坐了好一會兒,裴定謀問:“娘子,青山湖那裏的楓葉都紅了,再過陣子天冷就該看不到了,要不,明兒我帶你去瞧瞧?”


    自打被救回來,慕雲檸就一直躺在屋裏養傷,還沒出過門。


    若是早些日子,她定然沒那個閑心,可如今已得知弟弟安好,她暫時也做不了什麽,聽他這樣一說,便有點心動,想著出去走走也好。


    可轉念一想,又拒絕了:“還是罷了,我這也走不了幾步路,你去給我折幾枝回來就好。”


    裴定謀興致盎然:“這有何難,我抱你去便是。”


    慕雲檸:“很遠嗎?抱著會不會太累?”


    裴定謀立馬把袖子擼起來,讓她看自己肌肉緊繃的胳膊:“娘子放心,我力氣大得很。”


    慕雲檸看了一會兒,在被子裏拱了拱,從被子裏拱出一隻手來,上手摸了摸。


    沒想到他臉上那麽粗糙,胳膊上的皮膚還挺好,光滑細膩,彈性十足,手感真不錯。


    摸著那和自己胳膊截然不同感覺的男子胳膊,慕雲檸覺得新奇,一時沒忍住來來回回就多劃拉了那麽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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