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在外留宿。◎


    第五十六章


    意識到這一點, 慕羽崢立馬把雙腳離地的小姑娘放在地上,低頭笑著看她,感慨萬千:“我們柒柒長大了。”


    上次兩人分別是在青山寨上, 那時他把她抱在胳膊上坐著, 讓她趴在他背上背著, 攬著她坐在馬前,擁著她同榻而眠, 二人可謂整日黏在一起。


    可那時候他絲毫不覺得有什麽, 因為彼時的柒柒瘦瘦小小,在他麵前, 完全就是一個小豆丁。


    這三年來, 他在外行軍打仗, 每天都要想起小姑娘,想她的可愛, 想她的暴躁,想她的貼心,想她的黏人……


    隻要想著小姑娘各種各樣有趣逗樂的事, 總會忍不住笑出聲, 再苦再難的日子,也沒有那麽難熬了。


    他也在心中算著小姑娘的年紀, 十三歲半了,十四歲了, 十四歲半了,十五歲了,十六歲了, 在他的意識裏, 小姑娘已經慢慢長大。


    可他腦海中的小姑娘, 仍舊還是瘦瘦小小的模樣,他從未真切想過,有一天小姑娘出落成一個大姑娘,該是何種模樣。


    不過短短三年而已,竟然變化如此之大。


    皮膚細膩白皙,水嫩光滑,五官也張開了,精致漂亮,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如盈盈秋水,瀲灩動人,巧笑嫣然地看著他,看上去是那麽的乖巧可人。


    就連以前那頭亂蓬蓬的野草也柔順了,如今緞子一樣披在肩上。


    個子也長高了許多,先前剛過他腰,如今竟到他胸口了。


    身上也不再是在北地時那鬆鬆垮垮的衣衫,一件粉色裙衫,寬袖緊腰,將發育良好的身段襯托得玲瓏有致。


    麵前的小姑娘,明明就是那個朝夕相伴,他從小抱到大的小姑娘,明明就是那個一受到驚嚇,就驚聲尖叫著,往他懷裏鑽的小姑娘。


    可這一刻,慕羽崢心中竟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覺來,一時竟有些恍惚和不確定。


    這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的小姑娘,是他的小柒柒嗎?


    兄妹二人三年未見,他的擁抱竟如此敷衍,柒柒十分不滿,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他的腰,和以前一樣,臉在他胸口親昵地蹭了蹭:“哥哥,我想你了。”


    夏日衣衫單薄,小姑娘身上這件衣裙的料子又格外輕盈,這麽一抱,慕羽崢再次感受到了獨屬於姑娘家的豐|盈柔|軟,身體僵了一下,忙把黏人的小姑娘從自己懷裏薅出來,扶著她的肩膀,低聲訓道:“站好說話。”


    以前小姑娘年幼,兩個人再怎麽親密都無妨。可如今小姑娘大了,日後總要嫁人的,他們再這般親昵,屬實不妥。


    柒柒心性單純,不諳世事,這些事情,就得他來留意。


    想到兩人再沒法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慕羽崢頓時有些失落和傷感。


    可看著麵前亭亭玉立,嬌俏動人的少女,心中又莫名升起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和自豪來。


    這可是他養大的小姑娘。


    許久未見,剛一見麵,他就凶人,柒柒生氣了,抬腿就踹了他一腳:“你凶什麽凶,這不是沒有外人嘛,有外人在,我肯定會注意儀態的呀。”


    說罷,扭身就往自己院子走,氣哼哼地發牢騷:“虧我等了你一大天,抱一下都不讓。”儀態就有那麽重要嗎?


    慕羽崢知道小姑娘誤會了,可有些話他又沒法說得那麽直白,畢竟站在小姑娘的角度,她壓根沒做錯什麽,兩個人從小到大一直就是這麽抱來抱去的。


    看著氣鼓鼓往前走的小姑娘,慕羽崢笑了。哪怕長得再大,也是他那動不動就發脾氣的暴躁小柒柒。


    他喊了兩聲,可柒柒回都不回他一聲,慕羽崢哭笑不得,無奈追上去,將人拉住:“好了,別生氣了,哥哥錯了。”


    柒柒甩開他的手,扭臉不看他:“你是太子殿下呢,你有什麽錯。”


    慕羽崢哄了幾句也哄不好,小姑娘就是一直扭著頭不看他,無奈之下,他隻得像小時候那樣,雙手捧起她的臉,將她的臉擠成個包子樣:“哥哥真的錯了,別氣了可好,哥哥一天都沒吃飯了。”


    柒柒自己最怕挨餓,也見不得別人挨餓,一聽這話又來氣了,扯著慕羽崢往屋裏走:“這麽大個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你還有什麽用。”


    慕羽崢笑著附和:“這不還有你呢嘛,往後你看著我吃飯。”


    恰好管家差人送的飯菜來了,柒柒坐在桌旁,盯著慕羽崢好好吃飯。


    慕羽崢邀她一同吃一些,柒柒拒絕了,趴在桌邊和他說話。


    先把這幾年兩人分開之後發生的事情,撿重要的有趣的都跟他說了,隨後又把這些天在太尉府的事情全都跟他一一匯報。


    當柒柒說到周老夫人有意將她許給兩位表哥其中的一位時,慕羽崢拿著筷子的手一頓,抬眸看著柒柒:“兩位表哥?”


    讓外祖母給柒柒找夫婿的事,是他交代的,可他心裏柒柒的夫婿,還隻是個名稱。


    如今有了具體人選,他想象一下,小姑娘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哪位表哥身後甜甜地喊哥哥,他心裏竟覺得有些別扭,莫名開心不起來。


    柒柒卻彎著眼睛,開心地點頭:“嗯,外祖母還給我看了兩個表哥的畫像呢,長得都可俊了。”


    慕羽崢繼續吃飯,可不知為何,嘴裏的飯菜突然寡淡起來,頓時沒了胃口。


    他撂下筷子,拿帕子慢悠悠擦嘴,慎重思慮一番,說道:“若能嫁給表哥也好,至少都是自家人,周家上上下下都會寵著你,護著你,回頭我也能時常見著你。”


    柒柒激動地抓住他的手:“哥哥,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麽想的,這些天我在外祖家住著好開心,我喜歡那裏,要不是你回來了,我還不想回來呢。”


    這話聽得慕羽崢冷哼一聲:“還沒嫁過去呢,就樂不思蜀了,如今我回來了,你就在太子府住著,不許亂跑。”


    “好。”柒柒笑著點頭,想起一件大事,起身走到慕羽崢身後,給他捶著肩膀,討好地問:“哥哥,你以前說給我請封公主,讓我領食邑的,這話還做數嗎?”


    慕羽崢靠在椅子背上,一臉滿足地享受著小姑娘的殷勤,笑著答:“作數,今日在宮中,我已經同陛下提過此事了。”


    柒柒從他身後探出腦袋,著急問:“陛下怎麽說,可答應了?”


    慕羽崢曲指敲她額頭:“看把你急的,自然是答應,過陣子陛下會先召見你,再下旨封你為公主,到時候禮部會準備冊封儀式。”


    “真的?這可太好了。”柒柒大喜過望,從身後用力抱了一下慕羽崢,喜笑顏開地誇他:“謝謝哥哥,你可真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慕羽崢嫌棄地推開小姑娘的臉,故意繃起臉:“見錢眼開,花言巧語。”


    惦念已久的事終於問到了結果,柒柒開心不已,也不給慕羽崢捶背了,鬆開他就往外走:“哥哥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慕羽崢伸手點點她的背影,笑著道:“過河拆橋。”


    柒柒才不管他怎麽說,樂顛顛跑回去,把這個好消息悄悄分享給小翠,末了還叮囑她先不要和別人講,畢竟聖旨還沒下,先傳出去了不好,小翠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自是答應一定會守口如瓶。


    柒柒非要留在小翠這裏睡,兩個姑娘擠在一起說著悄悄話,說著說著,柒柒突然皺眉,感歎道:“我哥哥,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小翠納悶地問:“殿下怎麽不一樣了?”


    柒柒趴在枕頭上認真想了好半天,忽然笑了:“我知道了,我哥哥也長大了。”


    上次分別,慕羽崢十六歲,雖然也高,可還是少年模樣,聲音也還沒變完。


    可如今回來,他卻是接近成年男子模樣了,聲音低沉許多,肩膀也寬了,剛才他抱他,就覺得他變結實了。


    小翠忍不住笑:“小傻蛋,你都長成大姑娘了,殿下肯定也要長的。就是不知在山和柱子他們變成什麽樣了。”


    柒柒翻身躺好:“明兒就能見了,咱們早點睡,明兒去街上看大軍回朝。”


    ---


    隔天,柒柒早早爬起來,跑到隔壁陪慕羽崢吃了早飯,他要到城門口去迎接大軍,她就和小翠帶著白及素馨出門,去昨日就約好的茶樓找周家表妹周雅。


    到了地方,周雅已經在等,見到柒柒,她樂嗬嗬上前抱住柒柒胳膊:“柒柒姐姐你怎麽才來。”


    柒柒笑著介紹了小翠,周雅又拉住小翠熱情地喊她姐姐,小翠拘謹地笑著還禮,喊了句雅兒妹妹。


    周雅定的是茶樓雅間,她推開窗戶:“柒柒姐姐,小翠姐姐,這裏剛好可以看到大軍遊街,快來,時候差不多了。”


    兩人走過去,趴在窗邊看著,很快,不遠處就傳來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三個姑娘探出腦袋,齊齊歪頭去看,沒一會兒就見大軍走來,將士們穿盔帶甲,英武雄壯的模樣,看得街邊的姑娘們心花怒放,春心萌動。


    柒柒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擁在中間的慕羽崢,他身穿黑色鎧甲,騎著黑色駿馬,冷著一張臉,是那麽的英俊不凡。


    柒柒捧著臉,笑得春花燦爛:“我哥哥可真好看哪。”


    周雅點頭,深以為然:“那是自然,太子表哥是這大興最最好看的郎君。”


    說完又補充一句:“我哥哥也不差的。”


    說完又感歎:“太子表哥長這樣好,也不知哪家姑娘會嫁給她,哎,可真是便宜她了。”


    柒柒被她逗得直樂,附和道:“是啊,便宜那姑娘了。”


    周雅神神秘秘地說:“我聽我祖父說,宮中下個月要舉辦宮宴,有意給太子哥哥選太子妃呢。我知道幾家姑娘在選,柒柒姐姐你想不想先去看看她們長什麽樣?”


    柒柒眼睛一亮:“既然是未來嫂嫂,那自然是要先去看一眼的。”


    周雅笑著抱住柒柒:“那回頭我找機會,帶你偷偷去挨個看看,不過你可別告訴表哥,他知道肯定要罰我們。”


    柒柒捂嘴笑:“好,我不說。”


    大軍走到茶樓下方,慕羽崢似是不經意般往茶樓上看了一眼,柒柒故意使壞,揮著帕子,細聲細氣喊了句:“太子殿下好俊啊。”


    說完,立馬躲到周雅身後,從她肩膀上偷看。


    慕羽崢嘴角揚了起來,無奈搖了下頭。


    英俊的麵容,寵溺的表情,惹得茶樓這邊其他姑娘們嬌呼連連,各個都希望太子殿下是在看她。


    慕羽崢騎馬走過去,柒柒才敢從周雅身後出來,繼續趴在窗邊看,這下看到了在山和柱子,兩人也都長大了,身材魁梧,英武霸氣,他們也朝著茶樓上笑。


    柒柒和小翠齊齊揮手,笑著回應。


    看完大軍遊街,柒柒說要買玉佩,三個姑娘便下樓去逛街。


    周雅帶他們進了一家首飾鋪子,小二見幾位姑娘穿著富貴,知道定是高門大戶的千金,尤其是為首的那位容貌驚豔,身上衣裳更是貴人們才穿得起的料子,忙十分恭敬地上前招待。


    角落桌前坐著一個掌櫃模樣的少年,正在看賬,他朝幾人點頭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


    隻是柒柒她們往裏走的時候,他又抬起頭來打量了兩眼,隨後自嘲地笑了下,搖了下頭,繼續看賬。


    三人跟著小二走到擺了玉佩的櫃台前,柒柒仔細挑選,周雅好奇問:“柒柒姐,你這是要給誰買?”


    柒柒小聲答:“給我哥哥。”


    當年她當了慕羽崢的蝴蝶玉佩時,答應過他,以後要給他重新買個玉佩。


    雖然後來知道那玉佩最後又回到他手上,可這麽多年,她也沒送過他什麽禮物。


    而他都給她請封公主了,這可是天大的禮物,她也沒有別的回報,就想著給他買一個玉佩聊表心意。


    柒柒話音剛落,角落裏安靜坐著的少年掌櫃猛地起身,手裏的賬本都掉在了地上他也顧不上撿,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柒柒麵前,聲音微微發顫:“敢問姑娘全名可是鳳柒?”


    周雅見這少年冷不丁衝過來,嚇了柒柒一跳,臉色不悅地上前把柒柒護在身後:“你是何人?”


    柒柒一愣,打量著麵前情緒激動地少年,竟依稀看出一絲熟悉來,她心中一動,點頭道:“我是鳳柒,你是何人?”


    少年眼眶刷一下紅了,越過周雅胳膊,抓住柒柒的手,驚喜交加:“姐姐,我是遇兒,遇兒,你弟弟。”


    柒柒瞪大眼睛,抓住比她還高一個頭的少年的胳膊,拚命搖晃:“遇兒,你是遇兒?你竟然是遇兒?”


    時隔多年,姐弟二人再次相遇,都是悲喜交加,扯著手哽咽著說不出話。


    周雅悄悄問小翠:“小翠姐,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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