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瑰夏,不分手,行不行?”


    她不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了,或是說這些年她都在刻意回避,想忘記自己的無情。


    但她忘不了他白襯衫上熟悉的檸檬味道的肥皂香,她從未見過他向旁人低頭,隻那一次。


    他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在她麵前,那個損友沈漾口中平日驕傲的欠揍的傅時一,不見了。


    他問她很多遍,我們不分手行不行?


    *


    紀瑰夏忽然回神。


    轉頭看見玻璃門外歸來的趙長安,她關了店裏的燈,鎖上門,和趙長安就近吃了頓晚飯,隨後拖著行李箱回家。


    剛洗完澡,還沒來得及吹幹頭發,閨蜜何曉曉的連環奪命call打過來。


    紀瑰夏接電話前看了眼屏幕,有六個未接都來自何曉曉。


    “大冠軍,一晚上微信不回電話不接,難道被大學同學群氣傻了?”


    紀瑰夏將電話放了免提,站在鏡子前擦頭發:“晚上在看店鋪,已經簽了合同,在一家科技公司樓下。”


    何曉曉長長地‘哦’了一聲。


    “晚上有個酒會,滿屋子都是投資人,我開車已經快到你家樓下了,我陪你去拉投資。”


    紀瑰夏未等反應,電話‘嘟嘟’兩聲已經掛斷。


    何曉曉有一把紀瑰夏家裏的備用鑰匙,她輕車熟路的開了門,見紀瑰夏換了睡衣躺在臥室床上看咖啡雜誌。


    “喂,”何曉曉將自己的手提包往床上一扔:“你就打算穿這身衣服去酒會?”


    “髒不髒,我新換的床單。”


    紀瑰夏嫌棄的將手提包扔回去,看了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何曉曉:“我不去,你八成要帶我去見你那堆狐朋狗友富二代。”


    何曉曉重新將包背到肩上:“我這次是認真的!我從我哥那騙來的邀請函,我以人格發誓,這次絕對靠譜!”


    紀瑰夏對何曉曉的人格早已經不感冒了。


    最後何曉曉以自己未來三年桃花運發誓,紀瑰夏才從床上爬起來重新化妝。


    酒會的地點在遠郊的某個山莊。


    何曉曉一邊開車,提起下午同學群的事,問了句:“你怎麽想的?”


    紀瑰夏手托著下巴,支在車窗旁,看著車外燈光琉璃的夜景。


    這種事她能怎麽辦?


    難道巴巴的跑上前挨個解釋,你們誤會了,我沒有被包養?


    她從前又不是沒解釋過。


    可有些人總是隻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東西。


    “沒怎麽想,反正和他們也不會有過多交集……”紀瑰夏語氣淡淡的,說完,腦海裏莫名冒出來一個名字,隨後記憶中那張淡漠清冷的臉浮了上來。


    紀瑰夏頓了一下,側眸看了眼何曉曉:“他……”


    “誰?”何曉曉撥下燈控,來了個利落的左轉彎。


    紀瑰夏的後話堵在唇裏,看見何曉曉單手從包裏摸出一張邀請函遞過來。


    “你拿著,到了你先進去,我有點事晚點過來。”


    紀瑰夏接過邀請函,簡單看了看,設計的非常有科技感。


    夜裏不堵車,何曉曉開了一個多小時,先將紀瑰夏放在大門口,坐在駕駛位上朝紀瑰夏揮手:“你先進去,我馬上回來。”


    紀瑰夏帶著請柬入內。


    中式風格的建築,室內的設計也古樸簡約,不似想象中的燈紅酒綠。


    一樓人很多,紀瑰夏見到了很多網絡上的熟麵孔,有一位是她正追的一部熱劇的女二號。


    紀瑰夏在角落裏找了個沙發坐下,給何曉曉發微信:我在一樓左邊落地窗這裏。


    等了四十分鍾,沒等來何曉曉,倒是等來三位投資人。


    前兩位年紀五十歲左右,交談一番,發現他們涉及的領域都是人工智能,機器人,電子芯片一類的科技項目,和她要做的實體經濟相差甚遠。


    後麵一位年輕些,大概與她同齡,但聊了幾句便發現是和何曉曉一樣不太靠譜的富二代,一心隻想加她的微信。


    紀瑰夏起身躲開,走到大門口,給何曉曉撥電話,通話在幾聲長長的‘嘟嘟’聲中掛斷。


    紀瑰夏給何曉曉發去微信,又等了半小時,仍不見動靜。


    酒會進了尾聲,山莊內的人開始陸陸續續的離開。


    紀瑰夏還是不打通何曉曉的電話,滿腹疑惑給她發微信:限你二十分鍾,出現在我麵前!


    二十分鍾後,紀瑰夏發現了何曉曉更新的朋友圈,定位是市內的某間酒吧。


    紀瑰夏來不及打電話問候何曉曉,山莊裏的客人幾乎全都駕車離開,她的打車軟件卻久久叫不到車。


    紀瑰夏走到路邊,打算碰碰運氣,一遍接一遍的給何曉曉打電話。


    又一遍‘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後,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尖銳的車笛聲。


    紀瑰夏被嚇了一跳,她沒回頭,隻是又往路邊讓了讓。


    一輛黑色的車從後麵開過來,在她身邊停下。


    紀瑰夏轉頭去看,心裏忽然生出個想法。


    她正腹稿搭順風車的說辭,就見黑色的車窗慢慢落下。


    隱隱月色糅合著路燈的光暈,昏弱的光線照亮男人線條利落的側臉,他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上夾著一根香煙,他的手指,骨節分明,纖長好看又不失力量感。


    紀瑰夏心裏猛地‘咯噔’一下。


    她愣愣地看著豁然出現在眼前的傅時一,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傍晚同學群裏的某句話。


    【傅當年多慘呐,在人家寢室樓下沒日沒夜等了整整十天,紀愣是麵都沒露一下,我要是傅,恨都恨死她了。】


    作者有話說:


    開文啦~


    前三章評論有紅包~


    第2章


    【你未來三年的桃花運完了!】


    紀瑰夏坐在副駕駛上,氣呼呼地給何曉曉發去微信,等了等,果然沒回,她按滅屏幕,側頭去看車窗外。


    車內很靜,靜的似乎可以聽見輪胎摩擦地麵的‘沙沙’聲。


    紀瑰夏默默咬唇,極力想讓自己忽視身邊的人,奈何她鼻子太靈,男人身上木質調的冷香混著淡淡的煙草味,在她的一呼一吸間,肆意的充斥著她的肺腑。


    紀瑰夏偷偷向身旁瞥了一眼,昏暗的光線也很難模糊身邊人的輪廓,英挺筆直的鼻梁,顏色淺淡的薄唇,她從前很是羨慕他的眉眼,他的眉毛天生好看,不濃不淡,無需修飾,眼睛是她一直喜歡的內雙,不笑時會顯得整個人有些天性冷淡。


    一切都還是她年少時喜歡的模樣,絲毫未變,但身邊這個人,闊別五年,到底是陌生了。


    “住哪?”


    車子遇到紅燈,一腳刹車穩穩停住,傅時一開口,他的嗓音低沉而冷淡,就像他剛剛停車在她身旁,眼神像是在看落難的孤兒,想是道德底線頗高的緣故,才會願意在“荒山野嶺”捎她一程。


    紀瑰夏其實是有些煎熬的,倒不是傅時一有什麽刁難,他全程把她當空氣,而是她們之間實在沒辦法像老朋友一樣聊聊過往,互相寒暄,或者哪方非常有風度的說上一句,當年真可惜,希望你得遇良人,過得幸福。


    紀瑰夏從沒設想過與傅時一重逢的場麵。


    原因很簡單,因為她不敢。


    就像小時候做過的糗事,偶爾會想起,但一想起來便渾身起疙瘩,尷尬不已,羞於麵對,遂匆忙拋諸腦後。


    分手是她提的,很決絕,現在回想,稱得上冷血無情。


    如果老天爺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


    她一定會把那句:“玩夠了,也膩了,沒愛過。”換成:“你很好,我不配,祝幸福。”


    性能優越的跑車,起速和刹車都很簡單粗暴,即便係了安全帶,紀瑰夏身子還是震了一下,她轉頭去看傅時一,禮貌的堆出一個的笑來。


    “放我到市區的地鐵口就行。”紀瑰夏想到找地鐵口還挺麻煩,又改口:“或者進了市區,有車的地方就行。”


    紀瑰夏覷著傅時一的表情,他一直目視前方,一手搭在方向盤上,食指緩慢而有節奏的敲擊。


    他半天不說話,紀瑰夏尷尬的補上一句:“謝謝?”


    漫長的紅燈變成綠色,傅時一卻沒有繼續開車的意圖,他敲擊方向盤的食指停住,又問了一遍。


    “住哪?”


    道路兩側的車輛呼嘯而過,憋在她們後麵的車不停鳴笛。


    紀瑰夏哪裏料到這樣的場麵,甚至懵了一瞬,待她回神,在怔愣和著急下,將家庭住址脫口而出。


    ‘嗡’的一聲,跑車在綠燈最後幾秒飛躍馬路。


    紀瑰夏心跳巨快,驚魂未定的看著身邊一臉淡漠的傅時一。


    她相信何曉曉冒虎起來會幹這種事,但她記憶中處事冷靜,行事沉穩的傅時一肯定不會。


    跑車一路飛速,進了市區才漸漸慢下來,她的住址很好找,傅時一一路開過去,最後停在小區大門外。


    紀瑰夏下了車,隔著車窗揮手說再見,剛要轉身,車窗緩緩落下來。


    車內,傅時一轉頭看來,他隻定定的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也不開車走人。


    昏暗裏,紀瑰夏辨不出傅時一的神色,也完全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紀瑰夏隻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快僵了,她憋了半晌,想出一句體麵的話來。


    “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她話落,果見傅時一升起車窗,跑車‘嗡’一聲巨響,在地麵飛馳而去。


    紀瑰夏看著傅時一消失的車尾,轉身回家,進門一看時間,已是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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