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是隻鳥吧?”他不可置信地問,“你不會要告訴我, 那隻鳥也是專家?”


    老閻:“……專家帶來的助手,不行嗎?”


    倉庫裏麵的青鸞還在嗷嗷叫。似乎是因為它的動靜太大, 嚇得裏麵的其他鳥也驚叫起來。


    老閻抬胳膊就往裏麵走:“唉,別管了,反正專家能幫我們鑒定物證不就行了嗎?”


    “這怎麽行?”警察緊緊跟在老閻後麵。


    “這怎麽不行?”老閻轉身催促徐瑛和離瀧,“兩位快進來!”


    徐瑛和離瀧加快腳步進入倉庫。剛走進去,空氣就瞬間變得悶熱起來。


    倉庫大概有三米高, 沒有冷氣, 隻有高牆上呼呼地轉著但根本沒什麽用的換氣風扇,空氣裏還帶著讓人喘不過來氣的臭味。堆放著的鐵籠子一眼望不到盡頭,有一大半都是空空蕩蕩的。


    但那些空鐵籠上還留有被啃咬的痕跡, 地上是沒有及時清理散發著惡臭的汙物,還有散落一地的淩亂羽。


    倉庫裏僅有少數籠子裏還關著貨物——裏麵是品類不同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鳥、猴子、巨蜥……


    見有人進來,籠子裏的一雙雙或呆滯麻木或充滿仇恨的眼睛望過來。


    徐瑛猝不及防地抬眼和這一雙雙眼睛直接對視上。她的瞳孔驟然緊縮, 臉色唰地一下變得蒼白。


    倉庫裏的人在這一刻忽然都像是消失了, 隻剩下孤零零的渺小的她。


    那些微弱的□□瞬間變得喧囂尖銳刺耳被從四麵八方傳來將她包圍, 就像是終於找到發泄口的洪水瘋狂地將她整個人淹沒, 又爭先恐後地刺向她的大腦。


    ……


    她的意識好像消失了。


    直到青鸞驚喜亢奮的叫聲衝破阻礙將她從中解救出來:


    “老婆——!”


    “嗚嗚嗚嗚老婆我終於找到你了!”


    那些聲音和張牙舞爪的幻影又立刻迅速退散,就像來時那樣突然,消失得幹幹淨淨仿佛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徐瑛定睛抬頭,看到離瀧正站在她的麵前看著她。


    兩人視線剛觸碰上,離瀧就垂眸將視線移開……又移了回來。


    徐瑛:???


    “有什麽事嗎?”她狐疑地看向離瀧。


    青鸞正在籠子外撲閃著翅膀催促老閻快點打開它老婆的籠子, 還抽空嘰嘰喳喳地隔著籠子安慰裏麵的綠孔雀:“老婆你別怕!隻要我在就沒人敢欺負你!”


    “別怕!有我在!”


    那隻綠孔雀有些虛弱地應和幾聲。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太舒服是吧, 那你別說話了趕緊休息。”青鸞焦急地飛到高處大喊,“醫生!醫生!”


    “我需要醫生!”


    “醫生在哪裏!”


    青鸞急得連聲喚道:“醫生!我需要醫生!”


    徐瑛收回視線,繞過正想開口說話的離瀧小跑過去:“我在這裏!”


    ……


    綠孔雀沒有大礙,隻是有些中暑脫水。徐瑛又去查看其它被非法捕獵來的野生動物。四喜鳥、滇金絲猴、巨蜥……大多數也都是和綠孔雀一樣有中暑脫水的症狀。


    徐瑛給它們喂了水,又和警察一起把這些籠子搬到靠近門口通風陰涼的位置。


    接著,她靠近一籠毛絨絨的“小猴”——其實都是成年懶猴。它們隻有幼犬那麽大,都已經被拔了牙齒,七八隻被關在同一個籠子裏。在徐瑛靠近時,它們躲在一起瑟瑟發抖,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徐瑛。


    旁邊的警察已經認了出來:“這是懶猴吧?”


    懶猴,或者說蜂猴,是近些年在國際市場最火的寵物品種之一。它們幾乎完美符合人們理想中的寵物


    ——它們長相可愛,表情豐富;體型小可以籠養,行動遲緩,膽小安靜不愛叫;拔牙後攻擊力幾乎為零;但同時互動性又很強,就像是會動的毛絨玩具。


    想要和懶猴互動,隻需要打開籠子遞給它們食物,它們就會怯生生地接過去,一邊害怕地看著人類一邊慢吞吞地乖巧吃下去……


    這些“優點”對於懶猴來說卻是巨大的災難。


    它們被黑心販子們抓起來關進籠子裏,在不打麻藥的情況下被活生生拔掉牙齒。


    在到達買家手中之前有三分之一的懶猴會在感染和痛苦中死去,即使到了“主人”家裏,它們也會一輩子生活在恐懼和痛苦中……


    在懶猴們戒備驚恐的眼神裏,徐瑛抬起手掌,對它們釋放靈力。


    淡綠色的靈力從她身體裏順著指間溢出,如流動的水般包裹住鐵籠裏的每一隻懶猴,就像是給所有懶猴的靈魂做了一次按摩,讓它們緊繃的身體隨著舒緩的情緒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她又將靈力範圍擴散到整個倉庫。


    浸潤在她靈力裏的動物在這一刻都忘記了自己身處在什麽地方,仿佛回到媽媽肚子裏時的感覺,回到了它們這輩子感覺最安全最平靜愉悅的時候。


    青鸞和離瀧也被籠罩在其中。


    青鸞的叫聲戛然而止。它驚訝地回頭看向徐瑛,又看向離瀧。


    青鸞用眼神示意:‘哇,這個人類小姑娘天賦可以啊!’


    離瀧卻看著徐瑛有些蒼白的臉發愣。


    她這些年的變化挺大的。


    離瀧還記得曾經第一次和徐瑛一起出任務,那時候她師父還在,她的能力也遠遠不像現在這樣強大。


    她隻是一個能和動物對話的小姑娘,在得知那隻妖怪是因為人類毀掉了它的森林才憤怒反抗後,衝過去抱著被束縛著的傷痕累累的妖怪哭得稀裏嘩啦,大聲地說對不起。


    把那隻妖怪和在場所有人都搞蒙了。


    隻有她師父頭疼地移開了視線。受害妖怪最後反而開始手忙腳亂地哄這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哭包。


    第一次見麵,徐瑛就給離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離瀧很少和她師父搭檔出任務,但那之後的每一次,離瀧都能在她師父身後看到徐瑛這個小哭包,永遠在哭。太能哭了,甚至還讓他有點害怕。


    就好像被人類傷害的是她,傷害那些妖怪的人類是她,受到妖怪傷害的人類也是她一樣。


    所有一切她都能感同身受。


    有一次,妖局小隊已經完成任務準備離開,徐瑛還在哭,離瀧終於忍不住硬著頭皮勸道:“走吧,死都死了,別哭了。”


    可能是他語氣太生硬,但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之前很少和人類相處,上千年中一直是孤零零一條龍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結果就被徐瑛紅著眼睛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記仇到現在。


    離瀧:……


    後來他才知道,這就是禦獸師們的性格,高敏感、同理心極強、又偏於內省,所以他們才能跨越種族去感知到動物們的情緒,讀懂動物的語言。


    據說,徐瑛的師父年輕時也是個躲在他師父身後的哭包。


    再後來,她師父在出任務時意外身亡,徐瑛才慢慢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變得強大又“冷漠”。


    但就憑她一直看自己不順眼,離瀧就知道徐瑛其實還是當初那個她。


    徐瑛不停地輸送著靈力,直到靈力枯竭。她疲憊地站在倉庫裏,疲憊到隻能勉強維持自己站立。但鐵籠裏的動物們都安靜地趴著,有的甚至已經舒服得睡著了,打起呼嚕。


    徐瑛欣慰地看著這個場景。


    就在這時,老閻湊過來探著腦袋好奇地問:“結束了嗎?”


    徐瑛:……


    她這才想起來,剛剛自己的行為在看不到靈力的人類眼中會有多奇怪,不亞於在片場念咒施法沒有特效的演員。


    莫慌。


    隻要她不表現得尷尬,就沒有人會覺得尷尬。


    徐瑛抬手咳了兩聲:“咳咳,結束了,走吧。”


    ……


    從倉庫離開後,老閻回到警局,張斌去送青鸞和綠孔雀回到保護區。警局門口隻剩下徐瑛和離瀧。


    離瀧瞅了一眼徐瑛,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


    離瀧知道徐瑛看他不順眼。如果是之前,他就會聯係張斌,讓張斌去打聽消息,等張斌問完之後再暗搓搓地找張斌套話。


    但這次張斌跑得有點快。


    離瀧其實是一個處事果決的人,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腦回路很簡單。比如他認定自己是守護人類的神獸後,就會兢兢業業履行自己的神職,千年來他從未動搖,也從未改變。


    他不會去思考這件事有沒有意義,這就是他的責任。


    但對於徐瑛,也許是之前那個哭包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離瀧總是有點小心翼翼的,不敢開口。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徐瑛卻先開口了。


    她眯著眼睛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徐瑛打量著離瀧。不知道是太陽升起來之後陽光太刺眼,還是這條龍心情不好,他輕皺著眉頭。


    他剛才已經用這個欠揍的表情看她好幾次了。


    “嘖。”她有點不爽地用舌頭盯著上顎,“您對我有什麽意見,說吧。”


    離瀧:……


    他鬼使神差地說:“局長之前想過讓你接他的班。”


    而且現在也沒有放棄這個想法。隻是沒想到徐瑛後來會把自己憋出心理疾病,不得不讓她先休息。


    徐瑛不理解地問:“所以呢?”


    離瀧忽然有點羨慕青鸞的厚臉皮,肉麻的關心他說不出口。


    他沉默許久,久到徐瑛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才說道:


    “我也能聽到它們的聲音,我還能聽到人們在廟裏許下的願望。”


    同理心是一種寶貴的天賦,是徐瑛之所以成為現在這個徐瑛的原因,但是——


    “同理心有時候是一種無用的累贅,隻會把一個人的痛苦變成兩個人的痛苦。”尤其是當有些事情無法解決的時候。


    徐瑛驚訝地看向離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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