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形,高延宗當即動作迅捷地擋在元無憂身前,一手摁住腰側的劍鞘作護衛姿態,斜眼打量著對麵的老李。


    老李見狀,不禁哈哈大笑,笑得白胡子都在顫抖,


    “哈哈哈……陛下這是說哪滴話?他皇帝小兒憑什麽敢通緝華胥女帝嘞?”


    旋即,老李抬手一指高延宗:


    “俺老漢說滴,是捏身前這男滴!他就是畫像上那個,齊國安德王吧?”


    高延宗眼神緊張又戒備,扭頭看向元無憂,低聲問:“他怎知你的身份?剛才那個縣令卻不知?”


    元無憂一把抓住他握住劍鞘那隻手,安撫道:“放心,自己人。老李就沒離開過荊襄之地,我前幾年每次從周國過境,他都跟在襄陽太守旁邊安排的,而他兒子在養父任職的鄖州附近長大,也沒在親爹身邊待過幾年。”


    老李頭拍了拍旁邊的桌子,示意元無憂:


    “少主請坐吧,能找著俺老漢這攤子,說明捏們見著俺兒嘞,俺爹倆滴命都是獨孤荊州給嘞,就算他皇帝小兒通緝您,俺老漢也不能背叛舊主啊。”


    話說至此,元無憂也不客套了,便拉著高延宗在桌前坐下,一邊漫不經心地抬起頭。


    “老李頭,聽說你今天退伍放老?”


    老李點頭附和,


    “是嘞,還有倆時辰放值下班就退嘞,本來俺打算跟著衙役去抓女土匪滴,可這幫後生嫌俺老胳膊老腿,就讓俺回來擺攤嘞,說等輪值換班那會兒,要來俺老漢這吃宵夜嘞。”


    說著,老李轉頭瞅了眼餛飩車,笑容和藹地問倆人,“妮兒,來兩碗餛飩中不中啊?”


    高延宗倒挺自來熟,登時眸光鋥亮,拉著元無憂的護腕就點頭,“正好我也餓了,無憂你陪我吃吧?”


    元無憂點頭,“那就有勞了。”


    見老李轉身往餛飩車走去,高延宗在旁邊倒騰著桌上的碗筷,她這才想起一事。


    “對了老李,狗皇帝為何要通緝安德王?明明是我在他的地盤哪吒鬧海啊。”


    老李頭也沒回,隻嘖聲道,


    “俺看布告上說,安德王潛入大周,有與女土匪勾結之嫌。可一瞧見你倆在一塊,就覺得不能嘞。俺少主哪能幹出、帶著土匪奸淫擄掠的事兒嘞?”


    元少主聽得心頭熱乎,有些感動,但也沒糊塗,順藤摸瓜就問了,“什麽女土匪?我屬實不知情,您能不能給講講怎麽回事啊?”


    於是倆人便坐在飯桌上等餛飩,高延宗還一掀裙甲打算掏金餃子,被元無憂一眼看穿,眼疾手快地摁住他的手,並摘下自己腰間的銅錢袋砸他手裏,小聲勒令:“別做不雅之舉!”


    高延宗眨巴了兩下眼睫,抿嘴不言。


    而對麵的老李頭一邊低頭忙活著包餛飩,一邊就開講了。


    “這事兒還得從前些天,木蘭城鄭府被屠一事說起嘞。鄭太姥那些家財府藏,不是被府兵洗劫一空了嗎?”


    老李在往鍋裏扔餛飩之餘,忽然伸長了脖子湊近來,朝她悄聲問:“少主這回,是奔著奪回鄭太姥的錢財來滴吧?”


    元無憂搖頭,“我都不知道被搶哪去了,早被衛國公宇文直給分了吧?”


    “咦,說點兒不能外傳滴!聽說鄭家那滔天的富貴,衛國公隻搶走了七成,肯定得交公嘞,但還被土匪搶走三成,聽說那土匪都是衛國公雇滴,要洗黑錢充了自己小金庫嘞。”


    高延宗聽得直皺眉,連眼瞼下那兩條,平日肉嘟嘟頗顯嬌俏的臥蠶,都跟著他繃得嚴肅起來。“這不就是官匪勾結嗎?”


    老李趕忙搖頭,抬起滿是白麵粉的手噓聲製止:


    “這可不能直說嘞!但那衛國公肯定是打算白吃黑卸磨殺驢滴,可這幫土匪不幹嘞,便攜款潛逃!卻剛逃到荊襄之地,就被隨州刺史攔截,那些贓款自然上交給了襄陽府君。得知消息後,衛國公哪能不管襄陽府君要錢嘞?”


    “啊?然後呢?襄陽太守就給了?”


    “那哪能給嘞?襄陽府君也有道理,他說嘞,這些錢財本來就是土匪搶劫鄭太姥滴,他屬於是作戰繳獲,跟周國衛國公沒關係!這話可把衛國公氣壞嘞,鬧著要發兵打襄陽嘞。”


    一聽襄陽有難,元無憂倒明白了為何前幾天談判時,周國那麽不待見襄陽太守。


    “那時至今日,眼下襄陽是個什麽局勢?”


    “說來也怪,衛國公還沒出手,這幫被圍困在隨州的土匪,就跟如有神助一樣,突然攜帶精良武器,把隨州鎮戍兵給反撲嘞!這幫窮凶極惡的土匪嘞,不止搶回了鄭太姥那搶的財寶,居然還屠了平氏縣和湖陽兩城,奸淫婦女擄掠錢財,又殺了兩城城守!衛國公聞訊派兵趕來,說要幫襄陽府君清除匪患。”


    元無憂聽的直咋舌,“這哪來的土匪啊,這麽猖獗?”


    身旁的男子沉默半晌,忽然抬眼,目露寒光,“你們衛國公這哪是解圍,分明是想強行派兵進駐荊襄之地啊?我怎麽懷疑是宇文直假冒土匪作惡,然後賊喊捉賊和襄陽叫板呢?”


    老李一聽這話大為受驚,連連擺手,


    “安德王請慎言!這話可不中說嘞!聽說那幫土匪都是赤水來滴,受人雇傭才南下作惡。還都是女滴嘞。”


    高延宗嘖聲道,“你怎知土匪都是女的?”


    聽到這裏,元無憂忽然想起進城時的盤查來了。“原來這就是你兒子守在城門口,盤查我們的原因?”


    老李點頭應著,歎息一聲,


    “這幫土匪逃出荊襄之地以後,昨日就來到棘陽嘞。就在當天!這幫窮凶極惡的女土匪闖入縣衙,奸殺了棘陽城縣令父子……那萬惡的女匪首還在死屍身上,留下拿刀刻的一段話,控訴宇文直假借土匪名義奸淫擄掠,而她們帶來的都是女土匪,隻奸男的不辱女滴。”


    “這不還是按高延宗說的來了嗎…這幫女土匪還挺有腦子,居然能想到這樣自證清白?就是以暴製暴,沒給自己留後路啊。”


    高延宗哼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我若是被人卸磨殺驢逼到絕路,也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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