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因果線,一路至今,他身上牽連的還算少嗎?


    青年評估著湛塵和花燃的修為,最後還是沒選擇動手,丟下幾句狠話便離開巷子。


    巷子歸於平靜,一場風波無聲消彌,男孩抬頭,左邊眼角青紫,含著淚哽咽道:“謝謝,謝謝你。”


    湛塵搖頭,“無事。”


    男孩擦去眼淚,平複下心情,小心翼翼道:“我叫崔宸,家住在北街後麵,想請師父去我家做客可以嗎?謝謝你趕跑他們。”


    湛塵去看花燃,花燃雙手環胸在走神,察覺到湛塵的視線後,歪頭笑道:“送佛送到西,想去就去唄,我也不介意再走這一點路。”


    男孩在前麵一瘸一拐地帶路,花燃湊進湛塵低聲笑道:“不是說神佛無情嗎?佛子什麽時候開始動心,有這種慈悲心懷了?”


    湛塵沉默許久才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無法回應。”


    這或許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想法,說完話感覺有些不太自在,可他必須說清楚,那支舞詮釋了花燃所抱有的心思,令人心驚,卻注定無果。


    昨夜他思考到天亮,為自己抱有的不該存在的心思感到羞愧,但他修的是佛,走的是無情道,私情本不該存在,這是渡己悟道的一環,他不該惶恐排斥,而是體驗和放下。


    花燃:?


    她什麽心意?她怎麽不知道?


    湛塵克製地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卻又忍不住落在她的衣角。


    北街都是一片年代久遠的房屋,密密匝匝擠在一起,空中的酒香沒有熱鬧地帶那樣醇厚清冽,而是變得渾濁起來。


    崔宸推開一間屋子,將花燃和湛塵迎進去,“這就是我家,家裏隻有我和爺爺,爺爺年紀大,耳朵和眼睛都不怎麽好。”


    他扯開嗓子朝屋內大喊一聲:“爺爺!有客人!”


    一個佝僂的身影從屋裏走出,邊走邊咳嗽,“小宸,你說什麽?”


    崔宸:“客人!咱家來客人了!”


    “哦哦,那快去給客人倒酒。”崔大爺抬起頭在屋中摸索好一會兒,才定位到花燃和湛塵的位置,指著一旁的桌椅讓客人坐下。


    花燃:“不喝酒。”


    “不喝酒?”崔宸一愣,而後反應過來。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隻有外來人才有可能不喝酒,正好我家裏有一點茶葉,我去給你們泡茶。”


    花燃打量屋子,牆角雜亂堆著各種東西,空氣裏有淡淡的黴味,一看就是疏於打理,不過家裏隻有一個孩子和一個腿腳不靈便的老人,難以整理好屋子也可以理解。


    崔宸忙活好半天才匆匆跑過來,捧著一壺茶倒到茶杯裏,“久等了,太久不喝茶都忘了茶葉放在哪,我找好久才找到。”


    茶水的品質一般,湯體渾濁,味道也不夠香。


    花燃:“我不喝這麽次等的茶。”


    崔宸失落地低下頭,解釋道:“這是很久之前爹爹從外麵帶來的,他很愛喝,但是後麵他不在了……我記得還有一點另外的茶,我去拿過來!”


    這一次的茶味道有極大不同,光是聞著就知不是凡品。


    “喝喝看,我也沒有什麽可以感謝你們的。”孩子的眼睛亮晶晶,不似成年人眼裏蘊含那麽多東西,認真看著人時,讓人不忍拒絕。


    湛塵不是挑剔的人,喝下原先的茶水。


    花燃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崔宸,一口飲下價格不菲的茶水。


    作者有話說: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惠能《菩提偈》


    第51章 中蠱


    ◎不要隨便喝陌生人給的東西◎


    拒絕崔宸留下吃飯的邀請, 花燃和湛塵離開,在萬裏鎮閑逛至日落。


    說是鎮子,實則萬裏鎮範圍極大, 比起百花城還要更大一些, 鎮裏的酒和醉花蔭太過出名, 來往修士絡繹不絕, 連帶著鎮裏的產業也蓬勃發展。


    湛塵有些不在狀態,額頭和臉頰都在發熱,在床上打坐時怎麽也無法入定,睡覺也是越睡越心浮氣躁。


    眼前不斷閃現出花燃的臉, 發脾氣的她、笑起來的她, 流淚時的她……最後定格在花燃起舞的瞬間。


    好似又回到那個晚上,神女在螢火中翩翩起舞,如月華傾瀉,流雲浮水, 本是聖潔的場麵,卻在一次次紅裙飛舞中逐漸升溫, 變得不再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紗裙下的肌膚若隱若現,紅裙像是一把火燒起,讓整個空間溫度越來越高, 花燃也越來越近, 一雙眼水光明潤, 笑意隱約, 蕩人心弦。


    湛塵咬住舌尖, 血氣在口腔中蔓延, 疼痛也沒能讓他恢複理智。


    無法再自我開脫, 不能對心意視而不見, 多日自省像是笑話……他背叛了佛。


    眼睛一睜一閉之間,幻象散去,一身黑衣的花燃出現,伸出手在他眼前晃動,“沒事吧?”


    理智險些決堤,他運轉靈力壓下心思,“無事,你進來做什麽?”


    “進來看看你,我敲過門,你一聲不吭,我怕你死在裏麵,當你默認讓我進來。”花燃湊近湛塵。


    “瞳孔有點放大,還開始冒汗,臉好像也有點紅,這不像沒事的樣子吧?”


    湛塵:“出……去……”


    紅唇吐出的氣息拂過他下巴,一片酥麻蔓延,他兩個字要分成兩句話說,怕連在一起會克製不住露出喘息聲。


    “額頭也有點燙。”花燃手背貼上他的額頭,“我剛進來,才不要現在出去,你……”


    頭上涼意襲來,卻隻是讓他心火更盛。


    手掌按住她的腦後將她往下拉,緊抿的唇線貼上柔軟的嘴唇,將她未說完的話吞入腹中。


    花燃眼睛微微睜大,掙紮著往後推開一些,她本是彎著腰,湛塵又扣住她的脖子,她被迫停下,這個動作實在不好使力後退。


    兩人鼻尖相貼,呼吸交融,花燃盯著湛塵的眼睛,“你還清醒嗎?”


    話語又一次被打斷,湛塵撬開她的牙關,攻略城池。


    室內溫度升高,初秋的天氣卻仿佛讓人置身於盛夏,藤蔓勾著樹枝糾纏不休。


    湛塵手指穿插.進如瀑黑發中,一手攬住她的腰,將她牢牢控製在原地,黑發冰涼涼的灑在他頸間,劃過因情緒起伏而暴起青筋。


    正要深入一步時,花燃抬手將湛塵敲暈,摸摸紅腫的嘴唇,搖頭輕歎,湛塵警惕心還挺強,這麽久才讓她找到動手的機會。


    幸好湛塵現在處於不清醒的時候,最好是醒來後也把這件事忘得徹底,不然她怕這個潔身自好的佛子把她埋屍荒野。


    也不知道茶裏加了什麽東西,作用這麽猛烈。


    她看出茶有問題,沒真喝下去,一老一小一看就有問題,尤其是那個小的,眼睛裏的算計都快溢出來了,也就湛塵這個缺心眼的一點沒察覺。


    湛塵臉色潮紅,眉頭緊緊閉起,呼吸粗重,看不太出來喝下的是個什麽東西。


    他溫度越來越高,不過還不算致命,崔宸不至於一見麵就想要他們的命,應當是另有所求。


    在帶著湛塵一起出去和單獨行動之間,她最終選擇前者,把他獨自留在這裏,萬一有人進來對他下手怎麽辦,他們的命連為一體,湛塵的命是她的。


    湛塵失去意識,她沒法把他背起來,交錢讓店小二出找一個獨輪手推車,把湛塵弄到車上,推著去往北街。


    期間碰到不少醉酒的修士,有人十分好心,拿出幾個靈石扔到推車上。


    花燃一路走一路把意外之財收起,很公平地將一半塞到湛塵手裏。


    抵達崔宸家,正要將那塊門板毀去時,門吱呀一聲從裏打開,崔宸站在門口,先是一愣,而後不緊不慢道:“姐姐找我有事?”


    他臉上的青紫完全褪去,動作敏捷靈活,看不出一點腿傷的跡象。


    花燃:“見苦主找上門來,你都不怕嗎?”


    這樣平淡自若的姿態,若不是看出他真實年齡和外貌一樣大,她都要以為是什麽裝嫩的老妖怪?是什麽給他如此理直氣壯的底氣?


    崔宸看見推車上的湛塵,自得道:“你喝下茶水卻不像他那樣痛苦,想必是已經發現解蠱毒的法子了吧,但治標不治本,要是往後想不再受蠱毒控製,就請拿出靈石繼續購買我們的茶水。”


    原來是蠱,怪不得她沒有發現茶水中的異常,她對毒還有些了解,對蠱則半知半解。


    花燃:“交錢就能解蠱毒?”


    “當然,不過解蠱需要時間,每隔七日吃一副藥,一月為一個療程,每個人體質不同,有人吃上四五個療程就好,有人則需要十來個療程。”崔宸麵帶微笑。


    花燃:“不怕我直接殺了你?”


    崔宸攤手,“你若殺我,便無人再能給你解毒,就算你能硬抗下來找到人解毒,這蠱毒每日便會發作一次,你確定你能忍下來?”


    “這蠱叫什麽?”花燃低頭看湛塵。


    古銅色的皮膚漲紅,泛出微微粉色,脖子上的汗水打濕衣領,眉頭緊皺,像是在忍耐著極大的痛苦。


    崔宸:“美人鄉。”


    美人鄉,英雄塚,聯想到先前湛塵的反應,她知道這是什麽蠱了。


    不至死,就是毒發的時候痛苦些,忍忍倒也不是不能忍過去,但若是每天都來這麽一遭,還是挺折磨人的。


    花燃:“你手中的蠱都是這樣惡心人的玩意兒?”


    “今日不巧,其他蠱都用完,隻剩這美人鄉,你們應該高興才是。”崔宸搖頭,語氣誠懇。


    “比起會癢得讓人想把骨頭挖出來、疼得像泡在辣椒水中、讓人一直哈哈大笑之類的蠱來說,美人鄉沒有那麽痛苦,紓解的方式也簡單,還有點香豔,有些中蠱的人甚至還請求我將他們身上的蠱換為美人香。”


    他指指湛塵,“他不會昏迷太久,醒來後意識可能會比較模糊,如果你想幫他又不想舍身的話,可以去醉花蔭,等你們想清楚要不要解藥之後再來找我,其實我的解藥真的不貴,一次隻賣一百靈石,比醉花蔭的人便宜太多,你可以考慮考慮。”


    他老神在在,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性命安危。


    湛塵悶哼一聲,茫然睜開眼睛,目光虛虛落在花燃身上,唇齒間溢出一聲輕吟。


    “有人來了?怎麽站在門口說話?”崔老頭聽到動靜,從屋中探出頭來。


    他健步如飛,目光炯炯,走到崔宸身側,張口譴責花燃,“你自己舒舒服服解了毒,怎麽能讓自己的同伴忍受這種痛苦?你不知道憋多了對男人不好嗎?”


    花燃掐住湛塵的臉仔細觀察,靈力探入湛塵的經脈,感受到熟悉氣息的湛塵沒有反抗,任由她施為。


    如今他看上去就像一盤秀色可餐的菜,皮膚透著粉紅,眼睛水光瀲灩,紅痣鮮明。


    花燃絲毫沒有被美色所惑,淡定道:“不是母蠱,不算太難解。”


    崔老頭:“我們又不想要你們的命,下母蠱幹什麽,那玩意兒貴得很,你想開了,決定親解放同伴?我這裏麵有空房和床,也不是不可以借給你,一口價五十靈石!”


    湛塵抬手撫摸花燃的臉,掌心滾燙。


    花燃麵不改色,細線將他緊緊纏繞起來。


    割傷指尖擠出一滴血,血珠裏凝聚大量靈力和她分出的一縷神魂,細線在湛塵頸側割開一道口子,她將精血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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