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簡直受夠了盛昭這?些?年的壓迫。


    不就是有點兒錢嗎?


    他算是個什麽東西?


    他盛立鬆在盛家受盡寵愛,比他這?個在鏡頭?下丟人現眼的戲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盛立鬆原本就是個沒?有腦子和理性的人,此刻喝了酒,又在心動的美人麵前,更想要突顯自己的厲害。


    他胳膊一抬,哈哈一笑?,指著盛昭,近乎猖狂地開口。


    “美女你和他關係好有什麽用?你了解他什麽?”


    “這?人從?小被?關在地下室過?著螻蟻一樣的生活!連三歲小孩都能因為看?不慣他,將他隨隨便便關在冰窖裏好幾個小時!靠著爬上別人的床才?勉強進入娛樂圈,靠屈辱發?財才?勉強擁有坐在這?裏的資格,身體肮髒得從?來沒?有得到過?爺爺的承認!你確定,要和這?樣的人為伍?!”


    杜桑愣住。


    盛明大聲喊了一句盛立鬆的名字,臉色紅白相交。盛含章聽得微微張唇,一時間喉嚨幹澀,無法發?出一點兒聲音。


    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盛映如和張純宛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見到了隔岸觀火的爽意。


    盛明生出這?麽一個公然?丟人,又口無遮攔的蠢貨,可真是……太好了。


    盛立鬆罵得很爽,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大難臨頭?。


    舊事?重提,連盛老爺子的臉色也淡了下去。


    此情此景下,盛昭維持著挺立的背影,竟然?在詭譎的寂靜下,很輕地笑?了一聲。


    沒?有人能摸準這?笑?意。


    但所?有人都知道,盛立鬆完了。


    盛昭將外套隨手丟在了地上,垂眉,眸色被?熾亮的光照得寂靜無波。


    他想要逃離的東西,掩蓋的東西,忽然?就這?麽被?擺在了桌麵上,擺在了她的眼前。


    措手不及。


    卻終將到來。


    盛立鬆看?他這?架勢,嘴上不饒:“你幹什麽?想打架?”


    盛昭慢條斯理地將西裝扣子解開,袖口反射出精致奢華的暗光。


    “艸老子可是跆拳道黑帶,老子怕你啊?”盛立鬆的腳步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拳頭?放在胸前,麵色掩藏不了虛張聲勢的驚慌。


    盛昭按下表扣。


    左腕的這?隻手表,是杜桑錄完綜藝那天,給?他帶的禮物。


    第?一份禮物。


    可不能髒了它。


    就在這?時——一隻手落入漆黑的眼眶下,輕輕覆蓋在他的右手手背上。


    盛昭動作一頓,耳間傳進來一道溫柔的聲調:“你左手剛好沒?多久,別動粗。”


    盛昭沒?吭聲。


    盛立鬆看?著兩人交疊的手,感覺被?刺痛了眼:“左手受傷是他活該,這?麽多年欺壓我爸媽得到的報應,早讓他去燒香拜佛,他媽的自己——”


    杜桑閉了下眼,將頭?頂的帽子一掀,抬腳起跳,猛地朝他的胸口踹去。


    這?一腳使用了全力,打得在場所?有人措手不及。隻有盛昭站在原地,似乎在她踹人的前一秒,聽見了一句“我來”。


    他抬眸,眼睫輕顫。


    盛立鬆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身體不由自主往後?倒去,撞在了椅子上。


    杜桑歪了下腦袋,手腕被?她捏得哢哢作響。


    一拳狠狠落在盛立鬆的左臉上,冰涼的冷意落在他身上,杜桑不顧周圍人震驚的神情,對麵前的人渣淡聲道:“剛才?那一腳,是因為你對長?輩不敬。”


    “這?一拳,是因為你對我輕浮。”


    盛立鬆眼前一黑,聽見母親尖叫了一聲,下一瞬右臉又被?連續無間斷地挨了重重三巴掌。


    血絲快速地溢在口腔中,疼痛向四麵八方蔓延。


    杜桑:“這?三巴掌,是因為你說的話,實在很沒?有素質。”


    “順便。”她和盛昭一樣,單腳踩在他身邊的凳子上,居高臨下看?著他,聲線冰冷,“我比你大兩歲,別隨隨便便亂叫妹妹。”


    “別侮辱跆拳道黑帶,你不配。”


    作為正兒八經的黑帶選手,打他這?種鬆軟的弱骨,輕而易舉。


    說完,她深吸一口氣,趁著盛家叫保安之前,轉身快速牽起了盛昭的手腕,朝主廳的門口走?去。


    下一瞬她看?見了門口的爸爸,腳步猛地停下來。


    杜成兵將目光落在了兩人交疊的地方,眼底閃過?幾分震驚,以及幾分了然?。


    他多麽了解自己的女兒,聯想到他住院發?生的事?情,以及三少爺的行為。


    ……似乎很多事?情就能說通。


    杜成兵歎了口氣。


    “先回去。”他說,“明天我來找你。”


    杜桑的眼眶,在一刻終於染上了鮮血的顏色,知道在她控製不住自己時,很多事?情就瞞不下去了。


    “對不起,爸爸。”


    “沒?關係。”他說,老實嚴肅的臉上勾起輕鬆的軟意,“你今晚做得很好。”


    他杜成兵的女兒,必須得是如此敢愛敢恨,敢做敢當。


    -


    杜桑牽著盛昭,是從?別墅的後?門離開的。


    留下衝動痕跡,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


    當暗夜的冷空氣襲來,無聲地侵蝕著每一處毛孔時,她才?發?現,身後?的盛昭隻穿了一層薄薄的西裝。


    厚實的外套在剛才?被?丟在了主廳的地上。


    她轉身,沉默地將口袋裏的毛茸茸圍巾拿出來,踮著腳,裹在他的脖子上。


    路燈被?黑夜切割,光暈就像一整片的雪花,灑在了姑娘清澈的瞳孔裏。


    她微微地喘著氣,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鬧劇中反應過?來,眼眶嵌入紅潤。


    剛剛那般利落、凶狠、清冷的人,此刻吐出的呼吸,帶著濕潤溫熱的白霧。


    盛昭感受到脖子上傳來的暖意,沒?有說話。


    然?後?,勾唇笑?了一聲。


    杜桑看?在眼裏,不太明白地抬眼:“你笑?什麽?”


    這?是兩人從?剛才?開始,說的第?一句話。


    就像一根針,戳破了氣泡。


    盛昭垂眸,沉靜的瞳孔微微顫動,竟也帶著幾分濕潤。


    “我隻是沒?想到。”


    “生於盛家,孑然?一身,原來有一天,也會被?她人保護。”


    多麽神奇。


    他盛昭,原來有一天,也會被?自己的妻子保護。


    像一個弱者,像一個,可以依戀的人。


    第40章 四〇


    夜深了, 盛昭從浴室出來,發絲墜著水滴,杜桑恰好推開臥室的門。


    她手裏拿著吹風機, 從右邊爬上?床,指了指床邊的位置, 目光是熟悉的柔軟。


    “坐過來。”她說。


    盛昭坐在她身前, 聽見齒輪轉動的聲音。心中一直沒搞明白, 看著這麽?瘦的人,怎麽?能?這麽?能?打。


    噪音停下時,杜桑抬手扒拉著他的軟發,聽見他問:“除了跆拳道, 還學過什麽??”


    “很多都學過。”杜桑說,“散打啊,拳擊啊,重點?學習在擊打的部位和力量。”


    盛昭沒有吭聲。


    杜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衝動。


    她從小到大,向來都是謹言慎行, 能?忍則忍。她很少出言傷人, 更不要說在大庭廣眾之下,大打出手。


    她也不知道今天, 怎麽?就到了這種地步。


    “是不是後悔了?”他將?吹風機從床上?拿起來, 丟在床頭的抽屜裏,眉眼清冷,“在家宴上?鬧事?,怕不怕盛家追究,怕不怕牽連到你的家人, 怕不怕你爸爸可能?會沒工作,怕不怕盛立鬆下來找你麻煩。”


    杜桑歪頭認真想了想他的問題:“好像有點?。”


    頓時, 盛昭的表情變得諱莫如深。那雙深褐色的雙眸,在光下更顯幽靜。


    ……是這樣。


    她確實應該後悔的。


    為了他,與?盛家結仇,好像確實怎麽?聽,都很不劃算。


    杜桑瞅著他的目光,看他將?小情緒掩埋,然後故作平靜地躺在床上?。


    她覺得有點?好笑,躺在他後麵?時,抬起雙臂,從他腰間兩側處穿過去?,抱住他。


    她將?額頭抵在他背上?,聞到清新淡雅的dosan味,想了想,才柔聲開口:“我有點?後悔,當?初在醫院說那樣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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