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南森垂下睫毛, 伸手把紅裙小女孩抱起來,溫和道?:“我不?是?說,遇見我是?個秘密嗎?”


    莉莉神秘兮兮地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費列羅, 趴在他耳邊小聲說:“我媽媽說了, 要請你吃巧克力。”


    言下之意?保密哪有吃巧克力重要!你清醒一點!


    溫南森笑了, 他接過巧克力:“謝謝你。”


    小孩媽媽上前,想要多少表示一下, 不?管是?紅包也好吃飯也好,畢竟救了她?孩子的?命。


    溫南森輕描淡寫幾?句話,讓她?不?必放在心上,最後隻拿了莉莉的?那顆巧克力,在小孩子心裏,這就?算他倆扯平了。


    臨到分別的?時候,莉莉還不?肯走,抓著溫南森的?衣角依依不?舍。


    許西檸站在旁邊看著。


    還挺眼熟。


    當時她?在山裏摔成小聾瞎,人在看不?見和聽不?見的?時候格外?恐懼,她?也抓著人不?放手,生怕他丟下自己走掉。


    當時許西檸聽不?見自己說話的?聲音,她?一度以為自己啞了。


    直到有次她?無意?間開口?,他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表示自己聽見了。


    許西檸驚喜異常,用力抓著他問:“你能帶我回?家?嗎?”


    他捏一下她?的?手。


    許西檸問:“我怕睡醒了你就?不?在了,能不?能別丟下我?”


    他捏一下她?的?手。


    許西檸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那一刻被聽見的?喜悅衝破她?勉力維持的?理智,被封閉在黑暗中的?恐懼像是?巨浪一樣淹沒了她?。


    她?感覺自己好像哭了,臉上濕漉漉的?,啞聲問:“你說,我會不?會好不?起來了?”


    過了很久,他抓過她?的?手,掌心向?上,在她?手心裏寫字,溫柔的?觸感,耐心地一遍又一遍。


    【不?會。】


    在孤立無援的?狀況下,人很難不?愛上唯一的?燈火。


    許西檸承認自己在康複後,仍然對溫南森有些過度依賴,當時放學以後有事沒事她?就?背著書包往溫南森家?跑。


    醫生說她?有些輕微的?ptsd,很長一段時間她?會做噩夢,夢見自己看不?見也聽不?見,驚醒後大口?喘息,渾身冷汗。


    溫南森給了她?電話號碼,說任何時間都可以給他打電話,即便?是?淩晨三點他也會立刻接起。


    有很多個深夜,許西檸都開著燈睡覺,戴著耳機,聽溫南森給她?念詩。


    他會用荷蘭語讀婁岱森的?詩,用德語念海涅的?詩,用意?大利語念阿爾卡莫的?詩,用西班牙語讀西梅內斯的?詩。


    那些詩句被他念得優美又輕盈,像是?曠野的?雲,雲上的?風,風裏的?花,花間的?雪。


    許西檸至今不?知道?他會多少種語言,應該和他的?博士學位一樣,多得能摞起來打牌。


    你別說,你真別說。


    完全聽不?懂,催眠效果那叫一個好。


    許西檸常常戴著耳機就?睡過去了,早上醒來發現通話時長七小時,嚇得一個激靈,小心翼翼問:“你還在嗎?”


    溫南森的?聲音永遠耐心包容:“早上好,我剛烤了吐司,要來我家?吃早飯嗎?”


    許西檸抓狂地撓頭:“你一直沒睡嗎?怎麽不?掛電話?”


    溫南森溫和道?:“我怕你還會醒來。”


    ……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對待渣男一樣甩溫南森兩巴掌,然後心安理得地恨他,讓他和死去的?艾琳一起見鬼去吧。


    可是?分手已經兩年了,如今當她?心平氣和,回?頭再看,卻不?得不?承認溫南森做得太多。


    就?算他不?愛她?,他也不?欠她?。


    *


    不?出三天,“新?聞部新?來的?nansen主編帥得慘絕人寰”這個消息傳遍整個片羽傳媒,就?好像是?大一時光又開始重演。


    其他部門的?人經常鬼鬼祟祟地來新?聞部探頭探腦,許西檸一早上在茶水間遇到了二樓的?美工,七樓的?財務,在廁所遇到九樓的?運營和十三樓的?程序員……


    怎麽著,是?新?聞部的?水更甜,還是?新?聞部的?廁所更香???


    不?停地有人問她?:“誒,你見過nansen主編了嗎?真跟照片一樣帥嗎?”


    許西檸矜持地喝了口?水,拍了拍她?的?肩:“魯迅說過,自古紅顏多禍水,英雄難過美人關。”


    同事:“魯迅沒有說過。”


    “同誌,重點抓錯了。”許西檸深沉道?,“重點是?不?要靠近他,會變得不?幸。”


    然而好景不?長,狂歡的?新?聞部很快就?發現,新?來的?溫主編是?個不?會用互聯網的?現代?原始人。


    他們先是?想把溫南森拉進微信群,結果溫南森說:“我不?太會用手機,有什麽事大家?可以用郵箱聯係我。”


    有人一拍腦袋,說啊對對,國外?就?是?這樣的?,他們用郵件辦公,把私人生活和工作分得很開。


    於是?大家?都入鄉隨俗,準備添加溫南森的?email。


    誰知溫南森轉身在白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溫南森微笑:“你們可以給我寄信。”


    全員呆滯。


    捏媽,您是?哪個朝代?穿越過來的?古人啊!!


    許西檸毫不?意?外?,習以為常,淡定地坐在下麵吃糖。


    溫南森表麵看起來人模狗樣,實際上是?個貨真價實的?電子白癡,連打電話都是?她?手把手教的?。


    當時溫南森為了和她?聯係上,才買了第?一部手機,許西檸當時剛考了教資,不?厭其煩地教他怎麽用,結果慘遭教學事業的?滑鐵盧。


    一開始溫南森經常會莫名其妙地關機,他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手機突然不?能用了,於是?隻好再買一個。


    一拉開抽屜,豁,好家?夥十幾?個新?手機整整齊齊。


    許西檸還以為是?什麽靈異事件,結果一番折騰後發現是?他不?會充電。


    許西檸問你的?充電器呢,溫南森一臉無辜道?,是?送的?那根白色的?繩子嗎……被我丟掉了。


    許西檸:……


    你他媽的?phd不?會全是?買的?吧?


    教了好幾?年,溫教授的?手機水平仍然僅限於接打電話和回?消息,看微信那都屬於超高端信息操作。


    笑死,根本教不?會。


    許西檸時常教他教得氣急敗壞地跳腳,溫南森就?安安靜靜看著她?笑。


    許西檸說拜托你反省一下,人家?鄭教授一把年紀用手機都比你用得好!上次他甚至還給我發表情包說“沒有困難的?論文,隻有勇敢的?狗勾”。


    溫南森說鄭教授還年輕……許西檸大受震撼說他年輕個錘子啊他頭發都掉光了孫子都滿地跑了!


    溫南森又虛心請教,狗勾和論文有什麽關係呢,狗勾又不?會寫論文。


    許西檸覺得這很難解釋,於是?指著自己說你可以理解成我就?是?狗勾。


    溫南森不?解道?,你上次還說自己是?鼠鼠。


    許西檸說我有時是?鼠鼠,有時又是?狗勾,我還能是?小海豹小熊貓小水獺,我在互聯網上千變萬化,我的?精神病一觸即發。


    太難了,這題太難了,許西檸從?他漂亮的?綠色眼睛裏看到了大大的?問號。


    很多個溫暖的?午後,溫南森堆滿書的?巨大書房裏看書,許西檸一邊寫作業一邊嘰裏呱啦自說自話。


    溫南森全都聽不?懂,他就?隻是?看著她?笑。


    金色的?晨曦穿過飄起的?窗簾落在他翡翠一樣的?眼睛裏,那一刻時間都好像被拉長了,世界安靜又專注。


    他眼裏倒映著女孩的?影子,眸光裏有種近乎永恒的?深情,幾?乎讓人錯覺是?愛意?。


    許西檸問他你笑什麽,笑得像是?兒童節看幼兒園小朋友文藝匯演的?老爺爺。


    這句話溫南森聽懂了,他無奈道?我在你心裏這樣老嗎,許西檸趕緊哄他說不?老不?老,小溫同學永遠十八。


    有時,許西檸覺得溫南森年輕的?皮囊裏塞了個一千歲的?靈魂。


    許西檸本已下定決心,她?當她?的?記者,溫南森當他的?主編,能不?和他說話,就?不?和他說話。


    誰知,這個決心還沒撐過三天,就?破戒了。


    當時,許西檸和同事一起去給溫南森審稿,同事對溫主編很客氣道?:“終稿發到您窗口?了,麻煩您收一下,看看有什麽問題?”


    許西檸在旁邊當個不?說話的?掛件,露出禮貌又不?失敷衍的?微笑。


    溫南森點了點頭。


    溫南森站了起來。


    溫南森打開了窗戶。


    十二樓的?風呼啦啦吹拂著他金色的?眼鏡鏈。


    溫南森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似乎在疑惑為什麽要把稿子從?窗口?送進來。


    同事也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似乎在疑惑溫主編究竟想從?天上看到什麽。


    溫南森問:“窗口?嗎?”


    同事更客氣了:“是?啊是?啊,您是?覺得快下雨了嗎?”


    溫南森:“是?啊是?啊。”


    你兩他媽的?還聊起來了!!


    許西檸終於忍無可忍,像是?爆炸的?氣球一樣衝過去,一把關上了窗戶,拽著溫南森的?領帶,把他拖到電腦前,指著屏幕吼道?:“溫南森!我跟你說了多少次!是?桌麵上的?窗口?!”


    溫南森的?目光開始移向?他的?紅木桌麵。


    許西檸敏銳地捕捉到他遊離的?目光,像是?脾氣暴躁的?教師發現開小差的?學生,更加勃然大怒,敲著他的?顯示屏說:“看哪兒呢!桌麵!說了多少次了顯示屏就?是?桌麵!”


    溫南森抬起手,安撫道?:“好的?,你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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