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用應急燈往中間區域照了照,地下室中間有一大塊凹陷區域,四周有沙發和桌子,中間是一大塊地毯。


    而此時地毯上,有一對男女正在難分難舍,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台階上有燈光照過來。


    周越定定站了幾秒,隨即轉身拉住蕭瑜的手往上走。


    蕭瑜也沒出聲,隻順著他的步子折回到一樓。


    因為停電,別墅裏隻有殘存的冷氣。


    周越又撥了一通電話,對方承諾兩個小時之內就能供電。


    直到回到樓上,蕭瑜看了眼筆記本的支撐電量,打算關機回房。


    再看周越,進屋後就靠坐在桌邊,他沒有按掉筆記本,就立在光影中一言不發。


    半晌,周越問:“白天在遊艇上,你有沒有看到什麽?”


    蕭瑜並不意外他這麽快就有了聯想和推斷,說:“我隻看到他們一起消失,又一起出現,其餘什麽都沒有。”


    周越:“怎麽不告訴我?”


    蕭瑜措辭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說,而且我確實沒看到重點,總不能憑空臆測吧。”


    周越沒接話。


    蕭瑜問:“你打算怎麽做?”


    周越:“通知家裏,聽他們的安排。”


    蕭瑜:“他們這樣隱秘,一定是不希望被知道、被安排。”


    周越似乎笑了下:“這可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蕭瑜:“你要不要先問問趙茉的看法?為什麽不想讓人知道呢?”


    周越停頓了兩秒,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隨即說:“趙茉有男朋友,普通人家,家裏不同意。蕭緒也有個喜歡的女生在海外念書,就快回來了。”


    哦。


    有點意外,但又不那麽意外。


    一陣沉默,蕭瑜不知道要接什麽話,還是應該轉移話題。


    她說:“如果沒事,我先回房了。”


    周越很快問:“沒有電,你回去做什麽?”


    是啊,難道要抹黑洗澡嗎?這個時間她也睡不著。


    蕭瑜正猶豫,周越又道:“要不就留在這裏說會兒話,等電來了再說。”


    話落,他就從水吧下麵找出兩瓶常溫的純淨水:“隻能先喝這個了。”


    蕭瑜接過白水,坐進沙發裏,直到周越在她旁邊落座,旁邊的沙發隨著他落座而凹陷下去。


    屋裏太黑,隻有周越的筆記本發出一束光,照著角落。


    蕭瑜喝了口水,不想放任沉默:“聊什麽?”


    周越隔了幾秒才說:“其實我也不攢小茉和那個男人交往。”


    蕭瑜:“為什麽呢?因為他家裏窮?”


    周越:“窮隻是一方麵,經濟上的窮還有機會跨越,但觀念上的……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這倒是,階級固化,知識壟斷,上層階級控製著中下層的認知和接觸麵,大多數人受到的教育都是為了服從、執行和配合。


    不說別的,就說情感,普通人將出軌劈腿視為道德問題,但到了某一個階層,這就變成了經濟利益問題。一方不能說服另一方改變觀念認知,這就等於推翻“信仰”一般,當然也無法互相理解、共同、融合。


    價值觀不合會帶來巨大的精神痛苦,有些壁壘是無法打破的,所以才會有“門當戶對”的說法,給自己圈層的人玩更省心省力。雖然巨大的差異感會產生某種追求的衝動和好奇心,但那隻是一時的。


    周越:“我真是不懂她在想什麽。”


    蕭瑜問:“是不懂她為什麽選那個男朋友,還是不懂她隱瞞和蕭緒的關係?”


    周越:“都有。”


    接著他又問:“你能明白嗎?”


    蕭瑜說:“我不了解她。我隻能說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矛盾,情感上傾向一個人,身體又被另一個人吸引。可能情感上的傾向也未必是愛,隻是一時的沉迷、迷戀、吸引,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如果這時候有人強烈反對,生出叛逆心理,就要更義無反顧地紮進去。”


    周越好一會兒沒說話。


    氣氛安靜得不像話。


    蕭瑜默默喝著水,也不知道他是在想趙茉的心理動線,還是在思考眼下的局麵。


    直到周越問了這麽一句:“你也會這樣嗎?”


    蕭瑜愣了愣:“什麽?”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說:“哦,也許吧。”


    筆記本的光線在這時消失了,屋裏徹底陷入黑暗。


    周越的聲音被黑暗無限放大,存在感十足,好像變成了有形的東西,在她右邊響起,隔空“觸碰”著她的耳朵。


    “那我呢,我屬於哪一種?”


    蕭瑜沒接話,正打算裝作聽不懂,或是搪塞過去。


    周越便進一步強調:“情感、身體,還是兩者都不是?”


    蕭瑜老實回答:“我不知道。”


    周越:“怎麽會不知道?”


    雖然屋裏很黑,隻能勉強看到家具的輪廓,她卻明確地感覺到他一直注視著她。


    蕭瑜一動不動,隻盯著前麵的黑暗:“前者,我沒有深入了解,也沒有以談戀愛的方式相處過,我說不好。後者麽……”


    第22章 蕭瑜和周越


    說到“後者”,蕭瑜停住了,腦子沒有嘴巴快,還在想著前者如何。


    她當然知道她的愛情觀以及對談戀愛的認知、相處模式,和他的定義是不一樣的。


    事實上她也好久沒有過真真正正去談一場戀愛了,時間全都給了工作、給了自己,哪怕抽出來一點點給追求者,她都覺得奢侈。


    那一點點時間對她來說比一個五位數的包還要昂貴——如果有一個男人可以讓她驚喜裝扮,心甘情願地花費時間和金錢,隻為了陪他出去看一場電影,喝一杯奶茶,逛一會兒街,這個男人在她心裏的分量一定不低,她才會覺得這一趟是值得的,而不是在浪費生命和精力。


    “後者……”周越適時開口,將蕭瑜的思路打斷。


    他聲音不高,卻有一種逼近地壓迫感。


    他好像在笑:“後者,因為沒有實踐基礎,所以你也說不好?”


    蕭瑜意識到他在說什麽之後,臉上開始升溫,卻不知道是因為羞還是惱,而那熱度也被這黑暗侵蝕著,逐漸擴大蔓延


    “周越。”她叫他的名字,帶著一點警告。


    周越沒有回應,他依然看著她,看著黑暗中她的輪廓。


    蕭瑜轉過頭,和他對上。


    他們看不清彼此的臉,卻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對方的體溫,以及屋裏空氣的稀薄,越來越高的溫度。


    蕭瑜忍不住問:“是不是因為停電了,你就……”


    就什麽呢,調情、曖昧,這樣的肆無忌憚?


    周越清了一下嗓子,正色道:“我覺得現在氛圍很好,看不到彼此的臉,你的膽子也能大一些。”


    蕭瑜:“我的膽子一向很大。”


    周越:“可我覺得你在向我透露一個信號,好像是我的身份、地位、金錢,還有那份協議,是這些東西在壓迫你。你的壓力,是來自我。”


    他的語速不快,每一個字都很清晰,清晰地響在耳邊,壓在心裏,每一下都令心髒一震。


    他似乎看透了一切。


    這或許是每一位上位者心知肚明的東西,他們高高在上,看著周圍的巴結、討好,看著他們的小心翼翼、絞盡腦汁,就像是講台上的老師看著下麵學生的小動作一樣清晰。


    她的理智、冷靜,一直在提醒她、告誡她,叫她不要失去判斷力,不要一頭紮進去,不要覬覦自己沒本事得到的東西,最終慘敗收場。就算這是一場注定是有權者勝利的較量,那麽她也要盡力拿到更多好處,起碼不要一無所有。


    情感控製不了,起碼還有身體的快樂,金錢、物質的滿足,工作上的成就感,個人職位的提升——情感並不是唯一追求。


    不得不說黑暗給了她膽量和勇氣,有些話麵對他,她是說不出口的。


    她有很多顧忌,雖然被吸引,但不敢放肆,她還要考慮以後,比如工作、人脈、職位、金錢、前途。而這些東西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他進退的空間遠比她大。


    在蕭瑜給出反應之前,周越又問:“我想知道如果沒有這些壓力,就隻說我這個人,你覺得怎麽樣?”


    這話落地,屋裏又一次沉默了。


    蕭瑜閉上眼,就算心裏再多掙紮,有件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如果她沒有意思,他的協議她不會答應,因她知道這種協議意味著什麽;如果她沒有意思,那麽他提議留下來聊天,她不會答應,因她知道一男一女坐在黑暗中交心意味著什麽。她既不天真,也並非隻有小聰明。


    “如果你什麽都沒有,隻說你這個人……”蕭瑜開口了,“你的性格、能力,你的樣貌、身材,你的學識、談吐,都是吸引我的。我不會排斥和這樣的男人發展一段感情,不管結果如何,在過程中我都是獲益的、愉快的。”


    周越:“所以是我的身份令你猶豫。”


    蕭瑜:“是。”


    周越:“我還以為,向上社交、追逐名利和平台是人的本能。”


    蕭瑜:“的確是。如果我隻是一個普通員工,被老板這樣青睞,我大概不會考慮後果,先將眼前的利益占住再說,陪這個男人一年,獲得五年辛苦工作都賺不到的錢。但我現在的職位和薪酬都不允許我感情用事,我手裏的籌碼雖然變多了,但得來不易,我不敢一擲千金。我怕賭輸了,賭注我付不起。”


    正是因為有了更多籌碼,才更加珍惜。


    周越問:“你擔心邁出那一步,後麵無法收場?還是擔心關係結束之後,我因為在你這裏摔了跟頭,心懷怨恨,會在工作中打壓你?”


    蕭瑜:“都不是。你不是這樣的人,你連睡眠時間都是擠出來的,哪還有心力考慮這些雞毛蒜皮的小報複?”


    周越歎了一口氣:“你把我搞糊塗了。”


    別說周越,蕭瑜自己都還在消化當中。


    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要和周越談到這一步,她原本的想法很簡單,無非就是情難自禁時睡了再說,睡醒了再考慮以後,關係結束後收拾好心情,若無其事地繼續工作。


    “不如我這樣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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