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戴上。”威廉把我引到梳妝鏡前,取出珍珠項鏈幫我戴上,然後對鏡子裏的我笑了笑說,“很漂亮。”


    我用手指摸摸它,擔憂地問:“是不是很貴?”


    “這是你應得的。”威廉握著我的肩膀,眼神灼灼地說,“我妹妹就該戴這麽漂亮的珠寶,以後你還會有更多。”他又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紙,放在我麵前,“我本打算在你回來前填滿你的衣櫃,但既然你提前回來了,就自己買吧,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不夠我再給你。”


    我拿起一張紙,驚訝地發現那是普金兌換券,每張10金,整整100金。


    威廉心情很愉快,一直笑眯眯的,他親昵地摸了摸我的頭說:“這些年你辛苦了,我發誓再也不會讓你和爸爸過苦日子,你可以雇傭女仆,像千金小姐一樣帶著年金出嫁。”


    哥哥臉上掛著得誌的笑容,渾身上下都寫著自信滿滿,而我卻不由地疑惑:“才半年時間,你就開了那麽多分店,是向銀行貸款了嗎?”


    威廉坐下來,扯扯袖口說:“當然沒有。”


    “那你怎麽賺了這麽多錢?”


    他笑眯眯地說:“你猜猜看,我保證你猜不到。”


    “我的確猜不到。”我嚴肅地看著他,“你最好沒做什麽違法犯罪的事。”


    “怎麽可能?”他攤攤手說,“我是多麽遵紀守法的良民啊。”看我臉色陰沉地瞪著他,他聳聳肩說,“好吧好吧,這些店都是和菲利斯人合開的。”


    他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的金發,挺直胸膛說:“這副相貌多好啊,簡直是做生意的敲門磚,國家鼓勵我們普國年輕人創業,給我們很多方便,許多事情都大開綠燈。菲利斯人就不行了,國家登記他們的財產,並且限製他們的商業活動範圍。”


    “肉、煙酒、咖啡,很多東西他們都不能經營了,所以我主動找了那些肉店老板,和他們簽了合同,以我的名義繼續開店,然後我收取一定提成。”威廉得意地說,“但我覺得這些店早晚都是我的,瞧瞧現在的局勢吧。”


    聽了這話,我忽然覺得脖子上的項鏈有點燙手,遲疑地說:“這不太好吧,霍普先生多正直善良啊,他那麽相信你。”


    “別傻了,我這是在幫他們,要不是我,他們還能安穩經營店鋪嗎?”


    威廉雄心萬丈地跟我規劃著他的商業藍圖,但我聽來聽去都覺得他隻想趁勢占菲利斯人的便宜,於是我打斷他說:“你現在事業有成了,有女朋友了嗎?”


    “有幾個。”他說。


    我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半天啞口無言,然後憤怒地起身道:“幾個是什麽意思!”


    “你也說我事業有成了。”他一臉無辜道,“有一堆女人圍著我轉不是很正常的嗎?”


    “那你找個好女孩結婚啊!有幾個算怎麽回事!”


    “你吼什麽?那些女人都是自己湊上來的,也未必隻有我一個男朋友吧。”


    “所以我才叫你找個好女孩結婚!”


    “好女孩?女人都一樣,表麵溫柔善良,誰知道背後是什麽樣子,我不相信任何女人,更不會隨隨便便結婚。”威廉深深吸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按著我的肩膀說,“好了,你都多久沒回家了,幹嘛跟我吵架。”


    我頹喪地坐下,滿懷失落地說:“我也是女人……”


    “你是女人,可你跟她不一樣……”威廉忽然止住話題,笑了笑說,“我們不說這個了,你不是喜歡野餐嗎?我抽時間帶你和爸爸去。”


    後來我思索著威廉的話,那個‘她’是指誰?


    是他的某個女朋友?還是指……我們的媽媽……


    第二天,我去拜會安竹拉·斯科蒂沃女士,她獨居在城區一幢豪華別墅裏。


    坐在奢華的小客廳裏,吃著冰激淩,聽著輕柔的音樂,我卻拘謹得手腳都不能安放。


    因為給我端茶倒水的是一位極其俊美的青年,而且這不是唯一為我服務的英俊青年,從進門到現在,我已經遇到了七八位,全都是身材修長,容貌俊美的年輕小夥子。隻有一位管家先生年紀稍大,但看上去最多三十幾歲,也有著成熟的聲線和沉穩的儀表。


    斯科蒂沃女士倚靠在一張沙發上,像埃及女王一樣被這些俊美的仆人伺候著,恭維著。我發現他們都在絞盡腦汁取悅她,如果誰成功逗笑了她,就會隱晦地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是特意來感謝斯科蒂沃女士的,所以不能冷場,於是也絞盡腦汁地取悅她,故意說些大學裏有趣的事,當我說到那場糟糕的戲劇表演時,斯科蒂沃女士笑得前仰後合,連紅酒都灑了。


    我在這裏玩了一整天,臨走前她問我暑假忙不忙,如果不忙可以常來,因為這種難耐的暑天連沙龍都不好開了,她有點寂寞。


    我當然不會拒絕,所以一有空就來拜會,隻是來得多了,我發現自己好像受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敵意,不知為什麽,一些男仆總是特別傲慢地蔑視我。


    很少有男人敵視我,這種經曆有點稀奇,直到斯科蒂沃女士的貼身女仆悄悄告訴我:“自從你來了,小姐就開始嫌棄男仆們說話又蠢又無趣,連平時最得寵的都被嫌棄‘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身邊圍著你這種蠢貨’。”


    這段日子很愉快,直到某天下午,斯科蒂沃女士急急忙忙吩咐道:“快去換身衣服,等會兒跟我參加晚宴,老天爺,我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了。”


    “我陪您嗎?”我疑惑地問。


    “沒錯,我都是帶女伴參加宴會的,這次來不及請別人了。”她急匆匆地說。


    等到達目的地後,我才發現自己來過這裏,這是曼古斯特·卡梅倫先生的宅邸。


    斯科蒂沃女士囑咐我說:“別緊張,隻是一場訂婚宴,卡梅倫先生的兒子休伯特·卡梅倫要和一位……”她拿出請柬掃了眼說,“瑪格麗特·提爾曼小姐結婚,提爾曼?這個姓氏莫非是薩斯國貴族?”


    我隨斯科蒂沃女士進場,看她和眾人寒暄,之後她和一位穿黑色晚禮服的胖女士躲在角落裏閑談。


    “我記得卡梅倫已經跟法洛倫斯訂婚了,莫非我記錯了?”斯科蒂沃女士問。


    胖女士搖著一把小扇子,低聲說:“當然沒錯,整整兩年,休伯特·卡梅倫帶著法洛倫斯家的小姐出席了所有能出席的宴會,每個人都以為他們會結婚,結果現在新娘子換了人。嘖嘖,愛米莉·法洛倫斯小姐真可憐,老貴族的臉麵都丟盡了。”


    “法洛倫斯家應該很有錢吧,給女兒幾萬金普的嫁妝沒問題,怎麽會被搶走了女婿?莫非那位提爾曼小姐出身不凡?”


    “聽說是薩斯國的貴族,蠻有錢的,她把休伯特·卡梅倫迷得七葷八素,非她不娶,卡梅倫夫婦心疼獨子,就答應了婚事。”


    斯科蒂沃女士搖搖頭說:“卡梅倫也太囂張了,完全不給法洛倫斯麵子啊。”


    “人家大權在握,還需要給誰麵子,現在流傳著一句話,想進政府嗎?那加入葳蕤黨吧,不然就滾開。現在整個巴巴利亞都在看卡梅倫的眼色,法洛倫斯又算什麽。”


    愛米莉·法洛倫斯……


    我想起了幾年前那個舞會,當時休伯特·卡梅倫的母親要求他請這位貴族小姐跳舞,他很不高興,還把火氣都潑在了我身上,所以印象深刻。


    正在這時,宴會大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一對璧人正手挽著手走下樓梯。


    我驚訝於自己看到的,以致有些喘不上氣來,因為莉莉安·克勞德斯挽著休伯特·卡梅倫出現在了大廳裏。


    莉莉安穿著淺粉色的長裙,戴一頂鑽石王冠,一頭黑發也染成了棕色,正一臉甜蜜地仰望著身旁高大英俊的青年。


    他們兩人沿著會場和賓客們握手寒暄,很快就來到了斯科蒂沃女士麵前。


    休伯特認出了我,驚喜道:“安妮·納西斯小姐?是瑪格麗特邀請了你嗎?”


    改名為瑪格麗特的莉莉安臉色一白,搶先一步走到我麵前,死死抓著我的手腕,勉強露出笑容說:“安妮,你怎麽在這裏?”還不等我回答,她就對休伯特說:“親愛的,我太久沒見安妮了,想跟她說兩句,就幾秒鍾。”


    她強行把我拉扯到一邊,在我耳邊迅速低語道:“不想死就別亂說話,否則黑加爾先生弄死你全家。”然後她親親熱熱地抱住我,用一種十分甜膩的口氣說:“你聽說了我們的婚事,所以特意來見我的嗎?太感謝你了。”


    休伯特走過來,頗為無奈地說:“等會兒再敘舊吧,我們還有好多朋友要見呢。”


    “好吧。”莉莉安撅撅嘴,回到休伯特身旁,挽著他的胳膊撒嬌道,“我好幾年沒回普國了,安妮媽媽以前是我家的女仆,我們小時候經常一起玩的,這次見麵太意外了。”


    休伯特眨眨眼睛,有些委屈地說:“當初你什麽都不肯告訴我,連安妮小姐也不肯透露你的消息。”


    “可我還是被你找到了啊。”莉莉安與休伯特彼此對視著,眼神纏綿至極。


    而我渾渾噩噩的,萬分後悔出現在了這裏。


    後來我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幾天,某天清晨,我一出家門,兩輛黑色轎車就攔住了我的去路,上麵衝下許多男人,在我發出聲音前,他們就塞住我的嘴,綁住我的手腳,然後套上一口麻袋,丟進了車裏。


    第60章 第五十四章


    我感覺走了很遠的路,最後被推搡到一個地方,聽到鐵門關上的聲音後,周圍就安靜了下來。


    剛才我不停地掙紮哭泣,已經耗光了全身的力氣,連手腕都磨破流血了。


    我頹然地靠在牆上,心裏預想著可能發生的情況,也不知道死亡是不是最糟糕的結局。


    長久以來喬納森都擺著善人的麵孔,這讓我忘記了他們是怎樣一群無法無天的流氓惡棍,而現在葳蕤黨權勢滔天,他們更是肆無忌憚了。


    恐懼像從四麵八方湧入的寒氣一樣,在這樣悶熱的天氣裏,讓我顫抖到齒冷。


    黑暗中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終於有人打開鐵門,取下了麻袋。


    昏暗的燈光下,我看到了邁克·喬納森的臉,他嘖嘖兩聲,取出我嘴裏的布。


    “混蛋!”我哭著大罵道,“你要對我做什麽!”


    “你猜呢?”


    “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你們這群人渣敗類!”


    邁克冷笑了一聲說:“做鬼?挺好啊,你上次說再也不想見我,自然應該做了鬼再見麵的。”


    “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我哭嚎了半天,嗓子都啞了,卻聽他閑閑地說,“這裏是郊外,你再多叫兩聲,也許真能喊來一兩隻鬼。”


    我被關了這麽久,一直怕得不行,現在真有種崩潰了的感覺,哭著哀求道:“求你放我回家吧,我發誓一個字都不會外傳。”


    邁克歎了口氣,給我解開繩索。


    他一解開繩子,我就推開他,拚了命地往外逃,可這裏是亂石灘,我腳下一軟,磕在地上,膝蓋和手肘被粗糲的石塊劃破了,當場鮮血直流。


    我還要爬起來時,聽身後的邁克說:“你跑吧,我保證你見到下個人影前,已經餓死在荒郊野地了。”


    天已經快黑了,我望了望仿佛無邊無際的荒野,心裏感到絕望,哭泣著環抱住自己:“你到底要幹什麽……嗚嗚嗚……快放我回家吧……”


    “我正要送你回家呢,如果你不跑的話。”邁克走過來,單膝跪下看了看我的傷,白了我一眼說,“他們都說你聰明,我看你蠢得要死,我要是不想放你,幹嘛給你鬆綁?”


    我漸漸停下了顫抖,抬頭看向他,而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說:“你還能走嗎?或者我抱你走?”


    我抽抽噎噎地站起來,跟他走到倉庫後一輛汽車前,然後穿過了茫茫的野地。


    路過一座小村莊時,他把車停在一家旅館前說:“今晚在這裏住一夜,渡口關了,明天才能過河。”


    這是一家民宿,隻有兩層樓,三個客房。


    我洗了澡,換上了跟旅店老板借的衣服,也不敢睡覺,就窩在一張沙發上。


    沒過多久,光著膀子的邁克走進來,他也剛剛洗了澡,金發散落下來,水流順著肌裏滾落,他正用一條毛巾胡亂擦拭。


    我垂下眼睛說:“你幹嘛不穿衣服?”


    “我穿了。”


    “你來我房間幹什麽,去你自己的房間吧。”


    “我是來睡你的,你倒是喊救命啊。”


    這家夥太刻薄了,我識相地閉上了嘴。


    不一會兒老板送來托盤,上麵擺著一份食物,還有繃帶和藥酒。


    邁克拿起繃帶和藥酒,看了我一眼說:“把胳膊伸出來。”然後他坐在我身邊,用冰涼的藥棉擦拭我的手肘和手腕。


    昏黃的燈光下,他沒有擦幹的頭發還在滴水,水滴落在那過於蒼白的手臂和前胸上,又沿著肌膚緩緩滾落。他長得很高大,我通常要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而此時他蜷縮著給我上藥,看上去倒沒有平時那種壓迫感了。


    我還記得以前在新城的時候,喬納森開了一家拳擊館,邁克經常和一群兄弟勾肩搭背的出入,偶爾全鎮的男人都會去看拳擊比賽,然後一連數天,這些人都鼻青臉腫的,那時候我總是遠遠地躲著這些人。


    也許……他們不總是那麽暴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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