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裏斯盯著我看了很久,最後長長地歎了口氣:“所以你是不會答應我了?”


    “我很抱歉。”


    他哼一聲,起身道:“我從沒像追求你一樣,在哪個女人身上花費這麽多心思,既然如此,我的尊嚴也不允許我繼續糾纏你,失陪了。”他轉身,雙手插在口袋裏,輕哼起《藍色湖》裏一小段曲調。


    “她的笑容,讓我頭昏目眩,可她的笑容又給了誰呢……”


    明妮婚後立即動身去了西國,我們向她隱瞞了詹妮弗的事,因為傑西卡死後,她病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個看上去最開朗最強勢的姑娘,事實上或許是最承受不起打擊的那位。


    肉店經營了一段時間後,漸漸穩定了下來,因為口味很好,所以回頭客很多,薩沙知道我開店的事後,還幫我介紹了客戶,一時生意興隆。


    初秋的周末是一個雨天。


    我許久不來店裏,一來就發現店裏的氣氛不太好,每個跟我打招呼的人笑容都很牽強。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我問。


    “沒什麽事。”詹妮弗笑著含混了過去。


    可晌午的時候,她的嫂子卻悄悄來見我,懇求我多雇傭幾個人。


    “我娘家太艱難了,我哥哥雖然在木材廠有了工作,可他沒幹過重體力活,每天搬十幾個小時的木料,人快壓垮了。您已經幫了我們這麽多,我本不該提更多要求,可我實在沒辦法了,求您幫幫我吧。”


    她隻哭求了一會兒,詹妮弗就發現了,衝進來反對道:“安妮她幫不了所有人,不隻是嫂子娘家,我前夫家、姨媽家、叔叔家,他們都很難,可肉店就這麽大,能裝多少人呢?”


    “就雇傭我哥哥一個,我保證他會賣力幹活的,這也不行嗎?求你們了。”


    原來詹妮弗家已經為這件事爭論了很久,自從他們能外出工作後,日子就好過了很多,他們還悄悄往隔離區投遞食物,幫襯親戚。可親戚知道這件事後,都來求他們,希望也能來肉店工作。


    “根據店裏的納稅標準,我們隻能雇六個人。”我說。


    “所以我說過了吧,別為難我朋友了。”詹妮弗勸她的嫂子,“我們平時多幫襯親戚就是了。”


    “可這不是辦法。”她嫂子擔憂地說,“最近隔離牆外多了很多巡警,聽說有人冒險往裏麵扔東西時,被巡警拖走了,之後那人就消失了。你哥哥上次隻是路過,就被叫住盤問搜身,幸而他沒帶任何東西,不然我……我可怎麽辦……”


    看來不是隻有我們往隔離區投遞東西,事情做多了,自然會暴露,風險也就加大了。


    事後我悄悄把自己的計劃告訴詹妮弗。


    “你買了絞肉機和做罐頭的機器?”她驚訝地問。


    “機器很貴,我投了很多錢,不過工廠的規模會擴大,到時候我們可以雇傭更多人,叫你嫂嫂別著急。”


    “你從沒做過罐頭生意,雖然有了貨,可銷路怎麽辦?”商家出身的詹妮弗擔憂地說,“想把貨送進市場和餐廳都要有門路的,而且陌生的品牌也很難讓人有購買欲。”


    “所以我要投錢做廣告,我在注冊公司之初,就把公司的名字定為黃金肉業公司,這是有原因的,我早打算過了,我要宣發傳單,還要在報紙上打廣告,先說我們的罐頭裏有金幣,然後買通專欄作家寫文章,說吃我們的罐頭時發現了金幣。至於把貨送進市場和餐廳,我現在已經有了一部分門路,是朋友介紹的,雖然門路不多,可等打了廣告後,再配合推銷罐頭,門路就會漸漸打開的。”


    “你的想法也太大膽了。”詹妮弗驚訝地望著我,就像今天才認識我一樣。


    “都是拾人牙慧,你不太關注時政,所以很少看報紙吧,我從前就經常看各種報紙,論宣傳我最佩服的就是葳蕤黨了,那些宣傳手段非常高端,連國家都被他宣傳到手裏了,我們隻是模仿著賣個罐頭而已。”我謹慎地看了詹妮弗一眼說:“如果順利,我們就能雇傭更多人,但如果不順利,那很遺憾,我和海倫娜能力有限,就隻能管你們一家人了。”


    我又想起詹妮弗嫂子今天提到的事,也覺得冒險往隔離牆裏輸送食物不是個好選擇,一旦被抓住,結果先不說,如果牽扯到店裏,也許會惹出麻煩。


    “停止往隔離牆裏扔東西吧,我有更好的辦法。”我說。


    “什麽?”


    “聽說隔離牆裏缺少藥品,得用真金白銀換。”


    “是,我之前在醫院裏工作,很多人生病了,有錢也弄不到藥。”


    “那我們就偷偷運藥進去。”我用手比劃著說,“之前我偶爾聽到了一個廣播,是關於男性避孕套的,有工廠從東南亞進口了一種乳膠,可以製成有彈性又很結實的防水套,也不溶於胃酸。可以把藥塞在裏麵,你們吞進胃裏,等進了隔離區再吐出來,這樣你們一家就可以用藥在裏麵換食物了。”


    詹妮弗聽完,更呆滯地望著我:“你是怎麽想出這種辦法的……”


    “我就是突然聯想到的。”我不太好意思地解釋道,“那個廣告給人印象太深刻了,彈性、輕薄、結實……”


    第79章 第七十三章


    很快我訂購的機器到貨了,一台絞肉機和一條罐頭流水線,因此我又向隔離區申請了十幾個工人,都是詹妮弗的親戚。


    第一批貨麵世後,我從印刷廠印了大量傳單,並宣稱將100枚金幣隨機放入一批罐頭中,在市麵發售,然後四處張貼或從城市中心的各個高樓上投下。接著我通過小報廣告找了一些專門捉刀的作者,讓他們在文章裏提及,有人購買黃金肉罐頭時吃到了金幣。宣傳效果也算卓有成效,我們很快就從市場上獲得了不少訂單,工廠的機器得以終日運行。


    有一天,海倫娜高興地告訴我,公司已經穩步盈利了。


    “根據我的推算,到冬天的時候,我們的出貨量還會加倍的。”她高興了一會兒,又遺憾地說,“可惜我們的資金不夠,要是能再加兩套機器就好了。”


    罐頭裏有金幣的噱頭隻能引來最初的客流,罐頭自身的美味才是留住客流的關鍵,這都多虧霍普先生毫不藏私地把所有製作配方都告訴了我家。


    想到這裏,我對海倫娜說:“我們開辦這座工廠的最初目的是為了幫助朋友,既然能穩步盈利,不如先多雇傭幾個菲利斯人,畢竟他們麵臨著迫切的需求,給工廠擴大規模的事可以再等等。”


    於是,詹妮弗的許多親人都進了肉廠,包括她前夫家,叔叔姨媽家。


    我見到了詹妮弗的前夫,那是個非常憨厚的老實男人,個頭很矮,說話做事有點笨笨的,總是偷偷注視著詹妮弗,卻得不到半點回應。她的叔叔姨媽殪崋家也都曾是富商,家裏人丁很興旺,送進來幾個年輕小夥。


    最後工廠破天荒的有了三十多個員工,卻也有了統一押送的衛兵,每天都輪班在肉廠裏晃蕩。這樣造成的後果就是,我們不敢讓員工們頻繁休息了,也不敢讓他們隨意外出,更不敢把太豐盛的食物擺上餐桌。


    有一天詹妮弗的父親悄悄把我拉到一個角落,見四周無人,做賊一樣悄聲跟我說:“孩子,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我看他神神秘秘的,還以為他們在隔離區遇到了什麽麻煩,結果他下一句就投過來一個重磅消息。


    “我們在一個地方藏了一筆錢,有3000金。”


    我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這位衣著樸素,但一臉精明的中年男人。


    “換一年前,我壓根沒想過會落到這種地步。”道格拉斯先生歎了口氣說,“那是我老伴瞞著我積攢的私房錢,藏在我們老房子的牆裏了,沒來得急帶走。不過幸虧沒帶走,不然現在也被搜刮走了。您快去看看那房子被占了沒有,沒有就把錢偷偷帶回來。”


    “您告訴我這件事,是希望我做什麽嗎?”我問。


    “你能用這筆錢,把我的兒子女兒們送出國嗎?”


    我搖搖頭,遺憾地說:“抱歉,隻怕做不到,現在哪怕到處送錢,也沒有願意幫助菲利斯人的官員了,他們都怕沾上‘菲憫’的名聲。”


    布朗特和哈裏斯雖然把傑米一家送走了,但那些老派貴族家的關係不是我們可以肖想的,何況那都是聖誕節時的事了,現在所有的菲利斯人都被送進了隔離區,財產被剝奪,強製為勞工,在普國當局眼中,菲利斯人已經不是人了,是不配擁有身份的奴隸,根本沒有任何人肯為他們辦移民簽證了。


    道格拉斯先生點點頭,又毫不遲疑地說:“既然如此,那請您用這些錢買新機器,建新廠房吧。”


    “您要把這些錢都給我?”


    “當然了,現在我們菲利斯人就算有金磚也沒用,您是值得信賴的人,我把這筆錢給您,希望您能護住我們一家老小。”道格拉斯先生再次壓低聲音說,“最近有越來越多的工廠進入隔離區雇人了,這些工廠的人力成本降低後,會擠壓小企業的,我建議您趁現在把規模擴大。我年紀大了,體力活幹不了,但我做了一輩子商人,幫您處理處理訂單還是能行的。”


    我沒想到道格拉斯先生會主動提出幫忙,之前我們把幾個老人以財務的名義藏在了辦公室,實際沒有安排任何工作。


    “您願意幫忙真是太好了。”我感激道。


    “不隻是我,我的幾個老兄弟都想幫公司做事,現在我們一無所有了,能護住這家公司,就能在我們頭上撐起一把傘,您不要謝我們,這不是為了您,這是在自救。”


    幾天後,我按照道格拉斯先生的指示,從他們的老房子裏取走了那筆錢。房子早被人占了,但主人隨即掛了出售牌子,我們以參觀的名義進去,在主臥梳妝櫃後發現了一塊活動牆紙,裏麵卷著一堆10金普麵額的紙鈔。


    道格拉斯先生也和他的幾位老兄弟來幫忙了。


    不得不說,他們這些做了一輩子商人的精明老頭兒的確比我和海倫娜兩個菜鳥強許多。不到半個月時間,我們之前自以為做得不錯的工作就被嫌棄得無以複加,然後被剝奪了參與資格。


    道格拉斯先生與訂購原材料的廠商打了幾天電話,又送了一堆禮物出去後,直接把原材料費降到了原來的三分之二。他弟弟兩天搞出了一份工廠管理手冊,不但進行了員工培訓,還出了獎懲條例。他的親家更不得了,電話訂購了一批材料後,準備自建廠房,原來人家以前就是幹建築商的,本人還是建築工程師,直接給我們省了一大筆錢。


    總之,半個月前我和海倫娜還忙得焦頭爛額,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現在卻所有的事情都被人接手了,還處理得井井有條。


    到初冬的時候,我們的新廠房裏已經有了5條生產線,員工也到了100人。


    然而就在這時,我卻收到了一張法院傳票。


    有一家名叫利普頓的罐頭公司,控告我們在罐頭裏放金幣涉嫌賭博,要求法院強行製止我們這種宣傳行為。


    “這是嫉妒!”海倫娜生氣地說,“他們嫉妒我們生意好,故意找茬!”


    詹妮弗見到傳票也非常擔心:“不如先暫停這種宣傳吧,現在銷量已經穩定了,咱們不要冒險犯法。”


    我見她們一臉擔憂的樣子,搖搖頭說:“別擔心,我當初準備這麽幹的時候,就是瞅準了法律漏洞的,他們搞不了我們。”


    看她們迷惑的樣子,我解釋道:“我們的產品包裝從未寫明內有金幣,也從未在報紙上打廣告,隻有幾個專欄作家從坊間聽說我們的罐頭裏發現了金幣,於是自發寫在了文章裏,我們公司可沒自己宣傳過,至於宣傳單,那都是沒影的事,誰能證明是我們派發的。”


    想了想,我又說:“不過現在正是一個擴大宣傳的大好時機,我們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報紙上打廣告了,廣告詞我都想好了,就這麽寫‘親愛的用戶,感謝大家食用黃金肉罐頭,雖然不明白什麽情況,但如果大家食用罐頭時發現了金幣,請將金幣退回,謝謝合作。’”


    說完我滿意地點點頭,卻發現海倫娜和詹妮弗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海倫娜瞅了我半天後,感歎道:“我今天才發現,你的確是法律係的學生沒錯。”


    詹妮弗似乎有些接受不了本本分分的我搞事情,訝然道:“法律課本裏都教這種事嗎?”


    我連忙否認:“這不是犯罪,隻是法律不夠完善。”


    幾天後,我以被告人的身份站上了法庭,告我的家夥是個很高很瘦,臉很長的年輕男人,還聘請了一位身材肥碩的律師,一場聽辨結束,果然法院認為這屬於娛樂性活動,不加以幹涉。


    我本以為這事就算結束了,誰知道過了幾天,對方又以食品安全的理由,要求法院取締我們這種危險的活動。


    我在查看了近期的銷售報表,發現罐頭銷量有了明顯提高後,堅定地認為這又是一次宣傳機會,急忙擠了一筆錢出來,在當地報紙上刊登了大頁廣告,敘述了法院調查令的原委,又以無辜者的口吻說。


    “請各位顧客在食用黃金肉罐頭時,注意一下裏麵是否有金幣,不可匆忙吞咽,請務必謹慎小心,以防吞下金幣,造成生命危險。”


    第二天,我們的訂單電話幾乎被打爆了,甚至不得不連夜加班生產。


    一段時間後,我們的罐頭占據了一塊很大的市場,那家叫利普頓的罐頭公司也偃旗息鼓了,後來還被發現他們悄悄打廣告,說自家的罐頭裏有鑽石……


    天氣越來越冷了,我們在廠房裏安裝了暖爐,隨時燒熱水給大家喝。


    每餐都有熱湯和白麵包,雖然當著衛兵的麵不敢擺上太出挑的食物,但背著衛兵的時候就給大家偷偷吃肉。一時間,大家的生活好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工廠裏時常歡聲笑語。


    有一天,詹妮弗滿麵愁容地找到我。


    “你能買更多消炎藥回來嗎?”


    “怎麽?這些藥不夠在裏麵交換物資嗎?”我問。


    “不是。”詹妮弗為難地說,“我們藏在這裏,吃得飽,穿得暖。可隔離區其他人依然很艱難,天氣越來越冷了,裏麵生病的人也越來越多,我們最近偷運進去的藥,都不交換東西了,直接送給醫院救人,可消炎和感冒藥的需求量太大,完全不夠用。”


    我想了想說:“這件事恐怕辦不到。”


    “為什麽?”


    我向她解釋目前的情況:“感冒藥還好說,可消炎藥最近根本買不到,市麵上基本清空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詹妮弗皺眉問:“是傳染病?流行病?”


    我搖搖頭:“沒聽說啊。”


    “那為什麽消炎藥會斷貨?還有別的東西斷貨嗎?”


    詹妮弗這麽隨意一問,到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由得開始留意市場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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