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拉不再出聲,她默默地望著父親,淚水無聲滾落,像斷了線的珠子,打濕麵頰,終於她停下哽咽,擦擦眼淚說:“你真的還想再見到我嗎?”


    “當然,我想再見到你。”


    “可我一直在等你,你卻一直不來,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所以才不想見到我。”


    “我……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我不敢想起你,想起你我就痛苦……”父親雙手抱住了頭,哽咽道:“我是你爸爸,可我又不是你爸爸,我想留下你,可我看到你就痛苦,所以我逃了,就是這樣……”


    貝拉再一次崩潰大哭起來,撲到父親身上:“爸爸,爸爸,你原諒我了沒有,安妮原諒了我,威廉也原諒了我,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你為什麽不來?”


    父女兩人抱頭痛哭的時候,我也忍不住落淚,這才明白原來之前貝拉執意留在這裏,她是在等爸爸。


    這天我們送別了貝拉,她會在淩晨貨運車離廠前藏身在一輛汽車的夾層裏,然後按照既定路線偷渡出國,也不知這次分別後何時才能再見,我們隻能祈禱,祈禱她一路平安,祈禱終有一天能重逢。


    也就是這天,廣播上傳來消息,我們的軍隊占領鄰國布魯薩斯全境,鄰國總理宣布投降。勝利的消息一天24小時在廣播上循環播放,到處都能看到勝利遊行的隊伍,廣場上載歌載舞,歡慶的旗幟插滿大街小巷。


    我知道邁克要回來了,這比什麽都令我開心,至少我每天擔驚受怕的心終於落到了肚子裏。


    可是勝利的消息還沒傳回幾天,國家就再一次對外宣戰了,這次的對象是西國。


    這一消息頓時讓國內輿論炸開了鍋,西國可不是之前收拾的那些小國,作為老牌戰爭強國,西國整體軍事實力相當強大,陸軍部隊裝備精良,武器數量和性能上也都超過普國,甚至海軍實力也十分強勁。最重要的是,西國富有強大,有著眾多的海外殖民地,也就是有著普國難以比擬的戰略縱深,上次戰爭時,普國就敗在了西國等聯軍手中,沒想到現在竟貿然向其發動了進攻。


    雖然如此,國內輿論卻都持著積極的態度,似乎鐵了心要為上次戰爭的失敗洗刷恥辱,民眾士氣高漲。


    我隨元首開會時,經常聽他們討論戰術,他們討論最多的就是‘快’,趁敵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迅速占領敵人的領地,這在之前幾次勝利的戰爭中得到了驗證,是十分行之有效的方略。


    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預測,然而短短40天後,西國就傳來了投降的消息,一時震驚了國內外。


    西國投降得也未免太快了點吧。


    國內陷入一片歡騰,廣播上稱讚著軍人的英勇,以及西國的懦弱和怯戰,一時間,大家似乎覺得我們的軍隊是無敵的,簡直戰無不勝,連西國都毫無抵抗力地投降了。


    第124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前讀書的時候,看那些愛到刻骨銘心的橋段,總覺得存著誇張的成分,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一個人怎麽會那麽深刻的去愛另一個人呢?我無法想象。


    直到和邁克分開後,我從清晨醒來到晚上入夢,隻要有點閑暇就開始想他,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想起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有時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有時又酸澀空虛到想哭,我開始擔心他會不會受傷,會不會死在戰場上,甚至焦灼到坐立不安的地步。


    我好像失去了自我,人生中第一次,我的喜怒哀樂都寄托到了另一個人身上,他能讓我快樂,也能讓我痛苦,我雖然心裏覺得不妥,卻依然接受了這種主宰。


    在得知軍隊回國的日子後,我就一天天計算時間,等待是一種煎熬,我也在這一天天的等待中愈加想念。直到我打開房門,而他風塵仆仆地站在門外,一把擁抱住我,熱烈親吻。


    他的胡茬劃疼了我的臉頰和嘴唇,然而我一點都不介意,更用力地回吻過去,好似這種疼痛能磨平肌膚對他的思念。


    “想我嗎?”他問。


    “想。”我回答,回答的時候還生出了幾分委屈。


    這個桀驁不馴的男人試圖用幾場大汗淋淋的相愛來彌補分離的相思,我發現他右臂隆起的肌肉上多了幾道扭曲的疤痕,他告訴我隻是小小的擦傷,我卻忍不住親吻這幾道疤痕,他身上還有其他的傷痕,尤其上次戰爭時留下的槍傷,這些傷痕無不講述著戰爭的危險,他作為指揮官尚且不能躲開槍林彈雨,更何況前線普通的士兵。


    “戰場上遇到過危險嗎?”我躺在他臂彎裏問。


    “有過幾次,不過沒什麽。”他撫摸著我的頭發說。


    “你想不想我?”


    “每天都想你。”


    我想脫口而出,我也每天都在想你,但不知為何又咽了下去,隻是緊緊抱住他,想和他合為一體,再也不分離。


    這段日子隻要有空我們就膩在一起,哪怕分開一刻鍾,我就開始思念他,甚至躺在他的懷中也會覺得很不安,會不斷地向他確認,你愛我嗎?你想不想我?你會不會離開我?而他竟也不厭其煩地回複我,我愛你,很想你,傻瓜,我怎麽會離開你。次數多了,有一次他竟然抱著我大笑起來,我惱怒地問他笑什麽,他親吻了我,把我緊緊摟在胸前說:“我不是笑,我是高興,因為你愛我。”


    是啊,我心想,因為連我自己也想不到,有一天竟然會這樣在意一個人。


    這一周,元首在首都廣場上檢閱了勝利隊部,還對全國發表了演說,並舉辦了不止一次慶功宴,宴請獲得戰功的將軍和英雄。奧格萊迪將軍的隊部在此次戰爭中表現突出,因為屢建軍功受到了元首的特別嘉獎,邁克也獲得升任,他肩頭已經有了三隻金鷹標誌。戰爭的接連勝利像是給整個國家打了一劑強心針,我從未在民眾們臉上看到那樣自豪的神情,仿佛陷入了某種狂熱,從戰場上回歸的人都是英雄,受到了人們熱情的擁戴,我和邁克走在街上,甚至有陌生人跑來跟他握手,稱他好樣的,隻因為他穿著軍裝。


    當國家層麵的各種慶功宴結束後,邁克的直屬上司奧克萊迪將軍也發來了邀請函,於是幾天後的晚上,我和邁克一同出席了宴會,宴會的舉辦者奧格萊迪將軍夫婦一同外出迎賓。


    “納西斯女士,您的到來令寒舍蓬蓽生輝。”將軍夫人主動與我問好,態度熱情親切,但對比其他賓客又添了一層謹慎。


    當初我為了避開騷擾,曾寄身在將軍府中當了一陣子家庭教師,甚至還贈送了一部分工廠股份出去獲得庇佑。如今身份轉變,再見麵時,沒人不長眼地提起這段往事,相反他們謹慎的態度讓我知道他們很在意我如今的身份。


    “感謝您的邀請,我和丈夫都很榮幸。”我也帶著客套的笑容和將軍夫婦寒暄。


    宴會大廳裏,我看到了眾多喬納森家族的人,經過這次戰爭,喬納森通過戰功再次提升了威望,眾多弟兄都在軍中獲得了頭銜,尤其海涅,他甚至受到了元首的單獨接見,此時他挽著自己的新婚妻子跟隨在將軍夫婦身後,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感覺彬彬有禮的同時又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疏離。


    令我意外的,他主動上前和我們打招呼了。


    “安妮,好久不見。”海涅的肩頭同樣是三枚金鷹,然而胸前卻佩戴著元首親自頒發的勳授,這代表著他是立下重大軍功的戰爭英雄,是軍中冉冉升起的新勢力代表。


    “好久不見。”我拘謹地回應道,然後看向他的妻子,奧格萊迪家的小姐身著華麗的淺灰色禮服,頭戴一頂小巧的鑽石王冠,她有著秀麗的容顏和一頭濃密的棕色卷發,這無疑是一位優雅迷人的女性。


    雖然以前都見過,但這種場合打招呼後,應該正式介紹彼此認識的,我正等著海涅介紹,誰知他下一句話說:“聽聞你為元首先生工作,我很為你高興。”


    “都是機緣巧合,我的能力還很欠缺,元首先生錯愛了。”我說。


    “不,這是你應得的,你一直這麽努力,也一直這麽優秀,我真為你驕傲。”他的視線纏繞在我身上,完全沒有介紹妻子的意思,甚至也不跟邁克打招呼,如果不是不知禮儀,那就是故意的。


    這場景似曾相識,我尷尬地看向他的妻子,奧格萊迪小姐帶著得體的微笑,柔聲解圍道:“很高興認識你們夫婦,之前見過卻沒有自我介紹,真是失禮,叫我萊莉雅就可以了。”


    作為老派貴族,且是將軍的孫女,萊莉雅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跟薩沙有些相似,她隨時隨地都維持著自身的體麵和尊嚴,好像無論什麽都影響不到她。


    海涅好像終於注意到了不妥之處,他溫柔地牽起妻子的手,望著她說:“邁克是我的好兄弟,安妮是我的朋友,他們都是我的親人,以後要常來常往。”


    “那是自然的。”萊莉雅小姐說:“爺爺也希望我們兩個家族更親近些,別擔心,你顧及不到的地方都有我呢。”


    “真高興有你在我身邊。”海涅吻了吻妻子的手背,萊莉雅則溫柔地凝視著丈夫。


    這對夫妻纏綿對視,眉來眼去,看似甜蜜無間,可是縈繞在他們周身的疏離感卻分外鮮明,就好像兩個人都在演戲,海涅遊刃有餘,而萊莉雅小姐積極努力配合著他。


    邁克掀了掀嘴角,我知道他暗暗發出了他那標誌般的冷嘲,然而他沒說什麽,極為得體地跟海涅夫婦寒暄幾句後,借故帶我走開了。


    宴會開場前,將軍照例要做開場白,可他隻講了幾句就把位置讓給了海涅,海涅牽著優雅得體的妻子上台發表講話,他感謝了元首,感謝了奮勇殺敵的軍人,感謝了將軍,發表了對國家軍隊的期許,又謙遜地剖析自我。總之,這番演講精妙得體,不時獲得陣陣掌聲。


    我看了看四周,賓客們都欣喜地望著台上那位年輕英俊瀟灑有禮的軍官,他們顯然喜歡他,對他很有好感,反而是將軍一家成了背景,因為奧格萊迪將軍的兒子們都從政,且政績一般,而將軍本人已經老了,在元首心中的地位早就大不如前,如果說之前和喬納森的聯姻是一種互相利用的聯合,現在恐怕已經反過來要依仗喬納森了。


    望著台上萬眾矚目的海涅,我不禁小聲對邁克說:“他變化可真大。”有一句話我沒說出口,我覺得他說話做事的方式,甚至舉止神態都越來越像他哥哥黑加爾先生了。


    “哦?那你覺得這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邁克一邊鼓掌,一邊問我。


    像黑加爾先生是好還是壞呢?我想起了那個曾讓我瑟瑟發抖的恐怖男人,搖搖頭說:“我覺得很糟糕。”


    “糟糕嗎?”邁克的聲音變得悠遠,“他能拚著活到現在,也算不容易,連我都要稱一聲佩服。”


    許是看出了我的擔憂,邁克彎腰吻了吻我說:“別擔心,我不會變成他那樣的。”


    眼前的男人聲音溫和醇厚,眼神堅毅包容,我望著他的時候,內心深處不由得升起安心和溫暖的感覺,不會漂浮不定,也不會擔驚受怕,因為這種感覺,我知道我選對了人,知道自己可以放心愛他。


    “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你離開的時候,我很想念你。”我對他說。


    他彎下腰,笑著和我碰了碰額頭和鼻尖:“你說過很多次了。”


    “那我有沒有說過,我每天都在想你,從早上想到晚上,連做夢都會夢到你。”


    邁克深深地看著我,忽然他側身擁抱我,我滿懷感動地向他張開手臂,卻感到自己小腹那裏被硬硬的抵住了,一瞬間,所有的感動都消弭無蹤。


    “別在外麵說這種話,等回家,你乖乖的。”他甜膩地在我耳邊說。


    我無奈瞪他,好吧,我想跟他談感情,他卻隻想和我交流身體,什麽喜怒哀樂都寄托到他身上,一定是我想太多,感動了自己。


    第125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宴會是漫長且無聊的,充滿虛偽的問候和互相吹捧,有些保留節目如演唱和舞蹈也因頻繁亮相而略顯單調。


    時間將近午夜,一位身穿綴滿了亮片和羽毛戲服的女高音在前台演唱,高潮部分對人的耳朵和神經是一種折磨,尤其深感疲憊昏昏欲睡的我恨不能捂住耳朵。


    “你累了嗎?”邁克低聲問我。


    這種宴會通常要持續到淩晨二三點鍾,雖然提前離席有些不妥,但我真心想念溫暖的被窩了,於是點點頭。


    “我跟將軍大人告辭一下。”他轉身走開。


    我悄悄打了個嗬欠,揉揉幹澀的雙眼,再睜開眼時便看到一位少年徑直走到我麵前,微微一抬下巴說:“好久不見。”


    “您是……”我稍一遲疑道。


    對方立刻惱怒了,冷著臉道:“哈!你竟然不記得我了嗎?”


    我仔細辨認一番,心想莫非是萊昂納多?可眼前的少年跟我印象中差距太大了,我不太確信地問:“萊昂納多?”


    “哼!你想起來了,可真不容易呢。”少年丟給我一個大大的白眼道。


    “哎呀,你長高了。”我高興地說,許是正在發育期的緣故,一年多的時間他就抽條到了我都不敢認的程度,已經需要仰視了。


    少年留著齊肩的棕紅色卷發,身材修長挺拔,穿著剪裁合身的黑色禮服,佩戴白色領結,側邊口袋裏露出銀色懷表鏈,雖然臉龐還很稚嫩,但舉手投足間有股獨特的優雅,那種來自特權生活的自小熏陶,透著驕矜和傲慢。


    那段時間我一直借住在將軍府,也多虧萊昂納多才能保住工廠,可後來我心灰意冷,想忘記一切回家鄉去,離開的時候甚至沒有和他打一聲招呼,想到這裏我慚愧地說:“很抱歉,當初我走得太匆忙了,都沒有跟你說聲再見。”


    “豈止是沒有說再見,過後你也沒聯係我,是不是早就把我忘在腦後了。”他諷刺道。


    這少年完全沒有紳士該有的氣度,說話毫不客氣,更沒有什麽迂回委婉,雖然我的確把他忘在了腦後,我尷尬地笑了笑說:“你還在家裏念書嗎?”


    “請不要轉移話題。”他皺眉道。


    我無奈道:“那段時間我過得很糟糕。”


    “我知道,聽別人議論過,你被一個男人糾纏欺負是嗎?你是為了躲避他才躲來我家的吧,為什麽不告訴我,我能幫你的。”他認真地看著我說。


    我笑著搖了搖頭。


    少年卻似乎被我的笑容惹惱了,不滿道:“你覺得我幫不了你對嗎?因為在你看來,我隻是個孩子。”


    “不,隻是事情太複雜了,連我自己也很迷茫,不知該做些什麽。”


    萊昂納多不再爭論,他沉默下來。


    “你還在家裏讀書嗎?”我又問。


    他搖搖頭說:“我已經回學校了,隻是偶爾才回來,我在報紙上看到你了,他們把你拍得很醜,像個老寡婦。”


    我噗嗤笑了,心想這家夥真是別扭極了。


    “你笑什麽!”他氣悶道。


    “我倒覺得那照片拍得不錯,我看上去是不是特別有氣勢?”


    “哼,隻是又老又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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