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鄰瞪圓眼睛,強調:“在我老家鬼就是很可怕!”


    徐存湛偏過臉去看陳鄰,她臉又皺起來了,生氣的時候就這樣。以前陳鄰和他說某些東西時還會解釋一下原因,後麵變得熟悉起來之後,陳鄰就懶得解釋了。


    他覺得陳鄰本質上和自己是一樣的人。


    隻不過他懶得解釋是單純的脾氣不好,而陳鄰則是被身邊的人慣得有些嬌氣。


    真奇怪,明明不是很相容的性格,但偏偏兩個人都覺得對方很好,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和對方處不來。


    徐存湛道:“我做了早飯。”


    ‘做了早飯’和‘鬼很可怕’完全是兩個話題。但陳鄰聽進去了,並且因為這句話而精神微微振作起來:“我剛好餓了——做了什麽啊?”


    徐存湛:“雞蛋麵。回來的時候時間不太夠了。”


    陳鄰:“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徐存湛:“天快亮的時候。”


    陳鄰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高懸在天空正中間了。不出意外的話,現在不是十一點就是十二點——午飯時間了。


    到了廚房,陳鄰才聞到一點麵條的香氣。不知道為什麽,今天麵條的香氣很淡,讓陳鄰懷疑是不是這邊食材的問題。


    她自己拿碗裝了麵,裝好自己的份兒後又問徐存湛吃不吃,徐存湛搖頭,顯然對自己做的食物也沒什麽興趣。


    於是最後端上小桌子的仍舊隻有一碗麵,陳鄰和徐存湛相對而坐。她習慣性用筷子卷起麵條吹了吹,確認不燙後才送進嘴裏。


    雖然麵條已經吹過了,嘴唇觸碰時好像也沒有很燙。但是等陳鄰真的把麵條塞進嘴裏時,仍舊被燙得皺臉,邊斯哈斯哈邊將麵條咬斷,小口吸著冷氣。


    她吃麵,徐存湛就單手撐著臉看她吃麵——陳鄰低頭吸麵條時,徐存湛長長的眼睫便往下垂,視線也往下落。陳鄰吸完麵條抬起頭來嚼,右邊臉頰鼓一下,換到左邊臉頰,繼續鼓,徐存湛的眼睫便跟著往上抬,視線始終落到陳鄰臉上。


    嚼著麵條的時候,陳鄰覺得這個麵條好像沒什麽味道。


    徐存湛:“我剛剛被告知,我師兄其實是我親爹。”


    陳鄰:“咳咳咳!!”


    突如其來的消息,嗆得陳鄰一下子噎著了,轉過頭去咳嗽,咳得眼眶發紅,生理性眼淚往外冒,浸濕一圈眼睫。


    徐存湛也跟著歪了歪頭,視線追隨陳鄰側過去的臉——她咳嗽起來時,臉上紅暈更甚。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這樣的陳鄰,徐存湛感覺心髒會跳得特別快。


    明明沈潮生告訴他,列鬆是他親爹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的情緒起伏。他那時候隻是感到無趣,並迅速的對這件事情喪失了興趣。


    徐存湛伸手在陳鄰背上拍了拍,給她順氣。陳鄰喘過一口氣來,扭頭看向徐存湛,錯愕的問:“你師兄?是你爹?”


    徐存湛:“啊,對——不過不是現在還活著的這個師兄。”


    “我師父一共收了四個弟子,前兩個弟子都死了,死的大弟子是我親爹,二弟子是我師父的親兒子。”


    陳鄰:“……好,好亂的關係。等等,你師父不是,呃,你師父的兒子不是沈家那個大少爺,沈——沈德秋?”


    徐存湛點頭:“對啊,我那個早死的二師兄就是沈德秋。”!


    第109章


    雖然徐存湛有給陳鄰解釋,但陳鄰還是在自己腦子裏過了一圈,才理清楚他師門裏的關係。


    他的大師兄是他親爹。


    他的二師兄是他師父的親兒子。


    他的三師兄……啊,三師兄好像沒有參與這段混亂的血緣關係。


    “啊,所以你爹不是普通的外門弟子呀?”陳鄰豁然反應過來。


    徐存湛:“嗯,我師父說他為了和我娘在一起,所以自願去當的外門弟子。”


    陳鄰:“自願的話,好像也說得過去……不過你們暮白山內門居然想成親了還可以隨便退出的嗎?我還以為會像電視——像話本裏演的一樣,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離開呢。”


    徐存湛:“我沒退過,不清楚。”


    思索了一會兒,徐存湛又補上一句:“暮白山曆代弟子,好像也沒有記載過有為了成親而退出內門的弟子。”


    能一路進入暮白山內門的弟子,無不是經曆了莫大的磨難與考驗。幾十年如一日艱苦的修行,大道就在眼前,很少有人願意在此刻放棄大道,而去選擇所謂虛無縹緲的‘愛’。


    陳鄰忽然想到,自己讓徐存湛跟著自己一起回家——四舍五入,這樣的行為,也和拐帶人家的內門弟子沒什麽區別了。


    她驀然緊張起來,舔了舔唇,握緊筷子:“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啊——”


    “你一聲不吭跟著我回了現代,你師父他們會不會追過來啊?”


    一想到現代社會裏多出好幾個修仙的,怎麽看都很奇怪。如果真的打起來了,也不知道是劍快還是子彈快。


    徐存湛並不知道陳鄰腦袋瓜裏奇怪的比較。他回答:“別讓他們知道不就好了?”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規則,若我和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了,那麽這個世界的找人法子自然也就用不到我身上了。”


    陳鄰對這些完全不懂,聽得一知半解,隻好囫圇點了點頭——然後她想起鐸蘭要自己轉交給徐存湛的東西——陳鄰伸手在自己衣袖裏搗鼓,然後掏出那枚腰牌。


    因為那枚腰牌上奇怪的黑色汙垢,陳鄰沒敢直接把它就這樣放在內袖口袋裏,而是往上麵包了塊手帕。


    “你走之後,鐸蘭大夫來找了我,讓我把這樣東西轉交給你,說等你回來之後,要見你一麵。”


    徐存湛看了眼躺在陳鄰手心的東西,微微挑眉:幹淨的素色手帕包著一塊長方形物什,看這形狀大小,有些眼熟。


    他伸手接過,揭開手帕,隻見裏麵裹著一塊暮白山內門弟子的腰牌。


    徐存湛從小就在暮白山長大,認別的東西他或許可能認錯,但唯獨暮白山弟子的腰牌,徐存湛絕對不可能認錯。


    手指摩挲了一下腰牌表麵,他很容易分辨出腰牌上那些凝固的黑色痕跡是幹涸已久的血跡。這塊腰牌上寫著‘列鬆’二字。


    “她還有說別的什麽嗎?”徐存湛抬眼看向陳鄰。


    陳鄰搖了搖頭:“她隻說了這些,沒有說別的了,更多的事情,大概要等見到你她才肯說吧。所以這塊牌子是什麽?我看有點像你經常用的那塊……”


    徐存湛:“嗯,是暮白山內門弟子的腰牌,這上麵的刻字就是腰牌主人的名字。”


    陳鄰:“噢,那這個腰牌的主人應該叫列鬆——你認識這個人嗎?”


    徐存湛慢悠悠的活動手指,單手轉著那枚腰牌,聲音平靜:“這是我大師兄的名字。”


    他語氣過於稀鬆平常,就好像是在提起一個沒什麽關係的陌生人。


    以至於陳鄰剛開始都沒能意識到不對勁,應和了幾聲後低頭繼續吃麵。吃著吃著,她腦瓜子一轉,忽然醒悟,抬頭看著徐存湛:“等等!你大師兄不是——”


    “這是你爹的腰牌啊?!”


    “是啊,但那又怎麽樣?”徐存湛隨手把腰牌扔到桌麵上,身子後仰靠著椅背,“他都死那麽多年了,總不能指望我現在突然當個孝子去給他守墳吧?”


    雖然這番話從徐存湛一個——雖然是修仙世界——但畢竟是重視父母親情的古代——原住民嘴裏說出來,有種思想過於前衛和自由的違和感。


    但他畢竟是徐存湛。是徐存湛的話,幹出什麽事情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陳鄰問他:“那你還要去見鐸蘭大夫嗎?”


    徐存湛:“去啊,為什麽不去?太原的疫情總要解決。”


    陳鄰愣了下:“唉?太原的疫情和鐸蘭大夫有關係?”徐存湛回答:“很明顯是有關係的。”


    他說這是很明顯的事情,陳鄰不禁感到幾分鬱悶,因為她什麽也沒看出來。來太原城這幾天,她光顧著幫忙煎藥,吃飯,中途聽了一下沈家和暮白山老祖的八卦,除此之外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現。


    但徐存湛卻好像一副‘我什麽都知道了’的表情。


    她悶頭吃麵,隨即聽見徐存湛的輕笑聲。陳鄰咽下麵條抬頭看他,用眼神詢問徐存湛笑什麽笑。


    徐存湛眨了眨眼,歪著腦袋時表情格外無辜。


    就好像剛才笑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等會去找鐸蘭,你和我一起去嗎?”徐存湛問她。


    陳鄰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我也想去。”


    徐存湛回答:“那就一起去。”


    吃過早飯,陳鄰收拾碗筷洗碗,然後和徐存湛一起出門。走出大門之後,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扭頭問徐存湛:“你知道鐸蘭大夫人在哪嗎?”


    徐存湛當著陳鄰的麵,往外傳了一道靈訊。不一會兒,蓬析就從旁邊房子的屋頂後麵翻了過來,身姿輕快,動作熟練。


    他兩腳剛落地,還未站穩,徐存湛便問:“鐸蘭在哪?”


    蓬析:“鐸蘭大夫在隔離區呢,最近病情惡化的患者變多了,東寶坊已經快下裝不下那些人了。”


    徐存湛:“百藥宗的人怎麽說?”


    蓬析歎了口氣,擰著眉:“百藥宗的弟子改進了一下藥方,其中有幾味藥這裏沒有,迦南山和天機門的弟子幫忙去別的地方調取藥材了,還沒回來。”


    “但有沒有用還不好說,而且……”


    蓬析咽了咽口水,壓低聲音:“我這幾天一直在東寶坊那邊盯著,有些病人的情況看起來不像是染了疫病,反而更像是——被魔氣侵蝕了。”


    暮白山畢竟內部就有一座缺弊塔,內門弟子經常用來鍛煉心境的窺心流裏麵更是直接稀釋了部分魔氣的長生水。要論對魔氣的熟悉,整個修真界不會有人比暮白山弟子更熟悉了。


    蓬析愁眉苦臉,但徐存湛連眉毛的弧度都沒有變一下,隻是繼續問:“天機門的人都出去調藥材了?”


    蓬析回答:“也沒有全都走,還留了幾個人——他們門派的大師姐好像就沒有走。”


    徐存湛微微側著臉思索了一會兒,頷首:“我明白了。”


    說完這句話,他也沒解釋自己明白了什麽,拉著陳鄰便走。陳鄰聽得一頭霧水,小跑追上徐存湛後,好奇追問:“你明白什麽了?”


    下意識跟在他們後麵的蓬析,聽見陳鄰這句問話後,向陳鄰的背影投去了敬畏的表情。


    結果下一秒,蓬析就見到自己那從來不耐煩解釋,麵對所有問題回答永遠隻有兩句話——第一句是‘你腦子裏麵養豬了?’,第二句是‘想不明白就閉嘴。’——的師叔,轉過臉來,平靜又耐心的回答了身邊少女。


    “天機門和其他門派不同,這個門派擅長問卦占卜,一般他們下山參與某件事情的話,就說明那件事情和他們最近觀月所推算出來的事件相關。”


    “百藥宗都解決不了的疫病,要麽是邪修的詛咒,要麽就是魔族搗亂。而鐸蘭,一個南詔人,手裏還有我師兄的腰牌,又指定非要見我而非其他暮白山弟子,那麽她自身必然有著一個必須要接觸到我才能達成的目的。”


    “有目的的人都會格外惜命,因為隻有活著才能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東寶坊作為未知疫病的起源,按理來說應當是整個太原城最危險的地方,她天天呆在哪裏,要麽那個地方和她想要做的事情息息相關,要麽就是疫病流竄本身就和她有關係,她必須呆在東寶坊才能第一時間掌握整個太原城的疫情變化。”


    徐存湛的這番話其實全靠他個人想,沒什麽實質性的證據。但徐存湛辦事也不需要證據這種東西,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抓錯人總比錯過人要來得好一點。


    陳鄰聽得腦子暈乎乎,勉強理解了一點,很快就察覺這番話其實沒有什麽推理的成分,全都是徐存湛的個人邏輯在轉。


    雖然離譜,但放在徐存湛身上又意外的合適。


    而此時,站在兩人身後的蓬析,嘴巴已經不自覺張大成了圓形,看起來能塞進去一個雞蛋。他甚至懷疑走在自己前麵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師叔,徐存湛會這麽耐心的和人解釋自己的做事動機?


    三人到了隔離區入口,徐存湛先去找百藥宗弟子要了口罩和專門的隔離衣服回來,給陳鄰換上。陳鄰套好衣服,轉頭看見徐存湛還站在自己身邊,仍舊那一聲藍白間色的衣服,沒有要換的意思。


    陳鄰有點疑惑:“你不套隔離衣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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