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朱曼玥驀然抬起頭,兩眼放光,“你說。”


    蕭宗延麵不改色:“第一,十點的門禁,每天晚上你必須趕在十點之前回來,我十點鍾要休息,不想半夜被你吵醒。第二,你可以任選一間客房作為你的房間,回來以後隻準呆在你的房間,這是對我們雙方的隱私負責。第三,我很愛幹淨,不洗澡不許碰我的任何東西,自己製造的垃圾自己處理。”


    朱曼玥聽完他提的要求覺得完全沒問題。


    才三條。


    跟人合租還要遷就室友呢,何況蕭宗延不會常駐,更沒說讓她交房租。


    無異於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朱曼玥喜不自勝,用晶亮的鹿眼盯著他,點頭如搗蒜。


    蕭宗延抿緊的唇微微張開,顯然是有開口催她去睡覺的跡象。


    朱曼玥看出了他的意圖,連忙眨巴著眼睛問他:“可是你家有壁虎怎麽辦?我怕它咬我。”


    蕭宗延歎息。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隨後便把主臥的門拉開:“在這睡吧,別再來煩我。”


    朱曼玥就愛他嘴上嫌棄身體誠實的樣子,不禁眉開眼笑:“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蕭宗延冷嗤一聲,麵無表情地和她擦肩而過。


    朱曼玥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握著門把手,用腳抵著門沿,探出腦袋跟蕭宗延說“晚安”。


    一如既往沒得到任何回應。


    朱曼玥緩緩走到床邊,爬上床的同時甩掉腳上的一次性拖鞋,在蕭宗延的床上打了個滾。


    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床上還殘留著他的餘溫。


    朱曼玥望著天花板上透著微弱光芒的夜燈,側過身抱著枕頭偷著笑。


    就算他蕭宗延心裏一百個不願意,到頭來還不是把臥室讓給她了?


    等著吧,遲早有一天,她要他抱著她睡。


    第4章


    昨天朱曼玥在跟蕭宗延哭訴的時候,無意中提了一嘴不願早起,有早起習慣的蕭宗延起床後真就沒敲她的門。


    朱曼玥早就將生物鍾調成和鬧鍾一致了,剛一睜眼,鬧鍾就在枕邊響了起來。


    她在床上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坐起來,合上眼睛又打了一會兒盹才下床。


    現在畢竟是在蕭宗延家,要注意點形象,朱曼玥一邊往臥室外走,一邊把掛在腰間的浴袍帶子重新係了一遍,漸漸清醒過來。


    拉開房門後,她隱約聽見了蕭宗延那富有磁性的聲音,仔細一聽,是蕭宗延在囑咐清晨來上工的保姆入夏以後蚊蟲多,室內外都要做好消殺。


    “好的先生。”


    保姆答應完,懇切地說,“先生,我這個月做完能不能回廊台行館做事。我兒子該上小學了,老宅那邊在郊區,住得太偏,中心區域的學校不肯收,周邊教學資源過得去的學校又沒有。我在您這兒幹得挺好的,不想為孩子上學的事兒被迫辭去這份工作。”


    “這件事為什麽不和管家說,越過他跑來問我?”


    蕭宗延的語氣和嗓音都帶著上位者獨有的壓迫感和威嚴。


    保姆被他這麽一問頓時緊張起來,語無倫次地說:“對不起先生,這件事我確實是應該向管家請示。不好意思,冒犯到您了……”


    “我很可怕?”


    朱曼玥不禁腹誹,你都把人嚇得聲帶都繃緊了,可不可怕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保姆卻六神無主,戰戰兢兢地否認:“不可怕,您非常平易近人。”


    這不睜著眼睛說瞎話?


    蕭宗延沉默了幾秒,又開口道:“我想聽的不是驚慌失措的道歉,而是如實告訴我,你想讓你的孩子進敏行,但是資質不夠,管家沒有給你開綠燈的權限,你希望得到我的準允,從我這裏拿到特權。”


    蕭宗延是金融行業出身,今年才三十歲,身家已過萬億,手裏的不少“閑錢”都投進了各種產業裏,是好幾所私立學校的校董,敏行是幾所學校裏最好的一所,不論是師資力量還是生源都沒得說。


    朱曼玥一怔。


    她沒想到保姆的話主要想表達的是這層意思。像這樣拐彎抹角,估計也就是蕭宗延這種頭腦靈活的人能瞬間聽出潛台詞。她這種神經大條的,隻會當真以為保姆是想換工作地點。


    保姆被蕭宗延洞穿後,擔心遮遮掩掩反倒把蕭宗延惹生氣,索性攤牌笑著說:“我想這不過是您一句話的事,您就通融通融,幫我把孩子弄進去吧。我願意給您做白工,下個季度的薪水我不要了。”


    蕭宗延笑起來:“下個季度的工資不要,你們一家喝西北風?”


    保姆沒說話。


    還是蕭宗延在開麥:“敏行的入學條件不是校長定的,也不是我定的,是政府定的。政策如此,就算是我自己的小孩,不符合條件,我也沒辦法硬塞。是我哪個行為讓你產生了誤解,覺得我會遊離於規則之外呢?”


    他說得一本正經,嚴肅而認真。


    “作為你的雇主,你可以要我多付給你點薪酬,可以讓我多給你幾天假期,或者多給點錢讓你們出門團建,沒有問題,這些都是你們出來打工應得的,我也不想當一個苛刻的老板。除此之外,我希望你做好你該做的,不要反過來對你的雇主抱有期望和要求。我不喜歡我的權力財產被人惦記的感覺。”


    “對不起先生,是我僭越了,真的非常抱歉。”保姆的語氣慌張中透著誠懇。


    蕭宗延這一番話說完,不但保姆心悅臣服,朱曼玥也被蕭宗延的三言兩語說服了。


    蕭宗延也太可怕了吧。


    他的可怕之處不在於浮於表麵的威壓,而在於對人心的把控。


    保姆最初的目的是讓孩子升學,他沒有答應,本來保姆可能會因為他的拒絕心生不滿,他卻開出了加薪加假等誘人的條件,用家庭狀況不好拴住了對方的命門。


    那些看似在教人做事的話裏,每一句都在為他樹立剛正不阿的形象,沒有絲毫贅餘,可誰也不知道事到臨頭他會不會道貌岸然地製造出雙重標準。


    到頭來他事兒也沒替人幹,還賺了人滿心的愧疚和負罪感,除了死心塌地為他幹活,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當真是好手段。


    朱曼玥隻聽了一段就生氣離開了,沒聽到蕭宗延和保姆後麵的對話。


    蕭宗延問保姆:“我昨天讓你給朱小姐置辦一些日常用品。東西呢?”


    保姆吞吞吐吐地說:“家裏孩子發燒了,我男人在外地顧不上,我心裏著急,不小心把您交代的事兒給忘了。”


    蕭宗延捏捏眉心:“行了,幹活去吧,今天下午五點前務必給我買回來。”


    —


    由於一大清早就看了出蕭宗延欺負保姆的戲碼,朱曼玥在和蕭宗延在餐桌上見麵時的態度很不好,隻顧吃早餐,沒跟他說一句話。


    蕭宗延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反常,破天荒地問起:“房間不是都讓給你了,昨晚還是沒睡好?”


    朱曼玥聞言一哂,陰陽怪氣地說:“我們豌豆公主都這樣,金貴著呢,哪像社會底層小老百姓的命不值錢。”


    “你怎麽會這麽想?”蕭宗延蹙起眉。


    朱曼玥心想你個大尾巴狼跟誰裝大善人呢,剛才拿捏人保姆大姐的惡人不是你啊。


    她正欲和蕭宗延就此展開一場唇槍舌戰,蕭宗延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


    蕭宗延舉起手機接聽。


    “喂。”


    “先生,把徐盈暖轉到行館的事是您讓辦的嗎?”


    “是我讓辦的。”


    “可是行館那邊您一年也住不了幾天,用不著那麽多人手。”


    “沒關係,行館那邊多她一個不多,順便一個月工資給她漲五千,她小孩要上學了,旁邊德明的學雜費收得貴。”


    “好的,我明白了。”


    顯然說的是保姆的事。


    朱曼玥不由愣住。


    錯怪他了?


    蕭宗延沒說兩句就掛了電話,導致朱曼玥跟他麵麵相覷,腳趾止不住得摳地。


    蕭宗延正要繼續剛才的話題,才消停一會兒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這次是朱曼玥的母親。


    “喂,宗延,我是你艾阿姨,玥玥在你那裏嗎?”


    “在我這裏。”


    “那就好,她沒有給你亂添什麽麻煩吧。”


    “沒有,就是從前被您和朱叔叔慣得太厲害,不知民生疾苦,還需要曆練。”


    朱曼玥不可思議地睜圓了眼睛。


    她不知民生疾苦?


    就因為她口不擇言的那句豌豆公主,禍從口出,搬起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腳?


    !!!


    氣死她得了。


    艾明湘溫柔地說:“這樣啊,勞煩你教教她,讓她跟著你鍛煉鍛煉,適應適應社會。把她交給你,我放心。”


    蕭宗延素來吃軟不吃硬,既然艾明湘這麽好聲好氣地拜托他,他就算是嫌家裏多個累贅太麻煩,也不好意思不給艾明湘麵子,看著麵前的朱曼玥,對電話那端的艾明湘說:“好的阿姨,她那些不好的習慣我會幫她掰過來的。”


    朱曼玥心頭有一萬句粗口不知當不當講。


    所以他現在是得了太後懿旨,可以為所欲為了是嗎?


    她原以為她搬來他家裏是她占了便宜,敢情是以失去自由為代價。


    早知如此,她還不如回家和父母住呢。白白讓蕭宗延得了限製她的權力和理由。


    蕭宗延還沒掛斷電話,朱曼玥就在用口型罵他了。


    蕭宗延見狀,桃花眼一眯,主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忽然對艾明湘說:“阿姨,朱曼玥有話想對您說。”


    隨後馬上把手機遞給了她。


    朱曼玥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手忙腳亂地接過手機,借著裝乖找回話語權:“媽,雖然占了他的房間是我不懂事兒,但是我們昨天晚上都商量好了,我沒想到他會突然變卦,因為這個跟您告狀。他要是介意,明天我們換回來好了。”


    “玥玥,媽知道這是你們未婚夫妻之間的情趣,但是宗延身上有值得你學習的地方也是不爭的事實,入了社會你要學著謙虛一點,好學一點,這樣對你將來的發展隻有好處,沒有壞處,讓宗延帶著你,能少走不少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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