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隻請了一個廚子,一個人兼職配菜和服務員,一到飯點就忙的昏天黑地。


    不過今天店裏生意不怎麽樣,外麵的桌椅都空著。


    家裏最小的妹妹今年剛滿十一,臨冬蹦躂著出店門沒走幾步,見著臨春興奮地跑過去挽住她:“我剛要去迎你。”


    大姐已經把飯菜給她們留好了,姐妹倆坐在外麵悶頭吃飯。


    臨春把大塊的雞肉挑給臨冬,臨冬又從自己碗裏重新倒給她。


    “大姐說你高二學習壓力大,要吃好的。”


    她嘴裏含著飯,臨春看口型看了個模模糊糊。


    {瞎客氣。}


    她笑著又夾了回去。


    {明年我再吃。}


    吃完飯臨春幫著收拾了幾桌碗筷。


    平時生意忙的時候她就多留一些時間幫忙,老師們都知道她的家庭情況,晚自習去晚了也不會多說什麽。


    “快走吧,”臨夏拍了一把臨春肩膀,“今天不忙,不用你幹。”


    臨春側了側身子,對大姐比著手勢:{姐夫回來了。}


    臨夏利索地收拾著碗筷,頭也不抬:“嗯,我知道。”


    {周末姐夫帶妹妹去醫院嗎?}


    “去。”


    {我想陪她一起。}


    “你在學校好好看書。”


    臨夏拒絕得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臨春撅著嘴巴,怏怏不樂。


    她把邊牧送回書店,本想和顧伯說一說蔣以聲的事。


    但今天有點不巧,顧伯不在樓下。


    可能是睡過頭忘了,店門還大開著。


    臨春越來越懷疑顧伯是不是有老年癡呆。


    藏獒的狗盆被舔個精光也沒有後續,臨春“嘩啦嘩啦”倒進去半盆狗糧,順便也給邊牧的滿上。


    臨走前,她把書店大門關上。


    走出幾步,再回頭看兩眼,確定沒出差錯才放心離開。


    到了學校已經快八點了,臨春抓著扶手往上爬著樓梯。


    出了樓梯間,她看見一班門口聚了不少人。雖然耳朵聽不見聲,但也能判斷出應該是出了事。


    她下意識就想到蔣以聲,挨著牆大步走過去。


    “沒人說話?”蔣以聲問。


    一群男生擠在一起,在教室後排交頭接耳。


    劉家豪亦在其中,臉上還帶著不屑的笑。


    懶得問了。


    蔣以聲幾步上前,從裏麵精確地揪住劉家豪的衣領往邊上猛地一帶。


    他的動作很快,力氣也很大,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劉家豪直接被甩了個踉蹌。


    像個小雞崽子似的被單獨拎出來,讓他在人群麵前失盡了麵子。


    惱羞成怒下,劉家豪罵了句髒話,捏著拳頭直接揍人。


    臨春從人群中擠進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她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手腳並用衝進去攔。


    梁闕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蔣以聲側了個身,迎著力道握住劉家豪的手腕,反向輕擰,瞬間響起一聲慘叫。


    左腿後移倒插進對方左腳前,蔣以聲麵無表情,擰著劉家豪的手腕把人“哐”一聲絆進教室後那片糜子掃帚裏。


    一個狗吃屎的姿勢順利進窩,教室一角瞬間灰塵飛揚。


    蔣以聲從兜裏拿出一截衛生紙,遮住口鼻。


    他幾乎站在原地沒動,皺著眉嫌棄地甩了甩手。


    剛才還在叫囂著的男生們瞬間老實下來。


    連帶著周圍圍觀的群眾一起,都變得十分安靜。


    蔣以聲彎腰拎起自己被畫的不堪入目的板凳,扔在劉家豪腿邊。


    “給我弄幹淨。”


    第4章 04


    蔣以聲開學第一天就把自己的名聲打響,那一記漂亮的反擰手腕加絆摔,把一中大半女生迷得七葷八素。


    人們口口相傳添油加醋,流言傳進臨春耳中時,已經變了個樣子。


    晚上臨冬洗漱完畢,坐在被窩裏問臨春:“我聽說你們學校有個人又高又帥又有錢,剛開學就一打十,風裏來雨裏去,一點事都沒有。”


    這句話有點長,臨春把紙筆遞給了她。


    臨冬又把這句話寫了一遍。


    臨春:“……”


    “真的假的?”臨冬好奇道。


    臨春彎腰擦了擦腳:“沒。”


    她是聾子,但聲帶健全,能發出聲音。


    活了這麽些年,臨春也會通過學習口型和感受聲帶的震動來模擬發音。


    隻是她聽不見,所以沒法兒準確糾正。說出來的話和正常發音差了十萬八千裏,像是在嘴裏含著顆大棗,音調平直,吐字不清,聲音還有些難聽。


    臨春平日裏隻和比較親近的人說話,說的也都是一些簡單的詞匯。


    臨冬能聽得懂,撇了撇嘴:“我都聽說了,跟你一個班。”


    臨春沒再理她,把洗腳水端去外麵倒了。


    她們住在飯館邊上的一間小平房裏,房子不大,一室一廳。


    屋內采光不好,平時照不進來多少光線。


    不過臥室夠寬,左牆抵著一張一米五的大床,平時臨春和臨冬兩人睡一起。


    右邊是一張單人床,大姐要是不回家就睡這一個。


    晚上氣溫不高,臨夏在中午給她們換下了涼席,鋪了層薄被。


    臨春展開毯子,給臨冬肚子蓋上,姐妹倆擠在一頭睡覺。


    關了燈,床頭亮著一盞搖搖欲墜的小夜燈。


    夜燈是個卡通蘑菇的樣式,外麵的塑料殼外灰撲撲的,看起來已經用了很久,裏麵的燈泡是那種功率很小的鎢絲燈泡,在晚上發出微弱的黃光。


    “姐…黑?”臨春含含糊糊地問。(注1)


    臨冬搖搖頭:“姐夫回來了,大姐這幾天都不在家。”


    臨春“唔”了一聲,除了最開始的那個搖頭之外,沒太看懂臨冬說了什麽。


    她今天有點困了,閉上眼腦子裏還在想今天背的英語單詞。


    隻是想著想著,她的思緒劈了個叉,想到晚自習前的蔣以聲。


    少年神色冷峻動作利落,殺雞儆猴般收拾一個,就把班裏那群討厭的男生全給鎮住了。


    分明是以言哥哥的弟弟,分明都有一雙好看的眼睛。


    她又想到坐在鋼琴前教她按下琴鍵的男人。


    蔣以言向來溫和,眸中永遠蓄著淡淡的笑。即便麵對一個怯懦的小聾子,他都能把人牽去鋼琴邊,告訴她聽不見沒關係,隻要喜歡都可以彈一彈。


    那時臨春還小,琴房外漫天遍野開滿了金黃的油菜花。


    蜜蜂忙碌,空氣中滿蕩著春天的朝氣,和對生命的熱愛與渴望。


    一如臨春渴望聽見那一道手指壓低的琴鍵,到底是什麽聲音。


    -


    夜晚非常安靜,臨春在半夢半醒間陡然睜開眼睛。


    今天沒有月亮,屋裏暗得可怕。


    明亮的夢境轟然坍塌,臨春茫然地“啊”了一聲,心跳在一瞬間猛烈加劇。


    臨冬被她推搡著喚醒,耳邊是臨春嗯嗯啊啊急促的呼喊。


    “怎麽了?”


    她拍開床邊的燈,瞬間房間明亮如晝。


    臨春坐在床上,有點懵。


    她的長發散在肩膀後背,蓬亂得有些狼狽。


    “燈壞了?”臨冬把那個小夜燈拿到跟前看看,“明天買個新的。”


    臨春看向臨冬,疲憊地勾了勾唇。


    她指指自己的眼睛:{我以為我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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