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什麽賬?”


    白鬱聲在甜品桌上看了一會兒,挑了個離自己最近的烤布蕾,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我剛剛來的時候可是看見了啊,你從誰車上下來的?看側臉絕對是個絕世大帥逼!虧我還擔心你會因為失戀難過呢……”


    白鬱聲瞄了她一眼,繼續吃著自己的烤布蕾。


    “哦,那是順風車司機。”


    “嘁,你騙鬼去吧,誰家開卡宴出來拉人啊……還有,我明明看得一清二楚,你倆親得那叫一個難舍難分啊。”


    白鬱聲:?


    什麽東西?


    她突然想起了帶在自己耳垂上的那枚耳墜。


    所以……


    沈知言當時是故意的嗎?


    故意放下自己那邊的車窗,故意給自己戴耳墜……


    是做給其他人看的嗎?


    她晃了晃腦袋。


    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這還不如說董事長真的是人變的可信度來得高一點。


    “再說了,你條件多好啊,多談幾次戀愛也沒什麽。”舒意遲上下打量了一番白鬱聲,“不是我說,要不是因為我性向男,我早就近水樓台先得月了,還有其他男人什麽事兒?”


    白鬱聲輕笑了兩聲。


    “那我還挺慘的,攤上你這麽個海王。”


    兩個人閑扯了兩句,時間走到了八點整,宴會廳暗了下來,光束匯聚在宴會廳深處的舞台上,秦鎮與何秋菊兩個人站在光束正中央,秦銜山站在自己父母邊上,像個過年時候被長輩拉上台硬著頭皮表演的小孩。


    秦鎮接過侍者遞上來的話筒,開始了一段漫長的場麵話。


    看得出來主會廳似乎是秦家父母主辦,周圍來往的都是有頭有麵的大人物。


    畢竟是臨夏頭部豪門舉辦的生日宴會,到了這個地位,沒有什麽是完全純粹的。


    他們從小就得學會如何在名利場裏摸爬滾打,就算是自己的生日宴,也少不了那些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


    白洪明海外分公司出了點事情,昨天趕著最早的航班出發了,舒意遲也沒能待多久,一個小蛋糕還沒吃完就被舒家叫了回去,這樣看下來,白鬱聲一個人漫無目的地站在甜品桌旁顯得有些孤單。


    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白鬱聲隱沒在人群當中,在香檳塔旁邊向侍者要了一杯酒,悄悄往度假酒店後門溜了出去。


    度假酒店後麵是一片草坪,這會兒也被布置得極其熱鬧,燈泡串與彩條裝飾了一地,紅毯從後門大門口一直鋪設到天悅湖岸邊的遊艇邊上。


    應該是給小輩準備的下半場場地。


    白鬱聲一手端著酒杯,另一手提著裙擺,在岸邊的休息區坐了下來。


    遊艇的燈光照亮了大半片湖麵,粼粼波紋暗光浮動,午後的熱意還沒有完全散去,暖風中混雜著些許水土的腥味。


    她盯著水麵上遊艇的倒影走了神。


    ……


    她好像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好好辦一場生日宴了。


    從蘇蕙走之後開始。


    白洪明的事業一直很忙,蘇蕙還在的時候,白鬱聲每一年的生日宴會都是她親自操持,畢竟是白家唯一的小姑娘,怎麽說都得辦得風光。


    她從前也是個在誠摯熱烈的愛中長大的女孩啊。


    蘇蕙是癌症去世的,臨終前她把畢生的愛與溫柔都留給了她尚年幼的小女兒,甚至不忍心讓白鬱聲看見自己被病魔折磨到不成人樣的樣子。


    好像也是這樣燥熱的盛夏,八歲的白鬱聲剛結束自己的繪畫興趣班,一出門就看見了許久未見的父親。


    雖然白洪明陪伴她的時間不多,但也許女兒天生就樂意與父親親近,那天回家的路上白洪明破例給她買了她喜歡的草莓聖代。


    原本是極其開心的一天。


    直到她回家,白洪明給了她一個盒子,裏麵是一張隻貼了她名字的碟片,和一遝厚重的信封。


    視頻中的蘇蕙女士帶著寬大的針織帽,她的嗓音柔和卻有力,老式的相機沒有太高的像素,模糊了她的輪廓,光線暈染,她的母親像無意落入人間的天使,此刻盡是溫柔。


    她從白鬱聲的八歲一直念叨到了白鬱聲的一百歲。


    整整的九十二封信。


    “我的聲聲寶貝,你要大膽地往前走。”


    視頻落幕。


    ……


    一杯酒入腹,內場還沒結束,外麵靜悄悄地,白鬱聲兩隻手搭在木質護欄邊上,腦袋枕了上去,曲線優美的天鵝頸連著鎖骨,露出披肩下凹陷下去的一汪頸窩。


    也許是酒精催化作用,她有些眼熱,眼角有晶瑩在打轉。


    晚間的風不解風情,她一時沒注意,披肩給吹了出去。


    白鬱聲揉了揉自己的眼眶,正要起身去後麵把自己的披肩給撿起來,卻有人先他一步,將落地的披肩撈起,撣了撣灰塵,重新披在了她的肩上。


    手腕處的金屬機械表她早上才剛見過,手的主人是誰已然不言而喻。


    白鬱聲幹脆趴了回去。


    “你怎麽來了?”


    聲音有些嘶啞,像摻了渣子的糯米小丸子。


    沈知言在另一邊的木椅上坐了下來。


    “辦完事情了,正好秦家也邀請了我,過來看看。”


    “哦。”


    白鬱聲不太想讓沈知言看見自己的狀態,她隱在暗處,把臉上的負麵表情給斂了個幹淨,再次轉過頭去的時候,嘴角又揚起了她標誌性的笑,臉頰兩邊的酒窩深深。


    “謝謝你啊。”


    沈知言半支著腦袋,目光灼灼,視線描著白鬱聲的輪廓極其緩慢地勾勒了一遍。


    他的瞳孔顏色本來就偏淺,被遊艇的暖黃燈光一照,更顯得清透,像沉睡萬年的琥珀。


    在白鬱聲感到有些不自在之前,他垂下了眸子。


    “嗯。”


    ——


    內場大門處開始喧鬧,秦銜山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從紅毯的另一頭走來,注意到了坐在岸邊上玩水的白鬱聲。


    “剛剛在裏麵找了一圈,以為你沒來呢,怎麽一個人待在這裏?”


    “出來透透氣,秦大少生日快樂啊。”


    秦銜山擺了擺手,“少整那些有的沒的啊,你我之間說什麽客套話,直接給東西吧。”


    白鬱聲翻了個白眼,翻到一半的時候一愣。


    都忘了生日禮物這茬事了。


    她好像!完全沒有準備!


    秦銜山挑了挑眉。


    “得,二十多年的兄弟情……”


    沈知言單手插著兜,另一隻手領著一個盒子,朝著秦銜山的方向丟了過去。


    “她的份和我的份都在這兒了。”


    秦銜山捧著禮盒一愣,視線在白鬱聲與沈知言之間來回打轉了幾圈。


    他也是這幾天才跟著父母認識的沈知言,在他眼裏,雖然沈知言和自己差不了幾歲,但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一種差了一整個輩分的感覺。


    他往白鬱聲的方向挪了兩步。


    “你倆這……看上去關係匪淺啊,什麽時候認識的?”


    “也就這幾天,他不是才剛回國麽,能有什麽關係。”


    後麵有人催促著秦銜山趕緊上遊艇開趴,秦銜山揮了揮手,笑罵了兩聲。


    “信你有就鬼了,我先上去了,你趕緊的啊。”


    白鬱聲偏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沈知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


    “沈知言,你要上去玩嗎?”


    這似乎是白鬱聲第一次見沈知言穿西裝,純黑的精紡羊毛西裝外套,青果領口別著一個精致的紫羅蘭胸針,領口係這同色係小領結,柔化了他硬朗的骨相,填了幾分親和。


    “去吧。”


    ——


    兩個人到遊艇船艙內的時候那群人正玩得熱鬧,見沈知言進來氣氛多少有點冷了下來。


    但是這實在不能怪沈知言。


    世家有世家的圈子,盡管沈知言現在的身份地位不低,但對於他們來說終究是“外人”。


    不過沈知言似乎毫不在意。


    他側身讓白鬱聲先進去,再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找了個沙發坐了下來。


    表情沒什麽變化,昂著的腦袋倒是把“狂拽”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哎,別愣著了,我們繼續玩吧!”


    有人打破了有些尷尬的場麵。


    白鬱聲湊到舒意遲邊上,悄聲問了一句。


    “玩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縱我描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二時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二時肆並收藏縱我描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