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兒不鬧了,認真思索了片刻,“可能是他太虛弱了,所以沒辦法控製自己,你對草木的影響力又太強,你先別碰他吧!他什麽也不記得,萬一特征外化就不好了。”


    “我先……先回去了。”景春腦子裏亂亂的,滿腦子都是自己闖禍的念頭,哪裏還好意思待著,她一點也不敢再碰他。


    桑尋看她表情空茫,眼神也虛飄到別處,並不看他,像是失望一樣,不禁壓了下唇角。


    景春轉身要走的時候,桑尋拉住了她,他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低頭親了下她的臉。


    “你喜歡這樣?”


    他沒談過戀愛,不太懂情侶間交往的分寸,或許有些人


    是需要更多的肢體接觸來確認感情的,他想。


    景春清楚地看見他頭頂冒出一截枝丫,是幻枝,但進一步就能化出實體了,她嚇得幾欲魂飛魄散,哪裏還顧得上思考什麽感情不感情。


    她抬手,一把掐掉幻枝,“我……我真的要回去了。”


    這次說完,她突然掙脫開他,一路跑回了家。


    進了家門,她一下子跳到了沙發上,攥住富貴兒的脖子,“你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兒?”


    富貴兒被勒得翻白眼:“我真不知道,不就抽個枝嗎,他一棵樹長個葉子又怎麽。”


    景春剛剛其實試圖控製了,但她幹預不了,“我親他一下他就滿樹開枝,再進一步呢?就知道你不靠譜,忽悠完就不管了,我現在怎麽辦?要不我把他甩了吧!就說我騙他的,其實我根本不喜歡他……”


    富貴兒狠狠踩了她兩腳:“你該遭雷劈!”


    景春癱倒在沙發上,她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她之所以表白就是覺得自己可以理直氣壯地參與到他生活裏,隨時隨地查他崗,不會被懷疑自己在監視他,像個變態。


    桑尋第一次寫作業有些心不在焉,一個小時過去了,他看著自己寫了不到一半的卷子,眉頭深鎖。


    他把卷子胡亂疊起來,手撐著腦袋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然後忽然起身,拿了鑰匙出門了。


    他敲開了巷子裏一處私家宅院的後門,傭人拉開門探出個腦袋,本來想向往常一樣,說這裏不接待客人,但看到來人,忙敞開了門:“桑小先生,您請進。”


    傭人穿著製度,態度恭謹,顯示院子的主人身份不凡。


    桑尋說:“他在嗎?”


    傭人回答:“在的。”


    他帶著他七拐八繞,終於到了前廳旁的偏廳,戲台子上正在唱著戲,十月初的天,老爺子裹得嚴嚴實實,戴著一副圓框的黑墨鏡,是個瞎子。


    老爺子扭頭看他,眼睛卻正看到他站的位置,咧嘴一笑:“喲,鐵樹開花啦?瞧瞧這靈體,開得亂七八糟的。”


    他說話一向叫人聽不懂,別人都說他神經兮兮的。


    桑尋卻覺得安心,他不喜歡桑家人,唯獨這個老爺子他還算喜歡,他挺吵的,說話也總是很奇怪


    ,但每次待在他身邊,桑尋就會覺得心裏平靜些。


    他走過去,在老爺子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來,“爺爺。”


    “年輕人,要節製,禁欲。”老爺子掰著他的頭,左看右看,“你瞧瞧,這像什麽話,你和誰在一起了,她怎麽把你搞成這樣。”


    沒有人知道,他其實不是瞎子,他開了天眼,看到不能看的東西越多,能看到的東西就越少,慢慢就變成瞎子了。


    桑尋本來想找個能讓自己心靜的地方待著,可爺爺竟然也讓他心煩意亂。


    他說:“我們什麽也沒……她想親我,我沒同意,她好像不怎麽開心,半天沒再理我了。”


    老爺子抬手摸了摸他枝繁葉茂的靈體,歎了口氣:“孩子,你呢,就是太悶著了,有時候不用壓抑自己,你何止想親她,你怕是都想把人吃了,矜持什麽啊……”


    桑尋傾訴的欲望頓時消失,坐了不到兩分鍾就起身告辭了。


    他出院子門的時候,接到景春的電話,她開門見山:“你去哪兒了?”


    他跑太遠了,景春渾身疼。


    “我來看爺爺,怎麽了?”


    景春每次找他都要找很多借口,但這次她不想想了,她覺得自己的身份有了微妙的變化後,的確解決問題簡便多了,她沉默了一小會兒,輕聲說:“桑尋,我想見你。”


    桑尋喉嚨有些發緊,他停頓片刻,說:“好。”!


    第12章 心聲


    昨天富貴兒靈力消耗太大了,景春也受了很大影響,她今天本來就非常虛弱,所以桑尋一離開她就立馬發覺了。


    兩個人隔了十公裏都不到,但她已經覺得渾身像是被一萬隻螞蟻啃噬過了一樣,疼得渾身冒虛汗。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著,讓她想忽略都難。


    那種迫切想要靠近他,甚至把靈體放在他身上的欲望比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景春天生就對草木有些極強的療愈能力,也就自然而然得草木青睞,春神更是可以借助任何草木的力量,所以她當初和扶桑簽訂契約的時候,怎麽都沒想到會有今天。


    她沒能約束他,反而被他控製了。


    人類倒還會抗爭一下命運,但神族向來信奉順天道,她覺得自己可能上輩子或者上上輩子欠他什麽吧!


    所以這一世要來還債。


    過了大約四十分鍾,桑尋才回來,剛敲了一下門,景春就迫不及待去開。


    桑尋站在門口,長褲t恤,眉眼低垂,拎著一盒蛋糕,沉默遞給她。


    路上順道買的,是她愛吃的芒果口味。


    景春愣了愣:“謝謝。”


    ……怎麽突然真的像談起戀愛來了。


    “你去哪兒了?”景春可以調用的草木力量也是有限度的,他一旦跑遠了她就感知不到了,因為靈力都用來抵擋疼痛和難受了。


    更何況她今天本來就很虛弱。


    桑尋不習慣這種寒暄,他好像天生就缺乏這種交談的技能,且大多數時候都厭倦這種無聊的對話。


    但以他有限的情商來看,這時候不說話可能後果會很嚴重。


    “去看爺爺。”不過,桑尋沒說自己為什麽突然想去看爺爺。


    景春和他在這裏住了十七年了,但就像在不周山待的那幾百年一樣,她對他的了解淺薄到近似一無所知。


    她覺得這並不能怪她,實在是因為他是塊真木頭,他木起來跟開了自動屏蔽也沒什麽區別了。


    在不周山的時候她就狠狠領教過了,她無聊得撓牆,想盡辦法想和他培養一下感情,但幾乎得不到什麽回應。


    相比來說,他現在已經談得上熱情了。


    “我還沒見過你爺爺。”景春盤腿坐在茶幾旁的地毯上,拆了蛋糕盒子上的綢帶。


    “你想的話,改天帶你一起去。”他說。


    桑尋在沙發上坐下來,安靜地看著她。


    富貴兒從臥室裏溜出來,躡手躡腳地蹦躂著,跳到了他的肩膀,歪著頭看他,像是在看一個珍惜動物。


    景春嚇一跳,抬頭吼了聲:“富貴兒!!”


    桑尋抬了抬手:“沒事。”


    他並不太喜歡尖嘴動物,但景春好像很喜歡這隻鳥,走到哪兒都帶著,所以他不介意接觸一下。


    富貴兒得意地蹭了蹭桑尋的腦袋,他其實就是想察看一下桑尋的狀況,這會兒仔細看了,發現問題還是挺大的。


    “他很虛弱。”富貴兒傳音給景春,“你跟個女妖精一樣,你快把他靈力吸幹了。”


    景春:“……”


    她切蛋糕的動作一頓,唇角不自覺地抖動了幾下。


    什麽鬼。


    “他神相缺失一半,剩下的一半陷入休眠狀態,靈體也萎靡不振了很久了,現在這情況,挺不對勁的。”富貴兒說。


    桑尋看她表情凝重,忍不住問了句:“怎麽了,不喜歡?”


    景春回過神來,笑了笑:“沒有,我就是在想,我們待會兒幹什麽。你以前假期都幹什麽?”


    桑尋沉吟片刻:“寫題。”


    景春:“……”


    打擾了,真是樸實無華清新不做作的學霸風格。


    變成人也沒有折損他上神的氣質。


    景春這種一學習就頭疼的,就一看就是個菜雞。


    “你呢?”桑尋突然發覺,自己好像沒關注過她閑暇的時候都在幹什麽。


    景春其實什麽也沒幹,對於她來說,十幾年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反正她是不會閑著沒事寫作業就對了。


    她做得最多的就是幫他找神相,但可惜至今一無所獲,有時候她都懷疑是不是計算錯了,其實他的神相根本不在人界?


    “我……和朋友一塊兒逛商場看電影玩遊戲……什麽的。”景春盡可能描述得像個普通人類。


    桑尋點點頭,“那待會兒一起去看電影吧。”


    景春“啊


    ?”了聲,旋即想起來人類約會流程好像就是吃飯看電影這些。


    “好啊。”她應著,把蛋糕分一分,遞給他一半。


    桑尋不吃甜的,可是他沒來得及拒絕。


    兩個人並排坐在沙發上,電視機開著,在播富貴兒最近最喜歡的貓和老鼠。


    傑瑞又闖禍了,湯姆在狂奔。


    景春裝作認真看動畫片,垂著眼瞼和富貴兒吵架。


    “你快想想辦法啊!你白活那麽多年?他這到底是個什麽樹啊,怎麽這樣。”景春急得眼冒金星。


    富貴兒這會兒還蹲在桑尋肩上,桑尋看著偏瘦,可其實肩寬體闊,比踩在景春肩上舒服多了。


    “我活得這麽久,也沒見過幾株神樹啊!它的誕生本來就與眾不同,天上地下獨一株的,連他主子都不一定完全了解它。不過有一點我肯定,他這樣不正常,它的靈體完全對你敞開,除了他暗戀你,我想不出來其他任何可能。”富貴兒認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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