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他說。


    景春試探著說:“你以前其實有個女兒,特別可愛,漂漂亮亮的,你很喜歡她。”


    桑尋:“……”


    他今天隻剩沉默了。


    對於十幾歲的人來說,自己的少年期都還沒過去多遠,但現在有人告訴他:你有個女兒。


    景春笑了笑:“當然,你不記得了,這些其實也沒必要告訴你,但是……我怕你突然要是再生一個,你會難以接受。雖然你是個人,但是你的靈體是扶桑的,本體就在不周山,如果哪天靈體覺醒,你甚至可以直接調用本源之力……”


    桑尋沉默聽著,忽然瞳孔顫了顫,反應過來:“誰……誰生?”


    他迷茫地看著她,試圖確認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景春今天把富貴兒鎖家裏了,因為陌生的地方,帶著它不太方便,人間雖然很久沒有神跡了,但也不是毫無能人,萬一被發現,後患無窮。


    桑尋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雖然靈體暴漲,但毫無蘇醒的痕跡。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現在覺得幸好它不在,不然這會兒能出來笑桑尋笑上半分鍾。


    景春看著他,緩緩握緊他的手,她知道,對於人類來說,孩子是隻存在於子宮的產物。


    而他是沒有的。


    但就像同樣是地球的生物,除了胎生還有蛋生……


    人和神作為不同的種族,他一時不能理解和接受也是正常的。


    但問題就在於,他和任何人在一起可能都不用擔心這件事,唯獨她,隨時都可能會出事,而且明顯已經有靈體亂長的跡象了。


    她不告訴他,跟人類雄性欺騙小姑娘有什麽區別。


    “我真的很不想給你灌輸一些你完全接受不了的東西,等你自己靈體恢複了


    ,自然什麽都知道了。但是如果我要和你在一起,尤其需要發生點什麽,我覺得必須要告訴你。”景春抬手摸了摸他的臉,企圖靠這種略帶溫情的安撫方式緩解他的情緒。


    桑尋本來覺得一隻鳥當著他的麵渾身冒火的樣子他都已經接受了,還有什麽接受不了呢?


    上次富貴兒說他易受孕體質,他雖然震驚和迷惑,但其實並沒有真正放在心裏。


    因為怎麽看,好像自己都不具備這個功能。


    而且那隻鳥顯然嘴欠,一副開玩笑沒下限的樣子。


    後來景春告訴他,神族很難孕育,他就覺得是那隻鳥開玩笑。


    但大概景春給他灌輸的反常識的東西太多了,他竟然開始真的思考生孩子這件事了。


    “所以發芽會生孩子?”桑尋努力理清這個邏輯。


    景春搖搖頭:“也不完全是,樹木發芽生長是本能,春風一吹,溫度和濕度適宜,草木就開始發芽。你是有靈智的神樹,會遵循基本的規律,但也可以不受影響。”


    樹生子……是開花、結果嗎?桑尋默默想。


    但有靈智的神樹,也要開花結果嗎?


    花……需要授粉吧!


    難不成是她,給他授粉?


    太荒謬了,這真的太荒謬了。


    景春看他滿臉迷茫,真的都開始不忍心了。


    她說:“扶桑是春神用自己肋骨打造,又親手種出來的,它的存在本來就是合著春神的心意長出來,含著春神的期許。而草木生來就受春神影響,你現在靈體沉睡,相當於本能占上風,但凡和你談戀愛的是別人都可能不用擔心,但我就是春神,而你本能喜歡我,所以我靠近你,你的靈體就開始肆意亂長。”


    所以他那點心思,就像孔雀開屏一樣,藏無可藏?


    “你的靈體養了這麽多年,雖然還沒有覺醒的征兆,但到底力量恢複了不少,我是怕太過火,你的靈體可能自動借調你的本源之力,但你現在又沒有辦法自控,很容易出現外化症狀。”


    桑尋“嗯?”了聲:“外化?”


    “就是你的□□長出樹的特征。”景春捏了捏他的頭發,“比如頭上開朵小花。”


    她又伸手捏捏他後頸的頸椎:“比如從


    這裏長出枝幹。”


    枝幹是樹的脊梁。


    景春最後握住他的手,捋了下他的指節:“你那天說你手指很難受,我就在想,末梢神經會不會刺破你的指尖長出枝葉來。”


    桑尋:“……”


    感覺,挺醜的。


    他沉默片刻:“會死嗎?”


    景春搖頭:“那倒不會,怎麽會死呢!”


    “那會怎麽樣?”桑尋不解。


    “就是……”景春額頭都要冒汗,感覺自己真的跟個負心人一樣,“就是你可能會懷孕,生孩子,生出寶寶。”


    桑尋:“……”


    他覺得他需要去看精神科醫生。


    他抬手摸了摸她,先是摸頭發,然後撫摸她的臉、脖子、肩膀,最後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軟,瘦瘦的,像是沒有骨頭,肌膚像綢緞。


    重要的是,是溫熱的,真實的,存在的。


    她是個存在的人。


    有那麽一瞬間,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孤單了,於是臆想出來一個人在身邊,所以她才會天馬行空語不驚人死不休。


    “怎麽生?”他的心定了定,很認真問她。


    隻要她能給他一個可以相信的解釋,他就願意相信。


    “也不一定,隻是說有這個可能。”景春也很苦惱,“富貴兒說扶桑有子的時候,會變得特別感性脆弱,神力會忽上忽下不穩,然後到了後來,靈體隻能縮回本體上,隻能幻化出人形,或者把部分枝幹肢體化這樣。”


    隻有那時候,他更像樹一些。


    “他的寶寶最開始就像個果實結在樹上,但自從果子成型的時候,他的一部分枝幹就會像築巢一樣把果子包裹起來,慢慢的,包裹得越來越嚴密,到最後誰都看不見,就像長在了扶桑的身體裏,所以孩子要出生的時候,他就很痛……”


    景春看著扶桑擰得越來越緊的眉毛,沉默了片刻:“就像從胎盤裏剝離……那樣。”


    桑尋也沉默了,過了會兒,似乎是消化完了:“哦。”


    “他們怎麽……□□?”桑尋皺了下眉頭,覺得這個詞並不大合適,“授粉?”


    景春被他認真的表情逗笑,雖然很不應該,但她還是沒


    能壓住唇角,隻好俯下身,壓抑而克製地笑了十幾秒,然後才直起身:“都可以,魂交,神交,肢體接觸……”景春湊近他,輕聲說,“我可以進到你的識海裏去,就像是住在你的快感神經上,你會很舒服的……”


    桑尋頓時捂住她的嘴:“好了……我知道了。”


    景春笑了笑,像她這種活得久了的,就是沒皮沒臉不害臊一些。


    說完,桑尋別過頭,努力看窗外,來平複自己的心情。


    景春也看了看車窗外,秋日蕭瑟,冬天很快就要到了。


    她不太喜歡冬天。


    衍城其實挺好的,古樸的建築,街道兩側的大樹長得筆直參天,枝幹粗壯,存在很多年了。


    她把神識放出去,嗅了嗅城市綠植的味道,空氣有潮濕的水汽,像是要下雨了。


    然後出神著,就聽見桑尋又說了句:“我不知道你說的,但我可能更喜歡肢體接觸,我希望和你擁抱、親吻。”


    甚至……


    景春回過神:“啊?哦,我沒有不讓。”


    桑尋“嗯”了聲,“所以我如果有孩子,會變成樹是嗎?”


    景春說:“有可能,但你這種情況比較罕見,就是放在人類世界裏,都可能被科學家拉去研究的那種,所以我也不能告訴你一定會怎麽樣。”


    桑尋情緒穩定地再次點頭:“嗯。”


    景春有些緊張,胡亂跟著也點頭:“嗯。”


    兩個人氣氛尷尬,像兩個被迫相親後互相喜歡的人,卻突然發現對方都是外星人,且還不同星球一樣,很難互相理解。


    十分具有荒謬感。


    景春靠近他,試圖和他坐得更近一些,來增加一些安全可靠的感覺。


    桑尋身體忍不住變得有些僵硬,或許是腦袋裏塞了太多東西,反而有些空蕩蕩的。


    大腦什麽也想不起來的時候,身體的感覺就特別清晰。


    她的存在感也變得很強。


    忽然,他說:“所以現在我們可以接吻嗎?”


    景春大概也被他傳染了,渾身不自在起來,她緊緊攥著自己掌心,都攥出汗來了,她的腦子突然也空白了,幾乎沒有什麽意識地胡亂答著:“可……可以吧!你不介意的


    話。”


    桑尋側頭,咬住她的下唇。


    景春覺得他有毛病,因為他正直勾勾盯著她。


    接吻不應該閉眼嗎?


    富貴兒看的偶像劇裏,都是這麽演的。


    景春覺得他可能是不會,她覺得自己應該主動一點,於是伸了下舌頭。


    桑尋瞳孔縮了一下,突然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然後裹了下她的舌尖。


    景春被捂著眼,莫名生出一些羞恥來,不自覺往後躲。


    桑尋扣住她的後頸,把她壓在後座椅背上。


    車廂裏有輕微的水聲,像是小孩子在啃棒棒糖。


    景春突然驚覺,自己好像也不會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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