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瀾九剛想捂它的嘴。


    馬小紅“嗯”了聲,“我也看到了。”


    魏鳴宇急切問了句:“能看到多少?”


    這孩子雖然是很厲害,厲害起來仿佛全知,可那能力時靈時不靈的,指望她跟買彩票中頭獎的概率差不多。


    馬小紅扭頭看了桑尋一眼:“都是關於他的,很多,但我現在隻能看到,並不能解釋看到的具體含義,至於推演未來,我需要對他有足夠多的了解。”


    赤瀾九聽得煩,“撿個最重要的先說說。”


    外頭的煞氣不除,她別想回幽都了,這倒黴玩意兒她以為很容易就能破解,但實在沒想到會費這麽大勁。


    馬小紅背了個粉色的斜挎包,包包裏鼓鼓囊囊的,她打開從裏麵掏了掏,掏出一個十六邊形的盒子,那盒子是透明的,裏頭放了很多彩色的珠子,她雙手抱握,拿起來在腦袋邊晃了晃,彩色的珠子慢慢亮了幾顆,光線越來越強,然後在半空中投射出影像。


    赤瀾九抬頭:“牛逼,真先進啊。”


    這……全息投影?


    馬小紅十分冷幽默地配合她做出一副伸手“請”的姿勢:“請看大屏幕。”


    影像裏,就是這片地下河,黑漆漆的河麵漾著幽沉的波紋,一身青衣的扶桑把自己的靈體和神相剝離,用一把劍直接將神相一分為二。


    生劈神相,跟人類自己把自己一刀劈兩半差不多,看著都要疼死了。


    然後一半神相回歸自己的身體,另一半,被他塞進了神像裏。


    那神像雕刻的本來是和景春差不多的樣子,那是他想象中女兒長大的樣子,可神相注入的瞬間,神像慢慢變了樣子,一張臉變成陰陽臉,翅膀一半揚起,一半垂落,仿佛一邊光明,一邊黑暗。


    他久久凝望,眼神裏都是哀傷。


    扶桑身上的氣息和桑洛身上的很像,畢竟是父女,所以景春根本沒有意識到,扶桑的一半神相會在他女兒身上。!


    第47章 心懷希望


    “如果,我和一萬個人同時站在天平的兩端,我死,或者那一萬個人死,你會選擇救他們?還是救我?”雲崖上,扶桑望著遠處緩緩移動的雲層,忽然問道。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某個瞬間。


    春神正站在雲崖邊,透過浮生鏡觀察三界。


    這個問題,後世有一個很出名的衍生問題,就是我和婆婆同時掉水裏,你救誰。


    而春神作為戰神和守護生命的神,這個問題對她來說確實刁鑽了一些。


    扶桑問完垂著頭,眉眼露出一些微微的難堪。


    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無論是什麽,他都不會太開心。


    根本原因在於,他不應該問出來。


    春神笑了笑,拂袖一揮,浮生鏡裏顯出幾段類似的場景,各個世界的情侶們,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問出了同一個問題。


    扶桑沒有等她回答,甚至於有點害怕她回答。


    他說:“我希望你救那一萬人,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想你為難。”


    而他心裏卻想:那麽到了那一天,即便你沒有選擇我,我也不會有任何遺憾了。


    他在這片刻,獲得了短暫的安寧。


    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


    但他其實知道,隻是自己並沒有那麽重要。


    他已經徹底忘記自己是出於怎樣的心態問出這句話的。


    春神的臉上露出片刻的錯愕,然後抓住了他的手,“不用懷疑,我很愛你。”


    她的聲音溫和而堅定,讓人信服。


    他低頭吻住她,覺得那一刻自己擁有全部。


    他想要的,無非就是這麽一句。


    哪怕是騙他的,也好。


    “扶桑,克製自己的欲望很辛苦吧?”天帝曾這樣問他。


    他低頭,不答,內心卻滿是慌亂。


    “說起來,你已經很了不起了。畢竟因為欲望而誕生的低劣東西,能克製自己的貪婪、衝動、自私和占有欲,實在是很難得了。”


    他的語氣平緩而威嚴,仿若是一種羞辱。


    帶著誇獎意味的羞辱。


    低劣的……東西。


    不過好像也


    沒有錯。


    她有很多要緊的事,要保護很多生靈,愛著萬物。


    而他的世界裏,隻有她。


    他盡管努力裝得像她那樣寬容平和博愛,可其實他不關心任何人,不在乎任何人是死還是活,是好還是壞,是幸福還是悲慘。


    甚至他根本不在乎那“一萬人”的死活,他選擇他們活下去,完全不是因為他有高尚的情操,有悲憫眾生的慈悲心,他隻是為了討好她罷了。


    因為她是高尚的,所以他是高尚的。


    可如果她想要世界毀滅,那麽他也會是她手裏最忠誠的刀。


    他隻關心她,關心她的一切,從上到下從頭到尾從裏到外。


    “你知道,祖神為什麽把心髒一分為二嗎?”


    一半化作問道石。


    另一半卻留在極東的荒海,被太陽真火鎮壓在海底。


    “那是他大道圓滿之時,從心底剝離的一縷邪念。”


    那縷邪念,許多年裏都是以一種溫和的姿態存在於海底。


    春神鍛造神劍,缺了一味陰邪之物中和,於是想起它。


    它看起來那麽“孱弱”、不值一提,並沒有什麽可怕的。


    她是在扶桑擁有雙靈體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低估了那東西的邪性。


    它似乎並沒有那麽可控。


    “雙靈體,一個至純,一個至邪。”天帝低頭看他,“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你才是那個邪靈。”


    天鍾敲響,一聲一聲撞擊在他腦仁。


    他恍惚抬頭,諸天神佛,全都低頭審視他。


    “偽裝得很好呢!是不是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像是代表審判的閘刀當頭而下,他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嗡鳴。


    他常常坐在雲崖上發呆,一呆就是很久。


    女兒握住他的手,也不怎麽說話,偶爾問他,母親什麽時候回來。


    他總是說,快了。


    “你能誕下春神的孩子,實在是天道的恩賜,但是顯然,被詛咒的東西,帶來的生命都是肮髒的,真是可憐。”那聲音一度像是魔音,但其實他的聲音平緩而低沉,甚至帶著一絲憐憫,“我是說那孩子,


    真是可憐。”


    “聽說,天帝想要把春神的孩子接到身邊教養。”


    “其實是□□吧!教養是假的,看管才是真的。”


    “六道外的魔物,會被抹殺吧!三界大亂,死一個兩個,估計也沒有人會在意。”


    “春神還在戰場上,現在除掉她是最好的時機。”


    ……


    雲崖下住了一群人類,他們議論著。


    桑洛聽到了,天族的士兵也確實時不時在雲崖徘徊,她驚恐萬分,拉著父親的手,戰戰兢兢。


    然後她失控了。


    雲崖變成一片焦土,她的怒火將東方仙境化作煉獄。


    盡管她用回溯之術將一切又回歸原樣,但她還是被帶走了。


    隻是那時扶桑並不知道,這不過是一場陰謀。


    桑洛並沒有做錯什麽事,就連天道都似有容忍。


    但天帝以為,本性邪惡貪婪卑鄙的神族,經不起一點挑撥和煽動。


    那不過是引誘她犯錯的一種手段。


    也是後來春神之怒的由來。


    幾萬年裏,扶桑始終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這一切都是他的錯,為什麽要懲罰春神和他的孩子呢?


    又或者,對於一個欲望誕生的他來說,這便是一場漫長的刑罰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願意忍受。


    千年萬年,被思念和孤獨侵蝕,這是他應得的。


    桑尋的靈體劇烈地顫動著,神相震顫,在叫囂著回歸,然後被鎖鏈捆綁著,不得掙脫。


    桑尋想起了一些過往,本能地,後退半步,似乎想要離遠一些。


    他在拒絕神相的回歸。


    他有一半的神相就能活。


    即便是死了,也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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