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人,不論是溫青鬆還是溫善晉,皆是同意他們在一起了。


    兩人已?經沒有甚麽隔阻或是阻絆了。


    溫廷舜打算帶她去冀北,見他的母親。


    等雙方?真正見到了彼此的家?長,她覺得,才算是破除一切屏障,能夠真正跟他在一起了。


    但溫廷安沒有回答,反問道:“我很好奇,你想了什麽?”


    她夜裏的嗓音,呈現出?一種軟糯得可以掐出?水來的質地?,與白晝完全不同,溫廷舜驀覺喉頭幹澀冷燥無?比,有一團火,從軀體深處燃起,繼而是,一發不可收拾。


    第203章


    “我想?了很多事, 比如——”溫廷安臥躺在裏側,心?跳如懸鼓一般躍動,卻是沒有等來溫廷舜的下文, 意欲回眸側身, 哪承想?, 一雙勁韌勻實的手,越過濃稠月色與她左側的肩肘,堪堪橫抵在自己的前襟處。溫廷舜略一收持氣力,伴隨著一陣窸窣的簌簌動響, 下一刻,少女的嬌軀便是卷入自己的懷中。


    溫廷安想?要問些什麽,下意識用胳膊肘抵了低他的胸膛, 醞釀在喉舌之?間的問話, 少時,便被頸間覆來的一陣溫溽癢意所?截斷, 原來是他把?首埋在此間。兩人偎靠得極近,近得可以聽到彼此明晰的吐息, 此如時漲時伏的潮汐,溫廷安抓住他在她身上遊弋的手,嗓音亦是如浸裹在潮水之?中,變得濕漉淋漓, 道:“你到底想什麽?”


    溫廷舜用麵頰的皮膚, 小幅度地蹭了一蹭她的頸窩,嘶啞道:“我現在特別想?娶你過門。”


    溫廷安整個人怔然了一會?兒,擱放在前?世, 對方這一席話無異於是求婚,真的, 完全?沒有料想?到,就這般猝不及防地,她就被人?求婚了。


    仿佛有萬千隻蝴蝶,在心?腔的深穀處,翩躚地翻飛而出,蝴蝶飛舞時的輪廓,漸漸然凝構成一個朦朧飄渺的羅網,嚴嚴實實地將她團團罩住。


    溫廷安抬起手,將拂亂在額庭前?的鬢發,不疾不徐地撩至耳廓旁,一抹清淺的笑意,從她的檀唇頂出來,複被她克製地摁住,極力鎮壓回去,她心?中是很雀躍的,但她又不想?讓溫廷舜發覺到。


    好在她是背靠著溫廷舜的,在昏晦如稠墨的光影當?中,他看不清她的麵容,隻能依靠其他感官來切身感知她的情緒。


    溫廷舜道出了這般一番話,其實心?中亦是有些忐忑。擱在平素的時刻,他是不大可能這樣說話的,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可能是月色太過於美好,或者是她的軀體太過於柔軟,教他心?中潛藏已久的某個念頭,掙脫出了理性的韁繩,脫離了原始的軌徑,朝著出乎意料的方向疾馳而去。


    掩藏在袖袂之?下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等待著懷中嬌人?兒的答複。


    晌久,溫廷安溫淡如水的嗓音,裹擁著某種情緒,如朝暾之?中的煙青嵐霧,不疾不徐地傳過來,先是蒙昧地輕『嗯』了一聲:“你就是,這樣跟我求親的?”


    少女的話辭之?中,透著一抹隱微的笑意,喜怒悲喜莫測。


    溫廷舜的邃眸在夜色之?中,靜緩地瞠住了。


    好像是有一塊細小粗糙的、並不那麽光滑的礪石,拋擲於常年平寂的深潭之?中,繼而掀起一陣圓弧形狀的波瀾,漣漪由淺至深,由小擴大,由遠抵近。


    溫廷舜亦是覺得,自己方才的那一席話,委實有些衝動了,甚至是有些莽撞。


    一般而言,循照大鄴的禮俗,向心?儀之?人?求親,得要女方家下庚帖、交換生辰貼、納吉、問吉,等等,簡言之?,求親一事,須要循照一個比較嚴謹的路子來,離不開繁文縟節,當?然,雙方的長輩,亦會?安排男方女方相互見?麵,熟稔一下彼此,這也是彼此相互磨合、相互了解對方品性的一個過程,如果真的心?悅於彼此,可以互贈儀禮,可以泛舟賞花。


    當?然,具體問題得要具體分析。溫廷安與溫廷舜的情狀,與俗世有些不太一樣,他們彌足熟稔彼此,有過死生相隨,有過肌膚相親,有過坦誠交心?,但唯獨缺了一份比較嚴謹、書麵的禮書。


    並且,尋人?求親,也極是需要揀良辰,一般是趁花好月圓之?時,至少要有氛圍感,教人?覺得爛漫,但在今時今刻,在夜半深更、公務繁冗之?時——尤其是在天明的時候,還有諸多堆積如山的瑣事與卒務候著自己——是以,此刻顯然是一個不適合說情求親的時節,但溫廷舜就這般尋她求親了。


    求親是需要一個精良的儀式感的,溫廷舜亦是覺得自己並沒有準備妥當?,在如此毫無氛圍感的環境之?中,直截了當?地同對方說這樣一樁重大的事,溫廷安估計會?有一些懵然。


    溫廷舜嗓音啞了幾分,聲響沉下去幾度,將懷中人?兒摟得更緊,道:“儀式會?有的,儀禮亦是會?有的,任何該有的,都會?有的——”


    溫廷舜凝聲道:“別人?姑娘有的,我們的廷安會?有,別人?沒有的,我們的廷安一樣會?有。”


    青年低沉沙啞的嗓音,如磨熱砂一般,碾磨一下溫廷安的耳屏處,一抹滾熱沸熾的燙意,在她耳廓的皮膚掀起烈火,一股羞赧之?意,漫山遍野地侵襲而至。


    這個家夥,求親如此突然,不但如此,對她的稱謂亦是也發生了變化。


    相處這般長的一段時日,溫廷安從未聽過他這樣稱呼自己,今次聽到,她多少覺得不自在,太酥了,也太羞恥,她下意識要遮掩住自己的臉,整個人?隻想?埋在衾被之?中,不讓他看到。


    畢竟,她從未被任何人?這樣說過。


    擱放在前?世,但凡有人?這樣說,她大抵不會?受理,但說這番話的人?,是溫廷舜,她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抵觸,恰恰相反地是,她反而頗覺赧然,心?尖更是添了一重歡喜。


    果然,同一番話,不同的人?說出來,果真是會?有全?然不同的效果啊。


    溫廷安已然能夠切身覺知到溫廷舜的誠意,但是,這並不代表,她今刻就會?應承他了。


    雖說是在前?世,她一直未經過人?事,但至少對感情、婚姻曾經憧憬過,肖想?過、思量過。


    它們在她心?中,還是占據著不輕的份量的,


    是以,她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穠纖姝麗的眼睫,如蛺蝶的深黑羽翼,輕輕垂落下去,淺絨絨的眼瞼描勒出一個極淺的弧度,臥蠶處聚攏起了一陣清清淺淺的暖光,長夜如傾巢的潮水,徐緩地傾落下來。


    溫廷安淡聲說道:“那就等你準備好了,再同我提這一樁事體罷。”


    溫廷舜眸睫靜斂下去,將她徐徐翻過麵來,在略微窄仄的空間之?中,兩人?近在咫尺,鼻翼與鼻翼之?間僅有一紙之?隔,溫灼的吐息噴薄在彼此的麵容上,像是彼此之?間若即若離的撩弄與調.情。


    少時,一片濃重的深影掩罩於上方,溫廷安驀覺自己一時被壓在下側,能感受到他的情緒,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半睜開眸,斂開袖裾,伸出一截白皙雪膩的皓腕,修直瓷白的指節,攏並在溫廷舜的嘴唇兩側,指節屈起收力,捏成一個金魚嘴的姿勢。


    氛圍逐漸升溫,變得蒙昧。


    溫廷安凝眸睇他:“你要做什麽,嗯?”


    雖說是被壓在下麵的那一位,但主導權,仍舊拿捏在她的掌心?間。


    溫廷舜被捏成金魚嘴,但沒有拂開她作亂的手,眸色沉黯如水,道:“要是我將一切皆籌措妥當?了,那個時候,你會?應承我麽?”


    溫廷安眨了眨眼眸,純良無害地勾唇而笑,一字一頓道:“我不知道噢。”


    她偏著眸心?注視他:“——這得看你那時候的表現,不是嗎?”


    溫廷舜驀覺牙齒掀起一陣不輕不重的癢意,想?啃人?。


    隨著時間的消逝,這種心?念愈發濃烈。


    溫廷安正?期待著他的反應,殊不知,這個家夥在翛忽之?間,掀起衾被,她眼前?的世界,一下子變得晦暗,繼而是,甚麽都看不見?了。


    待她真正?反應過來時,嘴唇、頸間相繼傳了一陣溽熱、綿長的疼,這種疼,與尋常的疼楚不大一致,裹擁著一種私人?的柔情與占有欲,它們以癢酥疼麻的形式,蔓延至她麵容與頸部。


    溫廷舜像是獸,將她摁在床榻上,毫不饜足地咬啃,時而久之?,天色漸明,鄰壁傳了嬰孩的啼哭,以及望鶴虛弱易碎的安撫聲,這儆醒了兩人?。


    ——到底是沒有進展至最後一步,仍舊是跟大半年前?一樣,他對她,依舊是淺嚐輒止。


    溫廷安如夢初醒,泛散著薄粉暈色的手,圈攏成拳,小幅度地捶撓了一番溫廷舜的胸口,凝聲道:“起來,該幹正?事了。”


    曆經一整夜的耳鬢廝磨,此刻,溫廷安的嗓音變得有些沙啞與嬌軟,聽在溫廷舜的耳屏之?中,倒像是一記攝魂奪魄的嬌嗔了。


    ——就非常折磨人?,甚至是,很考驗人?的意誌力與忍耐力。


    日色從近側的漏窗當?中,如煮滾的水,不疾不徐地延宕漫延下來,大麵積地罩入在床榻的兩人?身上,彼此的皮膚之?間,像是髹染上了一層極薄的鎏金色暉光。


    天已堂皇徹亮,溫廷舜適才眷戀不已地鬆開她,許是她一直沒有應承他,他心?中到底是沒有安全?感,但他絲毫沒有將自己的思緒綻露出來,將散落在圈椅上的一件外?袍,牢牢實實地披裹在她身上。


    兩人?聯袂處理的公務還有很多,三萬斤糧米即將北上,這一樁差事由宣武軍來負責,溫廷安要帶著望鶴母子倆,一同回洛陽城候審。


    事不宜遲,兩人?迅疾出了屋門。


    哪承想?,迎麵便是撞上了大理寺的官差,以及甫桑、鬱清二人?。


    第204章


    溫廷安生平頭一回, 遇到?如此微尷而窘迫的場麵。


    她?與溫廷舜攜手而出,兩人便是遇到?了彼此的下屬,兩方?的下屬, 同時俱是出現在一個場景當中。


    溫廷安第一反應, 是鬆開溫廷舜牽握在她骨腕上的手, 但溫廷舜沒有鬆開她?,反而隨著?她?掙紮的力道,以略微強硬的姿勢握住她?的手,這是一種宣誓主權的姿態。溫廷安頗感納罕, 低聲對他說:“鬱清與甫桑來尋你,應當是來商榷運糧一事。”


    溫廷舜薄唇輕輕抿起了一條細線,淺笑道:“你的下屬亦是來尋你, 應當是為了案牘審理的事體。”


    溫廷安的一側眉心揚了起來, 凝聲道:“那你倒是鬆手啊。”


    溫廷舜半垂下了眼瞼,卻?未如言照做。許是昨夜差點開了葷, 知曉了與愛人纏綿悱惻時的百般滋味,曠野之上的心河, 便是生出了諸多貪妄與執念,一旦蘸染上了,便是再難以戒掉,諸多隱秘的、不能?為外人道也的需求, 如旺盛滋長起來的蓊鬱蔓草, 漫山遍野地?長開,一發不可收拾。


    再讓他活回茹素食齋的日子,他已然是永遠無法活回去了。


    兩人相牽緊偎的手, 彼此觸蹭的掌紋之下,紋理之間綿延著?如春江潮水一般的悸動, 有些癢,有些酥,撩撫於他的心頭上,點點滴滴,縈繞不褪。


    溫廷安讓他鬆手,溫廷舜沒有鬆開,二人就?這般隔著?一陣熙和?溫暾的氣息,兩廂對峙開來,彼此的視線,沒有轉挪開來。


    這一幕落在大理寺與宣武軍一幹眾人眼中?,便是自動迻譯為了其他的暗昧含義。


    鬱清與甫桑率先反應過來,恭謹地?垂下首,目色下撤,率先拱手退去。


    他們不欲叨擾主子的好事兒。


    但大理寺可就?不同了。


    溫廷安與周廉、呂祖遷、楊淳他們,雖然說在官職上存在一些差異,但在日常的相處當中?,他們就?像是無話不談、生死與共的友朋。


    當下見?著?這樣的一幕,眾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眼,俄延少頃,便是笑了起來。


    周廉、呂祖遷和?楊淳,在打從宣武軍南下後,三人平時很少會見?到?溫廷舜與溫廷安相處在一起,畢竟一個是大理寺少卿,一個是宣武軍少將,兩人都是名副其實的大忙人,平素皆是要日理萬機的那種?,很少會有同框的場麵。


    今兒不僅同框了,竟是還?執手相牽,三個少年的容色,一時變得有些莫測,彼此相互推了推胳膊肘。


    呂祖遷與周廉二人,其實在很早的時候,更具體而言,是在九齋時期執行?種?種?任務的時候,他們就?能?嗅到?一絲隱微的苗頭,但那個時候,溫廷安與溫廷舜尚還?是『兄弟關?係』,他們隻覺得,這應當是自己的錯覺。


    直至在執行?『擒誅趙珩之』的緊急任務當中?,在采石場上的一場塌方?事故裏,溫廷安與溫廷舜被?掩埋在亂石碎砂之下,死生未卜,九齋眾人心急如焚,連夜扒拉開廢墟,將兩人救治出來。


    將兩人扒拉開來的時候,他們看到?這般的一幕,溫廷舜從背後嚴嚴實實地?護住溫廷安,替她?規避掉了從上墜落下來的各種?嶙峋巨石。


    廢墟之下的兩具軀體,像是一條緊偎相纏的藤蔓,雖然在事後,他們從未言說過彼此的關?係,但所謂『見?微而知著』,他們能?從這些細碎的細節當中?,拚湊成一個隱秘而連貫的線索。


    適才發現,在冥冥之中?,溫廷舜與溫廷安,早已有了無比緊密的糾葛。


    今次算是真正意義上,打過照麵了。


    周廉沒入過九齋,但因為是溫廷安的同僚,同她?接觸共事過很長一段時日,他對溫廷安有過隱秘的情愫,但隨著?溫廷舜的到?來,他識趣地?查封心中?一切不應當有的念想,一些多餘的枝蔓,悉數被?剪除,整飭得幹幹淨淨,隻剩下一種?虔誠的祝福。


    周廉附耳低聲說了案牘上的一些棘手問題,這些皆是需要溫廷安著?手處置的。


    溫廷安好不容易掙脫開了溫廷舜的手,對他道:“我要先回去處理案牘。”


    言訖,便是隨著?周廉他們離開。


    溫廷舜目送著?少女纖細頎秀的身影,手掌上仍舊停駐著?獨屬於她?的體溫,那一陣好聞的薄荷香氣,亦是縈繞在他的掌心腹地?當中?。


    再抬起眸時,卻?是發現,佳人踅而複返,他正欲開口問回來做什麽,頰麵上卻?是一熱,


    她?在背光麵,小幅度地?踮起足尖,親吻了一下他。


    不過是蜻蜓點水,淺嚐輒止,她?親完,笑眸彎彎,像是一隻計謀得逞的貓兒,很快就?離開了。


    留下青年獨佇長廊,思緒還?有些飄渺。


    晌久,他抬起手,摩挲了一下頰麵,尤其是被?少女親吻過的部分。


    他薄唇輕抿成一線,素來淡寂的唇角,頂出一絲清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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