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手也說,之前有公司想?簽,但什?麽?都拿不出來,隻想?剝削他們。


    秦何怡歎:“我就想?好好唱歌,搞音樂,可?太他媽難了。”


    黎裏是知道的,秦何怡家境很?差,藝校畢業後就沒再讀書。她長?得不錯,音域寬,聲音也好;在江州算小有名氣。她一直堅定地?追逐著她的音樂夢。


    而黎裏如今已不知道自己未來想?做什?麽?。她覺得自己遠不如秦何怡,不如她目標明確,不如她家雖窮但至少有個家。


    十一點多?散場,眾人?都暈暈乎乎,沒人?注意黎裏喝多?了。


    她居然能站起來,能走路,還能像沒事人?一樣揮揮手,上公交。


    但末班車的一路晃蕩,徹底蕩開了血液裏的酒精。


    車停在涼溪橋站時,她幾乎是滾下車,“哇”一大口嘔吐在枯草裏。


    司機沒搭理她,關?了車門疾馳著去收班。


    黎裏憑借著殘存的一絲清醒,晃晃蕩蕩進?了涼溪橋船廠,又踉踉蹌蹌到了龍門吊底下,終於沒了力氣。她一屁股癱在地?上,背靠鋼板,重重地?喘氣。


    “笛子呢?”她喃喃地?說。


    回答她的隻有江上的北風,鬼哭一樣冷肅地?呼嘯著,刮著她的臉和脖子,冰寒刺骨。


    “笛子呢?”她又說。


    可?根本沒有笛子。騙人?。


    突然間,她就嚎啕大哭了起來。她邊哭,邊叫,邊恨恨地?拿腿腳蹬地?。


    沒人?笑她,也沒人?管她,隻有無盡的黑夜、江風和寒冷。


    可?哭著哭著,餘光裏感覺到一絲亮光。


    有人?來了,拎著一盞微黃的燈。


    那燈的暖光很?快到了她麵前,是一盞小小的宣紙燈籠。


    黎裏仰頭望,隔著朦朧的淚眼,她看見燕羽麵容潔白,眼睛黑亮。他的黑發被江風吹得翻飛,映著頭頂上墨藍色的夜空。他的發竟比夜色還濃。


    他說:“我能坐你旁邊嗎?”


    第24章 chapter 24


    黎裏滿麵淚痕, 呆望著燕羽。淚水把她眼睫打濕成一簇一簇,冷風吹著,又黏又疼。


    燕羽等了?半刻, 在風中聞見她身上的酒氣, 知道她給不出回?應, 便自己坐到?她身邊。


    他抬頭望了?眼夜空,有一些星星,但沒有月亮。高大的龍門吊像一柄從天而下的巨大鋼劍插在他們身後?。


    不遠的江道上,沒了?夜行的貨船。偶有幾?點漂浮的亮光。


    黎裏沒哭了?,盯著他手裏的燈籠。


    她一不哭,風聲就顯得格外大,像野狼在嚎,仿佛江麵是藏著狼群的荒原。


    黎裏很冷,牙齒咯吱打架, 手也在抖。


    燕羽說?:“你手套呢?”


    黎裏指了?下羽絨服口袋。


    燕羽說?:“怎麽?不戴?”


    黎裏嘴巴動了?動,口齒不太清晰:“怕弄髒。”她將右手給他看, 虎口處一道口子,有血漬, 打架時弄的。


    燕羽一下沒說?話?。


    隔了?會兒, 他說?:“我帶你去烤火吧,這?兒太冷了?。”


    “你……外婆家?”


    “你還記得?”


    “不去。”黎裏醉得舌頭都大了?, 咕噥, “你外婆,看見我這?樣, 以為我是瘋子。”


    燕羽說?:“她死了?。”


    “哦。”黎裏說?, “那去吧。我好冷。”


    她扒拉著鋼板牆壁站起來,霎時頭重腳輕, 往地上倒。


    燕羽立即去撈,用?力太過?,她被他手臂帶回?,軟咚咚地撲了?他滿懷。


    燕羽身子一僵,張著手臂沒敢動,說?:“你自己能走嗎?”


    這?是一句廢話?。


    黎裏腦袋靠在他肩上,鼻子裏的熱氣往他脖子裏灌。


    他脖頸微顫,臉發熱,趕緊麵向湧來的寒風,說?:“我背你,你把燈拿著,好不好?”


    黎裏:“唔。”


    燕羽把燈柄塞到?她手邊,交代:“抓緊了?。”


    黎裏點頭:“嗯。”


    燕羽沒背過?女?生,有點無措,加之她又醉著,他動作不太順暢地轉身蹲下,她撲通趴他身上,他又僵了?下,總覺她軟咚咚的,隨時能滑掉下來。


    他將她背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斷牆處走。


    黎裏趴在他肩頭,臉頰感受到?他領口裏透湧出來的他身體裏暖熱的氣息,很蓬勃。


    他怕她不清醒會摔,所以脊背彎得很低。


    黎裏忽然就哭了?,嗚嗚地哭,眼淚吧嗒直掉。


    燕羽停下,有點緊張:“怎麽?了??”


    她搖頭,隻是哭。


    燕羽繼續往前,耳邊她的哭聲很傷心;可她手卻記得緊攥著那隻燈。


    燈光微朦,而天地太大,它隻能照亮他前路很小的一方。


    走到?那處高高的碎石堆前,燕羽謹慎了?些。每走一步,都先試著踩一踩,確定穩妥才往上走。


    他走得很慢,時有輕微晃動。她感受得到?,他身體很緊張,怕摔到?她。


    翻過?碎石頂,燕羽腳下幾?塊散磚突然滑坡,黎裏隻覺人跟著他要下墜。但他一瞬放低重心,側身跪下去,拿一條小腿和?膝蓋抵住下滑的石碓。


    幾?塊碎磚滾落,砸在他腿上。他死死保持著半跪的姿勢,穩穩不動,待磚塊回?歸靜止,才慢慢站起,小心翼翼朝下。


    那麽?冷的夜,那麽?寒的風,他緊張得脖子上冒了?汗。


    她於是哭得更凶了?。


    燕羽不勸她,他背她走到?平房門口,一腳輕踢開虛掩的門,進去後?又一腳關上。風聲寒夜一下便鎖在門外。


    他把她放到?客廳一側的雙人沙發上,剛要走,黎裏貼著他起身,輕叫:“啊!”


    燕羽也感到?一絲拉扯,黎裏緊挨他胸口——她頭發纏在他衣服扣子上了?。


    他一愣,立即半跪她身旁,低頭弄那扣子。


    天花板上吊著一隻古早的白熾燈泡,光線昏暗。


    她那縷頭發又韌又密,纏在他胸前,看不太清。他有點亂,一時沒解開。


    燕羽從未覺得自己的手指竟會這?麽?不靈活,正反複擺弄著,黎裏坐不穩了?,人輕輕一撲,下巴搭在他肩上。


    女?孩冰涼的臉頰貼住他發熱的耳廓。


    燕羽一瞬聽見自己耳朵上的心跳聲。他猛一下扯掉那顆扣子,扶住黎裏肩膀讓她靠在沙發背上。


    她沒哭了?,但人在發抖:“冷。”


    “馬上。”燕羽倉促說?著,很快從房間裏搬出一張烤火架放在她腳邊。


    那架子有半張書桌大,不到?半米高。插上電,調了?溫度,很快,取暖管發出紅光。


    燕羽給黎裏脫了?羽絨服和?鞋,將她腿腳放在架上,又取了?床棉被蓋住她,隻露出個腦袋。


    被子很快升溫,取暖器烘烤著黎裏冰涼的腳板和?褲腿,熱度一絲絲往肌膚裏沁。


    她頭很暈很重,呼吸也沉;閉眼眯了?會兒,眼睛糊成一片,很難受;臉上密麻的淚痕也扯得疼。她有些難過?地哼出一聲,忽然,溫熱的毛巾從她眼睛上擦拭而過?。


    她睜開眼,落進燕羽安靜而認真的眼眸裏。他正注視著她的眼,細心輕拭她眼睫上的淚與汙。


    他手中的熱毛巾一靠近,她便閉眼;一離開,她便睜開。


    如此好幾?下,他問?:“看什麽??”


    黎裏不講話?。


    燕羽停下,仔細看她的眼睛,確定擦幹淨了?,將毛巾放進熱水盆裏搓一搓擰幹,擦她臉頰上的淚痕。


    他發現她還在看他,便與她對視。因為酒精,也因為哭過?,她眼神格外筆直而濕潤。


    他被她看得垂了?眼,低問?:“知道我是誰嗎?”


    她說?:“怎麽?不知道?”


    他抬眸:“誰?”


    “燕羽。”她說?,“很好看的燕羽。”


    他沒答話?,重新擰毛巾:“手伸出來。”


    她聽話?地從被子裏伸出手,燕羽一手握她袖口,一手隔著毛巾擦她手指,從手心手背到?手指縫。


    濕熱的毛巾揉進指縫裏,搓撚著擦至指尖,黎裏輕抖著縮了?一下。


    燕羽一停:“怎麽?了??”


    她臉上一片酒後?的潮紅,像桃花,她輕聲:“好癢。”


    燕羽就頓了?一下,給她擦另一隻手時,他有些猶豫,但還是仔細揉搓了?她指根與指縫。


    黎裏這?回?又是癢得顫了?顫,很輕地哼了?聲,身子癢癢地在被子裏蠕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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