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看?他幾下,注意力轉移,緊張情緒都緩解了不少。


    教室裏的考生已開始彈奏第二首曲目。


    燕羽心無旁騖,靜靜聽著。


    這時,坐在他旁邊的人忽然?開口,說:“燕羽,你是真沒看?到?我啊。”


    燕羽扭頭看?向來人,因心思在琵琶曲上,他眼神有些?放空。


    是陳慕章。


    燕羽的目光擦著帽簷與他對上,不冷不淡,隻一眼,便收回。未予理會。


    陳慕章對他這態度倒也不意外,但另外三個考生驚訝地對視起來。


    引導老師喚:“燕羽,準備了。”


    燕羽摘下帽子,從琴盒裏取出琵琶,戴上甲片,走向教室。


    後頭幾個立刻議論:


    “沒聽錯吧,真是燕羽?”


    “我剛就覺得有點像,他真人比照片視頻還帥百倍。好美一張臉我天!”


    “我居然?見到?真神了!”


    “他超級牛逼!媽呀,幸好我不排在他後麵。不然?我死了。”


    “我覺得跟他隔著一個也好慘,好慘啊我。”


    陳慕章聽著,眉心隱忍地皺起,漸漸,籠了陰雲——教室裏傳出了燕羽奏響的琵琶琴音,琴聲精絕出塵,仿佛天降梵音。


    他離開奚音附半年?,去了江州藝校那種?垃圾地方,卻居然?更厲害了。


    走廊上沒了一點聲響,幾個維持秩序的老師都停了腳步,側耳傾聽。引導老師甚至悄悄走到?教室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朝裏望。


    陳慕章摁在膝蓋上的雙手開始發?緊。剩下幾個考生屏氣凝神,一句話沒再講得出;直到?第一曲結束時,才大喘氣,後怕地拍胸脯:


    “媽媽呀,幸好我不在他後麵!不然?被他襯托,我這十年?白努力了。”


    “我跟他隻隔了一個呀,我要哭了。”


    “神呐,他這種?水平還考啥試啊,直接錄了。”


    “前麵那幾個我都覺得夠好了,他一出來,全滅。”


    “傳說一點不假,奚音附的燕羽是真的牛。比我們學校琵琶第一還高一檔。哦我帝音附的。”


    “不牛能橫掃那麽多獎項,想什麽呢。不過你帝音附也好厲害。”


    “你們都好厲害。我明年?再戰吧,絕望了。”


    三人說著,不免同情地看?了眼陳慕章。藝考最?可怕的事,莫過於緊接在一個很厲害的考生之後。那分數……可想而知。


    燕羽第二曲彈畢,陳慕章起身時,狠吸了一口氣,去拿自己的琵琶。但引導老師並?沒叫他。他戴好甲片了,站在原地,看?著燕羽的麂皮琴盒出神。


    燕羽琴盒把手上吊著一個細細的鏈子,墜子似一枚小小硬幣。幸運符還是項鏈?他什麽時候用這種?東西了?


    考場裏有人在講話,聽不太清。


    陳慕章聽他爸說,這次帝音的琵琶專業考試,帝音也是業內最?著名的宮政之教授會抽查監考。宮政之一直就很欣賞燕羽,隻是礙於他是陳乾商的弟子,以前並?未走太近。


    他猜測,應該是宮政之跟燕羽多講了幾句話。


    引導老師叫:“陳慕章。”


    陳慕章回神,拿起自己的琵琶,走到?教室門口,正好燕羽抱著琵琶出來。他並?沒有看?陳慕章一眼,擦身而過了。


    ……


    黎裏手氣很好,抽到?下午第二組考試。緊挨在她前麵的考生架子鼓打得和她不相?上下,但中途因為緊張,出了錯。黎裏卻因此不緊張了,考試時格外賣力,非常流暢地完成了表演,甚至可以說打出了備考期的最?佳水平。


    至於競爭力如何?,看?天意了。她這趟來,算是對得起自己。


    她很早就考完了,出校時才下午三點半。校門口無數家?長在守候,路都擠沒了。她費勁地把三個大箱子推出人群,給燕羽發?消息:「你考完沒?」


    沒回複。


    黎裏便知他還在考場。她一人拖著三個箱子飛跑回酒店,把東西放好,又趕去帝洲音樂學院門口。生怕錯過他。


    可她坐在馬路牙子上打遊戲,打了一個多小時,燕羽還沒出來。她又發?了條消息:「看?來大神都是壓軸的。」


    今天沒什麽風,太陽也明媚,黎裏並?不太冷。等到?五點多,消息提示來了。


    yanyu:「考完了。」


    yanyu:「馬上出來。」


    黎裏退出遊戲,拍拍屁股上的灰,鑽進帝音門口聚集的人群。


    還隔著老遠,她就看?見了燕羽,黑色大衣,中棕色琵琶琴盒,頭上多了頂漁夫帽。


    他手露在外麵,大概因為冷,握著拳。頭一直低著,隻能看?見一小截下巴。他一直走到?門口了,才抬了頭,在人群裏尋了一下。


    黎裏站的位置離出口不到?十米,燕羽一下就看?見了她。目光觸碰的那瞬,他竟很淺地笑了,眼角彎了彎。笑容溫暖得好似久別?重逢。


    黎裏亦一笑,問:“考得很好嗎?”


    燕羽開口,聲音卻很低:“我有點累,回去再講,好不好?”


    黎裏聽他有些?氣喘,又見他精神不是很好,道:“我幫你背琵琶。”


    燕羽側了下身:“不用。”


    一旁有看?熱鬧的,不知是路人還是自媒體,見少年?顏值出眾,拿了手機就要拍。黎裏冷冷掃一眼,做了個要砸手機的姿勢。那些?人紛紛收手機,或調轉鏡頭。


    走出人群了,燕羽問:“你等很久了?冷嗎?”


    他聲音聽著發?虛。


    黎裏說:“沒多久。也不冷。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琵琶給我。”


    燕羽很深地吸了口氣,還是搖了下頭,說:“這幾步路走得回去。”


    兩人說著話,從路邊一輛車前經過。一個女?聲傳來:“燕羽!”


    章慕晨半小時前考完,lv印花的琵琶盒還立在腳邊。她正跟陳乾商章儀乙閑聊,等陳慕章出來。


    上午的考試她跟燕羽不在同一考場,沒見著。原想著專業考試持續四?天,不一定能碰見燕羽,不想竟真看?到?他了。隻是天橋上的那高個女?孩兒仍在他身邊。


    “呀,真是燕羽啊。老師看?看?,是不是瘦了點兒?”章儀乙又驚又喜,走上路邊人行道了,欣慰地上下打量他。


    女?人滿麵溫柔笑容。燕羽卻有些?木然?,臉龐上沒有一絲情緒。


    “我看?著是瘦了點兒呢,對吧,乾商?”章儀乙轉頭看?她老公。


    陳乾商微笑點頭:“是清瘦了些?。”


    燕羽聲音不大,點了下頭:“陳老師,章老師。”


    章慕晨殷切地望住他,隻等他跟自己打招呼,但燕羽並?沒看?她。


    “好久不見啊燕羽,”陳乾商關切地問,“怎麽樣?今天考試?”


    燕羽一時沒答。


    “爸爸。”陳慕章過來了,背著和章慕晨同款的lv老花琴盒。


    陳乾商朝他伸手:“來看?我們碰到?誰了,燕羽。你們倆兄弟好久沒見了吧?”


    陳慕章有些?冷淡,說:“我跟他在考場碰見了,一個組。”


    章儀乙笑說:“那真是緣分啊。燕羽這次怎麽沒報考奚音,老師還想接著帶你呢。”


    章慕晨在一旁撅嘴道:“人往高處走,憑什麽跟你在奚音混?”


    陳乾商輕訓:“慕晨!”


    章慕晨翻了個白眼。


    燕羽聽著聲兒,無意識朝她看?一眼,他目色寡淡。章慕晨對上他目光,卻一下閉了嘴,不講話了。


    章儀乙笑容優雅:“我當然?希望燕羽越走越高,老師祝願你有個好結果。”


    黎裏在一旁冷淡地瞧著這一家?人。


    剛才那幾句寒暄,她已把四?人身份猜了個透。不得不說,這四?人舉手投足的確彬彬有禮。無論陳乾商還是章儀乙,翩翩氣質絕非普通中年?人能比。陳慕章與章慕晨從頭到?腳的奢侈logo,明顯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長相?雖普通,但都生養得不錯,算白淨,是無腦網友們糊上十幾層金錢家?世濾鏡後能誇出帥氣漂亮的類型。


    可不知為何?,這幾個人表麵友好,在黎裏看?來,卻明晃晃寫著各懷鬼胎。不論誰看?燕羽的眼神,都叫她不爽。尤其?是陳慕章,臉臭得像是從地獄裏拉出來的鬼。


    果然?,陳慕章打斷了父母對燕羽的過分關切與誇讚,冷淡道:“去哪兒吃飯的?我要餓死了。”


    章儀乙挽了下兒子的手臂,安撫:“早訂好了餐廳,你愛吃的。燕羽,一起去吃個飯吧?”


    燕羽聲音已經很低了,說:“不用了……”


    “去吧。”章慕晨急切地說,“你住哪兒,過會兒吃完飯開車給你送回去。”


    陳慕章沒發?言,像是又並?不排斥拉上燕羽去吃飯。


    陳乾商也說:“燕羽,一起去吃個飯吧。就當聚聚。”


    黎裏冷冷開口:“我不想去。”她這話是對著燕羽說的。


    剩下四?人一愣,這才看?向一旁始終擺著個冷臉的黎裏。


    陳乾商:“這是……”


    燕羽說:“我朋友。”


    章儀乙笑:“沒事,朋友也一起……”


    “不去。”黎裏很不客氣,隻看?燕羽,“走不走的,冷死了!”


    燕羽點了下頭,對陳乾商和章儀乙說:“老師,我先走了。”


    兩人都訝異極了,奇怪地看?向黎裏。但黎裏不理會,拉著燕羽的袖子就往前走。


    身後,陳慕章嗤笑一聲:“還看?什麽看?,人眼裏早就沒你倆這老師了。”


    不想,黎裏回頭就罵:“給老子閉上你臭嘴!”


    四?人皆是大怔,眼見燕羽和黎裏走遠了都沒緩過來。他們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哪裏被人這麽罵過?還是當街。


    章慕晨簡直不可置信:“那女?的誰啊?他怎麽跟這種?沒素質的女?的混在一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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