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沈芳一挑眉,“這個問題之前你們已經有人問過了啊?”


    羅昊看著沈芳,並不回答她的反問。


    沈芳在羅昊犀利的目光下,沒堅持上三秒,便說道:“誒,不就是科長發現了采購那邊的賬目不對,不但不上報,反而跟采購那邊沆瀣一氣,一起吃回扣的那點事嘛!”


    既然開始說了,沈芳索性便打開了話匣子,“就上周,這事被副科長知道了,副科長拿著賬目去質問科長,然後就要往上麵捅,科長當然得攔著了,兩人便吵了起來。”


    “那天我剛好送材料到科長辦公室,便聽見了他們的對話,科長先是哭求副科長幫他瞞著,副科長那種人,強種一個,怎麽可能同意呢,然後科長好像威脅了副科長一句什麽,他當時說話的聲音太小,我沒聽清楚,就知道副科長當時聽完便勃然大怒了,不過,被威脅了之後,副科長也不敢再提科長跟采購那邊吃回扣的事了,所以,他們吵架的原因也隻有我一個人無意間聽到了,別人都不太清楚,後來,也是我怕他們打起來,才叫的保衛科。”


    第5章 胡同吊屍案(四)


    “你為什麽覺得他們會打起來?你不是說,被威脅了之後,謝永剛就不敢再提袁飛跟采購那邊吃回扣的事了嗎?”


    沈芳表情誇張地道:“嗬,他是不提這個事了,但他卻威脅科長,說科長要是敢說出去,他就宰了他,科長也不甘示弱,說什麽你敢說出去,我就敢說出去,大不了同歸於盡,看看到時候誰更丟人,然後我就聽到了拍桌子的聲音,我心想,這怕是要打起來了,就去叫了保衛科。”


    “要我說呀,這副科長就是科長殺的,錢也是科長拿的,如今人不見了,怕不是畏罪潛逃了吧!”


    秦簡問道:“明明是謝永剛揚言要殺了袁飛,怎麽你反倒覺得是袁飛殺了謝永剛?”


    沈芳聽見是秦簡一個小姑娘在問話,根本不當一回事,她甚至翻了個白眼,“那就是副科長的一句狠話罷了,放狠話的通常都不頂用,真正咬人的狗才不叫呢!”


    羅昊一抬手,打斷了沈芳,“誰咬誰我們先不談,下麵我們還想了解一下,這筆錢的存在你有沒有告訴過其他人,仔細回憶一下,不要有遺漏。”


    “不用回憶,當然沒有了,我怎麽可能什麽都往外說。”


    “嗯。”羅昊點頭,“那麽下一個問題,你們袁科長是左撇子嗎?”


    聽到羅昊的這個八杆子都打不著的問題,會計明顯愣了幾秒,“誒?這個......好像還真是,他每次拿杯子、倒水,好像都用的是左手呢!”


    ......


    羅昊和秦簡離開橡膠一廠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這個時間趕回局裏估計也趕不上什麽熱乎飯了,兩人索性便找了家小店,一人要了一碗抻麵。


    囫圇吃了一大碗麵之後,秦簡空蕩蕩的胃才好受了一些。


    她早飯就吃了點豆漿油條,吃得早不說,還差點就給吐了,雖然沒吐出來吧,但那時候她嘴裏一陣一陣地泛酸水,肯定加速了食物的消化啊,如今,又忙活了一個上午,胃裏早就空空如也了。


    秦簡喝完了最後一口湯,已經熱得是滿頭大汗,不過她卻覺得無比舒服,發汗,等於排毒,當然舒服了。


    她放下碗,一抬頭便看見羅昊正笑眯眯地看著她,問道:“飯量還不錯,吃飽了嗎?”


    秦簡紅著臉點了點頭,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有些害臊,她道:“吃飽了,羅隊,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麽?”


    “先回局裏吧!”羅昊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回頭,對秦簡說道:“以後在外麵就叫我師父吧,至於在局裏,怎麽叫都成,隨你。”


    “知道了,師父。”


    回去的路上,秦簡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一直擺弄著自己的左右手,羅昊忍不住問道:“琢磨什麽呢?”


    “我在想,如果我要給人灌藥,我下意識應該用哪隻手掐人,哪隻手拿藥?”


    羅昊輕笑一聲,“想明白了麽?用哪隻手?”


    秦簡點頭,“我應該是用左手掐人,右手灌藥,所以......”


    秦簡突然頓住,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羅昊著急,追問道:“所以什麽?”


    “哦。”秦簡回神,“所以,謝永剛嘴角的瘀傷如果按照許姐所說,是一隻左手留下的話,那麽行凶的人,他的慣用手應該是右手才對啊,但是,剛才沈會計卻說,袁飛是左撇子,是不是,也就間接證明了毒殺謝永剛的凶手應該不是袁飛才對,師父,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羅昊嘴角微微揚起,一邊開車,一邊說道:“推測合理,不過也不排除極端可能,就是凶手行凶的時候沒有用自己的下意識反應,而是選擇故意幹擾警方的判斷,隻是這種情況很少見罷了。”


    “那至少有證據證明了袁飛的嫌疑已經不大了呀!”


    “嫌疑不大,並不等於完全沒有嫌疑,而且就算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了袁飛沒有嫌疑,他依舊是本案的關鍵,我們的當務之急都是要找到袁飛。”


    羅昊說罷,又調侃秦簡道:“不過,小秦簡呀,你能動腦子去想要證明自己的猜測,這一點,為師還是很欣慰的,誒,對了,你是怎麽突然想到要研究左右手的?”


    “剛才上車的時候,拿水杯,不經意間就想到了。”


    秦簡心道:她不但想到了這一點,剛才她還突然想到了一些別的,不過,有點太跳脫了,她沒敢說,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離譜。


    既然離譜,就暫且當她是在發夢吧!


    ......


    羅昊和秦簡回到局裏的時候,午休剛剛結束。


    此時,謝永剛的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為了趕這個報告,許豔梅連午飯都沒顧得上吃。


    “謝永剛是死於烏/頭/堿中毒,根據其肝髒和胃內容物分析,應該是生前服用過大量的含有烏/頭/堿成分的外用藥酒,由於沒有得到急救,導致窒息性死亡。”


    許豔梅說完這句話,把屍檢報告交給羅昊,便去吃飯休息了。


    而此時,技術組高建業和方宇師徒那裏也整理出來了一些鑒定結果。


    “經判斷,謝永剛的家為第一案發現場,在謝永剛的家裏找到的棕色玻璃殘片,經檢測,其上有微量的烏/頭/堿成分,發現這一玻璃殘片的地方在牆角的一個磚縫裏,應該是凶手清理現場時遺漏的,除此之外,謝永剛的家裏就沒有其他發現了。”


    “拋屍現場的情況則是,胡同裏沒有采集到任何有用的線索,不過胡同背麵的牆上,我們卻發現了一個固定住的滑輪以及麻繩,還有牆上的兩處擦痕,擦痕應該是梯子造成的,凶手拋屍的方式應該就是從胡同背麵爬梯子上牆把屍體扔進了胡同裏,然後通過滑輪和麻繩把屍體吊上來,用鐵管穿入繩結,最後再固定鐵管,形成了我們早晨看到的吊屍。”


    高建業話音剛落,王文光便問道:“凶手搞這麽複雜,是為什麽呢?”


    “估計是為了讓人及時發現吧,畢竟謝永剛是獨居,死在家裏也沒人知道啊!”方宇脫口而出道。


    王文光卻不以為然,“且不論凶手為什麽要讓人及時發現謝永剛已經死了,就說謝永剛,他隻是獨居,又不是沒有工作,他不去上班,自然會有人來找他,不就發現了嗎,再者,就算是想讓人及時發現,哦,早晨五點就發現,也不用搞這麽複雜吧,扔大街上不是更方便?”


    沒有人再去回答王文光的問題,畢竟凶手的想法隻有凶手自己知道,在秦簡看來,凶手拋屍的確是想讓人及時發現屍體,從而引出後麵的貨款被盜案,從而把矛頭指向袁飛,不過,搞這麽複雜是為什麽,秦簡就猜不到了,或許,有什麽特殊的作案意義吧!


    安靜了片刻之後,高建業繼續道:“除此之外,在麻繩上提取到了一些其他纖維,經檢測,應該是橡膠一廠統一配發的勞保手套留下的。”


    “橡膠一廠財務科的保險櫃裏同樣提取到了類似的纖維,經檢測,也是橡膠一廠的勞保手套留下的,哦,對了,保險櫃的確沒有被暴力開啟過的痕跡,整個財務科也沒有什麽其他可疑之處。”


    羅昊沉吟半晌,並沒有發表看法,而是讓王文光匯報一下他那邊的情況。


    “我查了橡膠一廠財務科近一年的賬目,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謝永剛和袁飛也沒有擋了誰的道,倒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矛盾不小。”


    接下來,王文光就把謝永剛和袁飛之間的矛盾敘述了一遍,跟羅昊和秦簡了解到的大體一致。


    “至於峰子那邊,還是沒什麽進展,依舊沒有袁飛的蹤跡。”


    “哦,對了。”王文光補充道:“由於謝永剛沒有家人來認領屍體,我就聯係了他在橡膠一廠登記的緊急聯係人,謝文韜,對方的工作單位是市體校,已經電話溝通過了,對方說他下午就會來局裏一趟。”


    “都姓謝?是親戚嗎?不是說謝永剛是孤兒?”羅昊問道。


    王文光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等人來的時候問一下吧!”


    羅昊點頭,沒有糾結這個問題。


    謝文韜來得不晚,王文光提到他還不到半個小時,他便到了。


    據謝文韜所說,他和謝永剛都是孤兒,小時候被一個姓謝的老者收養了,故而才都姓謝,兩人年紀相仿,一起長大,老者去世後給他們留了一點錢和一套房子,兩人商量著賣了房子,把錢分了,自各求學。


    後來他們一個進了國營廠,一個進了市體校,工作都不錯,但由於工作單位距離較遠,工作也比較忙,這些年走動就不太頻繁了。


    不過,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兄弟出了這種事,另一個怎麽可能不管呢!


    謝文韜在看到謝永剛的遺體時,悲傷異常,直接就把謝永剛的身後事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是,由於案子還在進行中,謝文韜暫時還不能領走謝永剛,所以他隻是簡單辦理了幾個手續後便離開了。


    第6章 胡同吊屍案(五)


    謝文韜離開後,羅昊開始分配任務。


    由於袁飛依舊沒有任何消息,案子陷入了僵局,隻得先擴大嫌疑人的鎖定範圍,把但凡有可能跟兩個案子結合起來的人進行逐一排查。


    整個下午的工作皆是如此,晚飯時,秦簡感覺自己累得吃飯都沒勁了,不得不說,刑警的工作強度之大,她今天才算真正見識了。


    晚飯後,秦簡在辦公室整理下午的筆錄,這個年代追蹤線索,基本以走訪和詢問為主。


    一整個下午,羅昊帶著她走訪和詢問了很多人,比如,今天上午他們一起詢問過橡膠一廠的廠長、廠長秘書、一車間主任、財務科會計,以上這些人嘴裏提到過的關聯人,甚至包括他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走訪和詢問之列。


    工作量不可謂不大,而秦簡此時需要做的,便是整理筆錄,找到其中的矛盾點。


    當然了,以她的經驗不一定能找到其中的關鍵,所以,她的工作還是重在整理,最後一切有羅昊為她把關。


    一個多小時的案牘工作之後,秦簡伸了個懶腰,轉動脖子和肩膀,發出“哢哢”的響聲,她長呼了一口氣,站起來,一邊甩著寫字寫到酸麻的右手,一邊往羅昊的辦公桌走去。


    “師父,我這邊的證詞貌似都沒什麽問題,不過......”


    羅昊抬頭,“不過什麽?”


    “不過我覺得孫超的妻子,似乎沒說真話。”


    羅昊微微勾唇,笑道:“嗯,不錯,看來你也看出來了,那下午從他家裏出來的時候,你怎麽不提呢?”


    秦簡心道:那不是等著您提呢麽,誰知道您一直憋到現在啊!


    她道:“我當時以為師父會說,我就沒多嘴。”


    羅昊挑眉問道:“那你現在怎麽又多嘴了?”


    秦簡無語,差點沒忍住一個白眼翻過去。


    她今天才發覺,她這個師父有時候也挺無聊的啊!


    但誰讓人家是她的師父又是領導呢,秦簡隻能訕訕一笑,轉移話題道:“師父,你就說孫超的妻子是不是撒謊了吧!”


    羅昊點了點頭,又拋出問題,“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其實我覺得還挺明顯的,她說話的時候眼神明顯在閃躲,並且在我問到昨天晚上孫超是不是一直在家的時候,她的婆婆,也就是孫超的母親,故作不經意地咳嗽了一聲,她看了她婆婆一眼,才低頭訥訥地回答了‘是’,結合上午孫超所說的他說他昨天晚上10-12點在家摟著媳婦睡覺,種種現象,不難判斷這一家人是有問題的。”


    “不錯。”羅昊肯定了一句,“除此之外呢,你還發現了什麽?”


    秦簡一愣:還有其他的麽?她還真沒注意。


    羅昊看著秦簡發愣的樣子,也不難為她,說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孫超家的大門,有什麽不同?”


    秦簡搖頭。


    羅昊說道:“他家的大門最近剛剛被紅油漆潑過,即便清理過,但還是能看出來痕跡,你當時是沒有留意大門,不然,你也應該看得出來。”


    “被紅油漆潑過?”


    “對,你想想,什麽情況下,一個人的家大門會被人潑紅油漆?”


    秦簡條件反射地秒答:“難道是逼債?”


    “概率很大,甚至可以說是最有可能的一種情況,試想一下,如果孫超正在被逼債,而且又恰好知曉了一筆貨款的存在,狗急跳牆,他會不會鋌而走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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