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


    林素蘭笑著點頭。


    李秀蘭嘶了一聲,還是不敢合嘴,這舉動讓屋子裏的人紛紛一笑。


    天色大亮後不久,胡大壯就和他表弟們過來迎新娘了,新人拜別舅舅和舅娘以及一些長輩後,林素蘭提著東西,跟在送親隊伍後麵。


    她身後是薛老三。


    胡大壯的草屋也被布置了一下,林父和林母,還有薛伯伯他們都過來幫忙了。


    胡大嫂帶著幾個嬸子在做飯,胡大哥則是在招呼客人。


    雖然分了家,但在這種大事上,他們還是要過來幫忙的。


    李父等人也來了,他們昨天把東西湊夠還給那個鰥夫後,覺得吃了大虧,可不得今天過來吃個夠。


    “喲,你們兩父子怎麽臉上青一片,紫一片的?”


    吃飯時,有人故意問李父。


    “砍柴的時候不小心摔的,”李父含糊道。


    “那怎麽不在你們家辦喜事,反而去孩子舅舅家呢?”


    李父黑著臉不回答。


    那人也冷笑幾聲,“做親爹做成這樣,也不怕孩子親娘半夜找你。”


    李父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這話了,本來昨天還沒當回事,但不想昨晚就夢見渾身是血的秀蘭娘,此時一陣發寒,又不敢說什麽,隻能當什麽也沒聽見。


    這個年代家家條件都差不多,所以吃了午飯後,林素蘭幫著收拾了一番,便準備跟林父他們回家了。


    結果李秀蘭把她拉住,然後給她塞了個紅封,“做喜姑娘,怎麽能不拿紅,這是規矩。”


    另一邊胡大壯也給薛老三塞了一個。


    見此林素蘭沒再推辭,高高興興地衝她揮了揮手,“好好過日子,明天見。”


    李秀蘭羞澀一笑,衝她揮了揮手,“知道了。”


    回到家後,林素蘭把那個紅封給了林母,林母他們隨了一個五毛錢的紅封,林素蘭除了送衣服外,自己又偷摸給了李秀蘭一個八毛錢的。


    而這個紅封裏麵有一塊二。


    林母拆開一看,立馬瞪圓了眼,“怎麽給這麽多!”


    “哎呀,”林父湊過來一看,也驚住了,“怕不是裝錯了!”


    聽見他們的驚呼聲,林素蘭跑了出來,二人把紅封往她麵前一送,“你看看,是不是裝錯了?我看還是送回去吧。”


    “沒錯,”林素蘭歎氣,“薛三哥那也是這麽多。”


    “這兩孩子手也太大方了!以後還要過日子呢!”


    林母急得跺腳。


    林素蘭倒是清楚,李秀蘭他們給這麽多紅封,也是因為看重她,薛老三那純粹是因為林素蘭喜歡對方,以後二人極可能是一家人,那肯定是給一樣紅封的。


    “沒事兒,我後麵用別的東西還回去就是了。”


    林素蘭想了想道。


    “那你收著,”林母把錢塞給她,“我和你爹,除了你大舅那邊,還真沒收到過這麽大的回禮。”


    “那我人緣不錯的,”林素蘭嘚瑟了。


    第二天林素蘭去上工前,特地去李秀蘭那邊看了看她,見她麵色不錯,便知道胡大壯對她好。


    “我大嫂還想跟我要大壯哥給我的彩禮,我一樣東西都沒給,”李秀蘭雙手叉腰,“想美事兒呢?大壯哥置辦這些容易嗎?他們什麽也沒給,還想拿我東西,做夢!”


    胡大壯給的嫁妝,李秀蘭舅舅他們一樣也沒留,全部給她拿回來了,還湊了幾件嫁妝跟著一起。


    比起仁義的舅舅舅娘,李父他們算個屁。


    “好樣的!”


    林素蘭對她豎起大拇指,“你記住,以後他們再不要臉使喚你,你就罵回去!打不得親爹,還不能打那幾個外人?”


    要不是閑言碎語擾人,就是親爹,她也支持打的。


    日子一天天過著,高粱弄完,地裏的雜草又叢生起來,於是大夥兒又開始頂著太陽鋤草。


    林素蘭幹活厲害,所以經常和薛老三在一處上工,漸漸的二人之間的話也多了,不過薛老三一直告訴自己,要把對方當妹妹,別自己一直惦記著那句話,人家長大了,遇見真正喜歡的人,那就難受了。


    轉眼就是七月初,正是收苞米的時候,這邊林素蘭和薛老三負責掰苞米,胡大壯一行人就負責背到曬壩那邊曬。


    二人的速度又快又準,即便背的人多,他們也沒讓人閑著,太陽實在是厲害,林素蘭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又麻利地掰斷差點戳到她眼睛的苞米葉,然後繼續掰。


    身後的背簍還沒裝到一半,就聽見大路那邊傳來驚呼聲。


    “趕緊把背簍抓住!”


    “有水嗎?趕緊拿水來!”


    林素蘭踮起腳也沒能越過一群苞米林,“怎麽了?”


    過來背苞米的一青年歎了口氣道:“前不久來的知青逞能,跟著我們跑了幾趟,剛上來,就頭暈眼花地倒下了。”


    “中暑了。”


    薛老三道。


    青年點頭,一邊背上竹簍,一邊嗷:“這已經是今天第三個了。”


    “另外兩個是哪邊的?”


    林素蘭好奇追問。


    “一個是麥田那邊倒了,一個是曬壩那邊倒的,不過這個是因為有了身孕,她婆婆不知道,想著她隻需要看著苞米翻曬,就給她吃清湯寡水的東西,沒扛住,就暈了。”


    “誰啊?”


    “李老大家的。”


    林素蘭動作一頓,那不就是李大嫂?


    自打李秀蘭嫁出去後,那家裏的活兒基本就落在李大嫂身上,一家子的衣服,一家子的飯菜,還有砍柴啊等等,都是她幹。


    李父倒是想讓胡大壯回去幫忙幹比較重的活兒,可胡大壯不願意,李秀蘭更是跑到李奶奶和李母墳前哭訴,於是李父就不敢再找他們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們已經掰了一塊地,準備去下一個地方時,薛老三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的烈日,“歇一會兒吧。”


    “行。”


    林素蘭沒拒絕,她就算是習武之人,可又不是鐵打的。


    旁邊有一片樹林,這邊歇息的人也不少,他們找了個地方坐下。


    林素蘭這三個月長高了不少,還是瘦,因為天天幹活曬得也有些黑,但人模樣卻越來越俏。


    不過幹活兒的人哪有不黑的?都差不多,勝在俊就是了。


    林素蘭把腰間的竹筒打開,咕咚咕咚喝完裏麵的水,她剛放下,就聽見前麵不遠的人在說林遠鋒他們被放出來的事。


    這幾個月,林遠鋒三人每隔幾天就會被拉到街上,林素蘭去肉聯廠買肉的時候遇見過一次。


    三個人都瘦得不成樣子,但林遠鋒和祝憶男身上的身上卻比馮春來身上的嚴重。


    原來是因為裏麵監管他們的人,覺得馮春來這個奸夫都敢於承擔自己做錯的事,可一個祝憶男死活不認賬,一個林遠鋒堅持相信祝憶男是清白的。


    在他們看來,前者是死鴨子嘴硬,後者是膽小怕事,沒有一點血性,做什麽男人?


    所以時不時就給他們一頓。


    而馮春來,除了餓瘦了點,啥事兒沒有。


    在聽見他們說林遠鋒夫婦目前住在祝家後,薛老三側頭輕聲問道,“準備怎麽做?”


    林素蘭嚴肅著一張小黑臉:“你知道我一直是良民。”


    薛老三:“……我說你是奸佞了嗎?”


    “喲,你還知道奸佞呢?”


    “我好歹念完了初中,”薛老三被氣著了。


    因為家裏窮,後麵就沒去了。


    本來他這個學曆在這個年代還算行,不說別的,教小學當老師完全夠的,但那時候知青多,根本沒位子給薛老三,加上薛老三自認不是教書育人的料,就回來幹農活了。


    說完,薛老三又盯著她問:“我記得你小學隻念到二年級,你怎麽知道奸佞的?”


    “我聰明,”林素蘭厚著臉皮道。


    薛老三嗤笑一聲,“那聰明如你,你覺得他們會回來求你們嗎?”


    “會,”林素蘭點頭,“在家的日子多安逸啊,外麵三個月苦得他們不能再苦了,祝家吧……應該不會留他們太久,但也不一定。”


    林素蘭摸著下巴想了想,“明天咱們這片苞米就收完了吧?稻米還差些時候。”


    “可能還要半個月才能收。”


    薛老三點頭。


    見她沒說話,又叮囑一句,“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千萬別再心軟了。”


    “我知道的。”


    不僅她知道,林父和林母也清楚。


    有人故意在他們跟前說林遠鋒兩口子,目前住在祝家,並問他們怎麽想的。


    當時林母就翻了個白眼,“你這麽惦記他們,幹脆把自己家床收拾出來給他們住唄。”


    這幾個月沒有林遠鋒這兩人在眼前晃蕩,家裏不知道多溫馨舒適。


    當天下午林母去換了點苞米還有辣椒南瓜回來,林素蘭回家時,便聞見苞米餅子的味道。


    她美滋滋地洗了手,然後跑到堂屋一看桌上,果然放著一筲箕的苞米餅。


    小黑蹲在堂屋一角落,此時正埋頭吃著。


    它已經有林素蘭膝蓋高了,是一條大黑狗的模樣。


    偶爾還跑上山打牙祭,又胖又矯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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