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我拷,我,等下,我有點亂。”


    “我要回家了。”


    “那你先回,你先回!啊這,嘶,怎麽回事兒這,等等,那個,你認識胡麗娜嗎?”


    “不算認識吧,”盛琳慢慢往醫院外走,“我跟她不一個教練,沒見過幾麵。”


    “嘶,怎麽有這麽巧的事兒。你知道她的事情嗎?”


    “知道。”


    “那,那她死的那天,你不在?”


    “我不在,”盛琳平淡道,“我很久沒去了。”


    楚望顯然還沒緩過來,問題問得零零碎碎:“那她,她是不是認識你?”


    “不清楚,我跟她上課時間重複不多,交流基本為零,都是個練個的。”


    “哦哦,我其實,”楚望很尷尬,“我不是在查你,我是看,她好像是在跟誰打招呼,就是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她自拍從來沒被打擾到過……的感覺。所以就有些,奇怪。”


    “我覺得更衣室是挺私密的地方,拍照並不合適,”不知道是不是藥力的作用,盛琳整個人處於一種近乎超脫一樣的冷靜狀態中,她斟酌著每一個字,“我可能表達過不滿,她還是記著的吧。”


    “這樣嗎?”楚望應著,不置可否,轉而笑道,“嗨,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這世界太小了是不是,盛琳姐?”


    “是啊,我看到的時候嚇了一跳,還以為你懷疑我呢。”


    “沒有沒有,我也就是隨便一查,瞎琢磨呢。”


    “那如果你還在查這個案子,以後這類事還是別找我了,避嫌。”


    “行行行,我也是昏頭了,那我不打擾你了,啊對了,盛琳姐,這個事……我那個,本來也確實可以麻煩我同事……”


    “我懂,不會亂說的。你負責對我們來說是好事,希望你能得到個滿意的結果 。”


    “嗨你這話說得忒官方……那行我不打擾你了,拜拜拜拜。”


    “拜拜。”盛琳的笑意在掛掉電話後驟然 消失,她保持著平緩的步調,麵無表情走著,腦中高速運轉,回憶著方才的對話 ,回憶著自己在健身房的所有行為,回憶著案發後自己的所有行為……


    肯定不會十全十美,但尚在可應對範圍內。


    畢竟,她完全沒有直接接觸洛可可醬的行為,而更衣室,恰好是一個沒有監控的地方。


    再有什麽幺蛾子,那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這邊楚望掛了電話 ,躲在走廊拐角裏撓著頭發一頓無聲的咆哮。他在電話裏沒說錯,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在聽到盛琳說那馬賽克就是她時,他別說頭皮了,整個人都麻了!


    還有比這更巧更不幸的事嗎?!他從立誌做警察開始就自詡天不怕地不怕,麵對多窮凶極惡 的罪犯都能一腔正氣,難得碰到一個盛琳這樣讓他心底裏發怵的人,他本也沒當回事,可是卻偏偏在這時候正麵撞上了盛琳!


    他隻是想看清楚一個馬賽克而已,並沒有過分的想法啊 !但是一旦碰到盛琳,怎麽突然感覺 就這麽麻煩了!


    盛琳不會派老齊來打他吧?如果是,他也認了。


    但是,盛琳竟然也是那個健身房的會員,他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


    再去確認一下名單?


    可是有什麽意義呢?到時候如果看到盛琳和胡麗娜在課程上有重合的時間段,他真的要去詢問嗎?能問到什麽幹貨呢?就算問了,能隻問盛琳的,不問其他會員的嗎?畢竟那健身房,會員不少,而且基本都有報私教課,而且還不乏和胡麗娜一個教練的。


    “啊啊啊啊啊啊!”楚望再次低聲哀嚎起來。


    “小楚,小楚?”王有理的聲音從走廊傳來,越來越近,“人呢?”


    “這!”楚望擦了把臉 ,強顏歡笑,見王有理從拐角轉過來,“啥事兒,師父。”


    “是你在嚎嗎?”王有理端著他的破茶缸,“怎麽了?”


    “沒事兒 ,哎!”楚望站起來 ,拍拍手臂上蹭到的牆灰,“我在想怎麽結案呢。”


    王有理“哦”了一聲,喝了口茶:“這就認命了?”


    “啊?”楚望滿以為王有理會讚同自己,畢竟局長敲打自己肯定有他在背後推波助瀾,誰知他居然問了這麽一句。


    “剛不是你在嚎嗎,”王有理搖著頭,“我也是過來人,你跟我裝什麽呢,碰著啥事兒了?”


    “查到朋友頭上去了。”楚望痛苦道。


    “啊?這我就不是過來人了,”王有理雙眼放光,“說說,咋回事。”


    楚望哪敢跟王有理說自己偷導了洛可可醬的相冊去查無辜路人,隻是道:“就是,又查了下健身房的名單,發現那個盛琳,就是跟小齊一塊兒住的畫家,也是那兒的會員。”


    “嗨,就這……”王有理習慣性的裝樣,忽的一愣,“是有點巧啊,怎麽,她有嫌疑?”


    “沒,好像沒什麽接觸。”楚望抱著頭。


    “那你痛苦啥,冤枉人了就道個歉,沒冤枉人就說個巧字兒,人家還能戳你脊梁骨不成?”


    “不是,就是覺得,迷茫。”楚望道,“如果再不結案,正經當一場謀殺來查,那之前的一切就要重來,所有事情都要鋪開,可我就隻是個感覺而已,而且……現在越來越不確定了,如果忙來忙去一場空,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


    “這,是有點麻煩啊,”王有理替他嘖了一聲,“而且現在照你這麽整,就會變成公訴,還得你提起,你連證據都沒有,人家法院理都不理你。”


    “所以我說要不考慮結案吧!”楚望絕望道。


    王有理搖著頭背過身:“這我可不敢插話,你自己把握。”


    “師父!”


    “聽不見~聽不見 ~”王有理晃晃蕩蕩的走開了。


    楚望傾訴了一陣,倒真是好了些,他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著外麵滿地的落葉,深吸了一口氣。


    到年底。


    如果到了年底還沒什麽發現,那就結案!


    對胡麗娜,他也問心無愧了。


    這邊楚望多絕望,盛琳肯定不知道的,她配了藥回了家,把齊靜堂準備好的晚飯熱了熱吃了,遵照醫囑吃了藥。


    她曾經有很嚴重的雙相情感障礙,但經過幾年的治療,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但是抑鬱症依然時好時壞,還是需要靠藥物維持狀態。然而是藥三分毒,不管醫生怎麽調節劑量,一旦維持吃一段時間,她就會處於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於是停藥,戒斷,嚴重了,再吃……


    如此循環往複,她都已經認命了。


    齊靜堂知道她有抑鬱症,但奇怪的是他居然這麽自然的認為她有這個病很正常,這大概也是他如此小心嗬護她的原因。可能他覺得自己的病是他那件事造成的,然而盛琳很想說,可能這確實是原因之一,然而從她開始寫文起,她的精神狀態就不正常。


    正常人怎麽寫得出這麽陰暗,陰暗到有毒的文。


    正常人又怎麽會畫出這麽陰暗,陰暗到有毒的畫。


    盛琳獨坐沙發上,平靜的享受著藥效帶給她的離魂一樣的舒適,時間仿佛都變得緩慢了,眼前的一切如夢似幻——這些也是她畫畫的靈感源泉,之一。


    而這一次,腦中的幻象不再是光怪陸離的故事和場景,變成了一個空蕩蕩的地方,周圍排布著桌椅,像一個教室,可周圍仿佛有雲霧在彌漫,一個個高聳的書架在其中若隱若現,又顯得這兒無邊無際。


    她行走在其間,手輕撫過桌椅,拾級而上,看到坐在桌邊的一個女孩,她紮著馬尾,穿著樸素,低頭看著書。


    她走過去,站在她身邊,靜靜的看著桌上的書。


    女孩翻了一頁,抬頭,看到她,露出局促的笑:“啊,老師。”


    盛琳搖搖頭:“我不是老師,我隻是來逛逛。”


    “你是啊,我上午聽了你的講座了,”女孩展示了一下手裏的書,“要不然我怎麽會來借這本看。”


    “你也是漫畫社的?”


    “對,還是我攛掇社長邀請你的呢!我特別喜歡你的畫!”


    “謝謝,”盛琳笑了笑,“不過我記得我說的是不推薦這本,很容易影響個人風格 。”


    “我本來就沒什麽風格啦……”這時,女孩的手機鈴聲響了,那是很古早的手機鈴,女孩羞赧的看了她一眼,拿出與鈴聲一樣古早的舊手機,接了起來:“喂,媽。我在圖書館呢,我知道,哎,沒事的,你別……好的好的,我下課就回去,對,今天社團活動是上午,知道了……不我不要去你們學校,我直接回家好了,不要,我不要吃你們食堂的飯!”女孩有些慌張的看了看盛琳,聲音急迫起來,盛琳會意的走開,耳邊聽到女孩有些生氣道:“不要,我自己食堂解決好了!你別老南藝南藝的,我們食堂也不差!不!我不要!我掛了!”


    女孩掛了電話,盛琳卻已經走到旁邊的書架,原以為兩人的緣分到此為止,可當她選好一本書拿下來翻看時,卻看到女孩站在了她身邊,一臉泫然:“八難,大大……我能和你說說話嗎?”


    “我……和我們社的指導老師,在一起了,我媽媽好像發現了,然後南藝那邊,又出了 那樣的事……”


    ……藥效平和了,眼前開始變得清晰。


    盛琳長長的歎了口氣。


    當初如果沒有一時無聊坐了下來,今天的自己,應該能少嗑一兩顆藥吧。


    第35章 新的迷妹


    晚上九點,齊靜堂一身疲憊的下班,看到楚望發來的wx,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家夥,這算什麽,偷家?他好好的上著班,楚望隔山打牛給他點了個炮?


    雖然覺得盛琳不會小題大做,但是顯然楚望小題大做了,搞得他現在都有點心神不寧的。


    要不,先打個電話回去探探口風?


    他想到就做,一個電話撥過去,盛琳許久才接起,語氣懶懶散散的:“嗯?”


    “盛琳?嘿嘿,我下班了。”


    “……摔斷腿了?”


    “啊?沒有沒有。”


    “哦,我還以為你要我來接你。”


    “那不是,那不可能。”齊靜堂連忙否定,問,“我買點夜宵回來,想吃什麽?”


    “……吃夜宵你才是主力,問我做什麽,想吃什麽自己買。”


    “那我整點兒螺螄粉?”


    “可以,上天台吃。”盛琳出乎意料的利落,“微辣,謝謝。”說罷就掛了電話。


    齊靜堂捂著手機在那站了一會兒,倒吸一口涼氣,低頭給楚望發wx:【明天要是聽說有男性意外墜樓,絕對跟盛琳無關知道嗎?!】


    楚望:【……對不起,兄弟。】


    齊靜堂回去後,門都沒進,提著兩碗螺螄粉直接上了天台,沒一會兒,盛琳閑庭信步的過來了,迎風聞了一下螺螄粉的味道,歎了口氣,兩人趴在天台的圍欄上,一人一碗默默的吃了起來。


    齊靜堂忙得很,一邊吃一邊小心觀察盛琳的表情,理所當然的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結論。倒是盛琳先開腔了:“幹嘛?”


    “楚望聯係我了。”


    “哦,他要我查我自己?”


    “是啊,他不聽說,大水衝了龍王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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