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歲晚見導火索越燒越短,非常緊張地喊道:“小尾巴快燒沒了!火雷要爆了!大家趕緊捂住耳朵!”


    “……”


    韓叔重此時終於知道自己剛才有多傻了。


    他默默伸手捂住了林歲晚的小耳朵,那雙明亮的鳳目裏卻盈滿了笑意。


    “噗嗤,哈哈哈……”


    齊萬山和薑五郎終於憋不住了,抖著肩膀笑得直哆嗦。


    “嘭!”


    一聲巨響直衝天際。


    林歲晚激動喊:“炸了,炸了!雷霆落地,地動山搖,搖、搖搖欲墜!……城破了!”


    “咦……?”


    等到煙霧散開一些後,林歲晚驚訝道:“這火雷怎麽聲音大,威力這般小呀,……城沒破呢!”


    “……”


    “哈哈哈……!”


    齊萬山已經笑得蹲在了地上,捂著肚皮直叫喚道:“不行了,特娘的,老子肚皮都笑抽了,這小丫頭實在太可樂了。”


    薑五郎聞言連連點頭,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後,又繼續笑個不停。


    林歲晚生氣地想要扭頭反駁這兩個不正經的大人。


    韓叔重見此忍著笑,連忙勸道:“莫要理他們,正事要緊,你快瞧瞧城門那邊此時如何了。”


    林歲晚興致缺缺地繼續轉播道:“沒如何呀,城門口被火雷炸出個大坑,城門也碎了個小窟窿,可還立著沒倒呢,賊匪正抬著撞木破門,估計立時應該也攻不進去。”


    看著搖搖欲墜的城門,林歲晚又十分不樂觀道:“……不過想來也快了,那城門好像就要支撐不住了呢。”


    林歲晚擔憂道:“賊匪若是攻入了高城,城裏的百姓是不是就要遭殃了,他們會屠城麽?”


    枉死城裏有一回突然一下子入住了將近百萬的冤魂,據說就是戰亂的時候被亂軍屠了城。


    那幾乎要衝破地府的怨氣冤債熏得枉死城街道兩邊的曼珠沙華都枯萎了不少,可把卞城王給氣壞了!


    韓叔重移開了捂住林歲晚耳朵的手,輕笑一聲安撫道:“莫怕,賊匪背後的主子還盼著要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享那萬千黎民的頂禮膜拜呢,必是不敢行這般滅絕人性之舉的……,再說了,不過是一群跳梁小醜罷了,他們攻不進高城的。”


    林歲晚不明白他說這話的底氣何在,可還是被他這波裝逼,給實在在地秀到了!


    同樣都是六、七歲的小娃娃,為何你就知道得這麽多呢!


    比起林歲晚,另一邊高城城樓上,崔鵬此時卻在經曆了狂風暴雨後,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雷霆般的巨響,險些震碎了崔鵬肝膽,若不是念著城裏的父老鄉親,他險些就要棄城逃命去了。


    齊勇卻沒這個膽子。


    大旻軍法嚴苛,凡是棄城不顧百姓的將士,事後都是會被清算重罰的。


    到時候自己被軍法處死都是輕的,連累得三族為奴怕是也有可能。


    為著自己的性命以及家族前程,齊勇此時倒是被激起了幾分武將該有的血性。


    他親自帶著手下的弟兄們去城下堵門去了,已經做好了要與賊匪血戰到底的準備。


    高城縣主簿便是在此時匆匆登上了城樓。


    他不顧崔鵬麵上的驚訝之色,直接湊到了崔鵬身邊,在崔鵬耳邊低聲迅速匯報著什麽。


    崔鵬聞言先是驚訝,接著再是驚喜,最後迫不及待道:“好,好,好!來人,打開高城北城,恭迎北疆援軍入城!”


    第28章


    齊勇手裏握著長刀,心裏卻十分苦澀。


    他原以為高城隻是個混日子的閑散之地,卻沒想到在自己在快要卸任的最後一年,竟不得不拚死一回!


    如今看來怕是不能活著歸返冀州老家了,他隻希望朝廷看在自己死守城池的份上,能嘉獎個禁衛軍的恩蔭名額到他長子頭上。


    火雷炸鬆了城門的根基,實在禁不起劇烈撞擊。


    “嘭嘭……!”十數聲後,左邊那扇破損最嚴重的城門就被撞歪了好幾寸。


    抵在門後兵士焦急吼道:“大人,城門快要撐不住了!”


    齊勇咽了咽唾沫,握緊手裏的三尺佩刀,大聲道:“兄弟們,我兵士本就為戰而生,又何懼區區賊匪!握緊爾等手裏的殺敵利器,誓死不退!”


    有道是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


    齊勇這毫無底氣的陣前動員,壓根兒就沒能激起手下兵士的半分血氣,一個個麵上都頹唐得很。


    齊勇看得一陣惱火,剛想要再臭罵幾句,卻聽見身後由遠及近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


    他回頭望去,看著迎麵而來的猙獰“巨獸”,瞬間被嚇得狠狠地打了激靈。


    身旁的親信拽了拽齊勇,結結巴巴道:“大、大人,那那,那是北疆的……”


    不等親信說完,齊勇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似抓住了救星一般,興奮大喊道:“退開!都給老子退開!別擋住了出城的道!”


    紅鬆樹林邊上,林歲晚無聊地盯著賊匪撞門,沒事還數了數他們一共撞了幾下。


    閉目養神的林曄亭卻陡然睜開了眼,語氣平淡道:“來了。”


    齊萬山撇嘴道:“賊匪鬧出這麽大動靜,也該來了!”


    林歲晚懵懂問道:“……誰來了?”


    韓叔重挑眉笑道:“有人想在別人家門口拴條惡狗,那家主人容不得被這般冒犯,派人打狗來了。”


    林歲晚就是再笨,也聽明白了韓叔重話裏的意思。


    她好奇問道:“那家主人派來打狗的人厲害麽?”


    韓叔重指尖輕輕彈了彈千裏鏡的紫金管,自豪卻矜持道:“你仔細瞧瞧不就知道了。”


    ……


    高城守軍散開後,城門瞬間被撞破。


    林歲晚遠遠瞧見那鐵殼玄龜慢慢化作利箭,朝著城門方向衝殺而去。


    可卻像是撞在了銅牆鐵壁上一般,隻頃刻之間,便潰不成軍。


    林歲晚肉嘟嘟的小臉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從高城城門內一躍而出的玄色身影,顫著嗓子道:“那、那是什麽?是黑漆漆的大妖怪麽?!”


    韓叔重猜到了他說的是什麽,有些無語道:“你再仔細瞧清楚了。”


    城門口的火光已經熄滅大半,猙獰的巨獸隱在昏暗的夜色裏。


    林歲晚睜圓了眼睛,盯著那黑漆漆的大妖怪仔仔細細地辨認,隨後恍然大悟道:“啊,原來不是妖怪呀!是騎兵,是重騎兵呢!”


    齊萬山有些意外道:“果然家學淵源,小丫頭竟然還知道何為重騎兵呢。”


    林曄亭祖孫聞言都在心裏暗自回憶,回憶自己曾經有沒有在孫女(妹妹)麵前提過軍中之事,最後都認為自己應該是提過的,隻是不記得了而已。


    林歲晚沒搭理齊萬山,心想我在枉死城混跡百年,知識可淵博了。


    重騎兵相當於冷兵器時代的“裝甲車”,她聽枉死城裏一個軍迷冤鬼,吹牛皮的時候提過。


    賊匪戰陣迎頭撞上的肯定就是重騎兵!


    林歲晚數了數,加在一起一共竟隻有二十人!


    重騎兵不僅人披著墨色的重型鐵甲,就連高大的戰馬也是全副披掛鐵甲,那些賊匪手裏的刀/槍/根本就不能傷到他們分毫。


    當他們直衝推進的時候,就好像是鋼鐵戰車一般,將原本牢不可摧的鐵殼玄龜陣衝撞得支離破碎。


    之前賊匪和高城守軍對陣的時候,林歲晚還能當作熱鬧來看。


    雙方也確實就跟鬧著玩似的,一方站在高牆之上,一方縮在烏龜鐵殼裏。


    除了吵鬧得有些大聲,火雷動靜有些響亮外,竟然誰也沒傷著誰性命。


    可此時,那二十名重騎兵揮著長柄陌刀,像砍瓜切菜一般輕鬆隨意地收割著人命。


    戰馬踢踏,如碾碎螞蟻一般,踩得人腸穿肚爛。


    林歲晚總算是見識到了古代的戰爭的血腥與殘忍。


    她當然不會對賊匪起半分同情與憐憫。


    可看著那噴湧的鮮血,翻飛的殘肢頭顱時,她依然覺得自己的鮮血仿佛也跟著慢慢凝固在了一起。


    近千名賊匪頃刻之間便死傷了將近三分之一。


    嗚咽的撤離犀角軍號聲斷斷續續地響起,剩下的賊匪瞬間失去了繼續戰鬥的勇氣。


    他們紛紛丟下厚重的鐵甲盾牌落荒而逃,分散著朝著四周的山林裏隱匿而去。


    無需再借助千裏鏡。


    林歲晚僅憑肉眼便能瞧見有一小股賊匪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逃竄而來了。


    當他們快要越過青石紅鬆樹,鑽進旁邊的山林裏的時候,還是被兩名重騎兵給追上了。


    長柄陌刀刀鋒銳利,隻刹那之間,那七、八名賊匪就身首異處。


    之前穿著狼皮褂子,拿著九環大刀的賊匪頭子就倒在大青石前邊,頭顱骨碌碌地滾到了林歲晚眼前。


    林歲晚跟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剛好對上,頓時嚇得整個人都僵住。


    她緊緊握住了手裏的千裏鏡,半天也不敢喘氣。


    殺了賊匪頭子的重騎兵驅馬靠近。


    他摘下了麵上的玄鐵麵罩,露出一張蓄著大胡子的凶悍麵容來。


    隻見他鳳目圓瞪,單手舉起長柄陌刀,惡狠狠地指著林歲晚罵道:“我就知道是你偷拿了千裏鏡!你個癟犢子玩意兒,害得二爺我憑白被冤枉一場,還挨了阿爹好幾下馬鞭!我今日非要讓你這個小賊脫層皮不可!”


    陌刀上還沾著殷紅的鮮血,正順著刀刃一滴滴地往下落。


    那人和戰馬身上也都沾著沉重的死氣,更散發著濃濃的煞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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