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大一朵盛世白蓮!


    夕照當真是?惡心透了這些眼裏隻?有男人,隻?看得見後宅那一畝三分地的愚昧婦人!


    夕照餘光瞧見韓瞻穎的身?影就在花廳回廊上時,似笑非笑道:“世子姬妾穿的衣裳能賣百金一件,那世子夫人也搶著?要穿的衣裳又該價值幾何?您說能不能買到千金一件呢?”


    夕照目光裏藏著?幾分鄙夷,繼續質問道:“世子夫人可知, 雲裳閣因?您肆意貶低而?損失掉的千金,最後又都會被花銷在何處?您這般任性,難道就不曾為世子爺著?想過麽??”


    田從薇聽完這些話後, 眼裏露出幾分意外?。


    心道眼前這位“貴妃娘娘”不愧是?能勾得皇帝情根深種,引得京城眾多才俊愛慕追捧的奇女子。


    果然是?善解男人意!也當真是?好辯才!


    田從薇身?邊的丫鬟想要出言嗬斥,卻被她?抬手攔下。


    田從薇隻?語氣無辜道:“本夫人若不為世子爺著?想,又何必自掏腰包為世子爺的姬妾買了這華美衣衫?還不是?想著?讓她?們打扮得更為賞心悅目一些, 能更好地伺候世子爺麽?。夕照姑娘,你?實在不懂得男人的心思,不過這也不能怪你?,畢竟你?還沒成?親呢。”


    “……”


    夕照聽了這話,隻?覺得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頗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憋屈之感!


    此?時聽夠了牆角的韓瞻穎卻直接推門走了進來。


    夕照瞧見後, 第?一時間便雙手交握於腹部,屈膝恭敬行禮道:“見過世子爺。”


    田從薇見此?, 饒有興致地想,這位奇女子對男人和女人當真是?兩種態度呢。


    本夫人剛剛進來的時候,她?都沒對我行禮呢,當真是?不知尊卑!


    韓瞻穎抬手虛扶,瞧著?夕照的目光裏藏著?幾分柔情,扭頭?看向田從薇時,卻滿目寒冰。


    韓瞻穎語氣涼薄道:“田氏,雖說夫妻同心,但你?以後沒事還是?莫要妄自揣測為夫的心思才好。”


    田從薇看著?並肩站在一起的夕照和韓瞻穎兩人,原本淡然的心態,此?時陡然變得怒火暗湧。


    韓瞻穎自說自話地吩咐道:“今日開業便罷了,過上幾日,我會請夕照姑娘親自為你?設計一套春裝,等到梁王府辦三月春宴時,你?便穿上它待客吧!”


    韓瞻穎麵?如寒霜地警告道:“夫人這般蕙質蘭心,到時候可千萬別再會錯了為夫的意!”


    田從薇一掃之前的漫不經心,氣勢孤傲地與韓瞻穎對視片刻後,陡然笑道:“那便勞煩夕照姑娘了。”


    夕照眼裏閃過一絲不屑,扯了扯嘴角,語氣輕慢道:“夫人客氣。”


    *


    梨園坊包廂裏,田從薇讓丫鬟將剛買的兩件衣裳給撕得粉碎。


    心腹丫鬟燦月在碎布上狠狠踩了兩腳,鄙夷大罵道:“勾欄裏的下賤玩意,做出來的衣服連皮肉都包裹不住,怕是?連府裏的姨娘都不願意穿呢。”


    另一名性子稍顯溫和的丫鬟潤雨,同樣不屑道:“夫人,這夕照姑娘當真是?好笑,嘴上說自己和世子爺隻?是?朋友,可卻又處處勾引,事事挑唆,當真是?,當真是?……”


    潤雨說不出口,燦月卻接口繼續罵道:“當真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噗,咳咳!”


    田從薇的三堂哥田從奇聞言險些被茶水嗆住,無奈又好笑道:“妹妹,你?這丫鬟是?跟誰學的,罵起人來竟還一套一套的。”


    不等田從薇開口,潤雨便先?笑道:“燦月是?跟她?幹娘,也就是?田府裏負責廚房采買的福慶嬸子學的。”


    燦月瞪了一眼潤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田從薇此?時神色平靜,一邊聽著?戲台上的名角唱著?《桃花扇》,一邊淡淡開口道:“梁王父子不堪為謀,還請阿兄傳話於大伯父,切莫要孤注一擲才好。”


    景陽田氏乃青州第?一世家?,田從薇之父田善續乃長房嫡次子,如今更是?景陽田氏之族長。


    但田氏一族背後真正統領全局、運籌帷幄之人,卻是?遠在京城,擔任兵部尚書以及政事堂次相的長房嫡長子田善拓,也是?田從薇的親大伯,田從奇他親爹。


    田從奇聞言笑而?不語。


    田從薇見此?,皺眉不悅道:“阿兄,你?難不成?也當我是?在拈酸吃醋麽??”


    田從奇無奈告饒道:“妹妹是?何心胸,為兄難道還不知?為兄隻?是?在笑,妹妹為何會以為我那老奸巨猾的親爹是?會孤注一擲投效梁王之人?”


    “……”


    田從薇無語道:“阿兄這般詆毀生父,大伯知道麽??”


    田從奇攤手道:“知道呀,我這不是?躲回景陽避禍來了麽?。”


    田從薇白了他一眼,半點也不信他的話,隻?若有所思道:“聽說阿兄和薑氏五郎交好,上個月還用萬石糧食,跟薑五郎換了幾車的好皮子和不少的翠玉瑪瑙呢?”


    田從奇衝田從薇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為兄文不成?武不就,也就朋友遍布四海這一項還值得稱道,便是?我親爹你?親大伯,也是?曾誇過為兄的。”


    田從薇聞言似明白了什麽?,頓時笑得開懷起來。


    還未成?事,便欺田氏無人!


    今日能將她?的顏麵?踩在地上,來日定能對田氏卸磨殺驢。


    豎子猖狂,當真以為這天下就隻?剩下了他家?這一條破船了不成?!


    田從奇看著?堂妹,有些心疼道:“花溪河畔的別院沒甚稀奇,阿兄在蓮花潭那邊買個上千畝地,種了漫山遍野的桃花,給你?造一座真正的桃源山莊如何?”


    田從薇嗔笑道:“誰喜歡桃花了,要種滿牡丹才好呢!對了,我記得三房的大姐姐前年和離歸家?後,好像就在蓮花潭旁邊建了座溫泉莊子,日子過得甚是?逍遙愜意呢。”


    田從奇笑得極為狂傲,語調沉沉道:“景陽田氏未倒,田氏兒郎更未死絕!薇薇,你?若是?想,也同樣可以活得逍遙愜意!”


    田從薇怔怔不語,心中動容,眼裏有些發酸。


    她?眨了眨眼後,看著?堂兄粲然而?笑,喃喃自語道:“阿兄,我跟那位逃婚的貴妃娘娘,當真不是?一路人呢。”


    一個任性牽連家?族被流放的女子,跟這個世間的大多數女子想來都不是?一路人。


    沒了家?族庇護,堂堂侯府千金淪落到與倌人娼//妓為伍。


    當眾露肉賣笑,得不到別人半點尊重,她?還當自己是?在自立自強不成??


    第31章


    自立自強的夕照姑娘此時正和梁王世子韓瞻穎一起?, 在雲裳閣花廳裏清點開業第一日的收益呢。


    二十?四套以花仙子主題的春裝均已售出,收到的銀票和金票加起?來有厚厚的一遝。


    因為成色不同,大旻一兩金子隻約等於十?兩銀子, 但百兩的金票跟千兩的銀票卻是完全相等的。


    夕照和韓瞻穎仔細點了三?遍,二十四套春裝共賣了五萬兩銀子!


    大旻朝並?不是那種兩個大元寶隻能吃一頓飯的通貨膨脹架空世界。


    相反, 金銀這兩樣?重金屬在這個世界十?分稀有,且相當具有購買力度。


    大多?數百姓日常交易都是用的銅板。


    千枚銅板為一貫,十?貫才能換一兩碎銀。


    若是成色極好的官銀,一兩估計至少能兌個十?二、三?貫銅錢。


    十?二、三?貫銅錢有多?少?一人空手估計是不好拿的,得用背簍或者布兜子來裝。


    青州盛產稻米,潔白如玉的粳米在世道安穩的時候,大概也就六、七文錢一斤。


    梁王乃末等藩王爵, 食邑隻有三?縣,分別是青州晉陽府治下的湖安縣、青水縣、聚德縣。


    三?縣一年賦稅加在一起?,即便是風調雨順的時候, 也不過?隻有二十?萬兩銀子而已。


    韓瞻穎將銀票拿在手裏,麵上?不顯,心?裏卻?大為震撼。


    商賈之事最能斂財,此言果然不假。


    可惜梁府無人擅長此道, 前後派人經營過?不少回買賣,最後卻?都隻得了微末收益。


    想到此事,韓瞻穎心?裏又?是一陣暗恨。


    商人奸猾,為謀利益,竟連梁王府也敢算計。


    平日裏嘴上?恭敬,私下裏卻?半點也不願與王府分利, 自己倒是賺得盆滿缽滿,百金一件的衣裳買起?來竟都不見眨眼呢。


    嗬, 一群賤民,安有資格享這大旻富庶!


    韓瞻穎想到此處,看著夕照姑娘,勾唇笑道:“姑娘大才,便是大多?數男子都無法比及呢。”


    韓瞻穎躬身一禮,做足了禮賢下士的模樣?,誠懇道:“今日得姑娘相助,我梁王府定當感激不盡!”


    夕照側首躲開,看著韓瞻穎那平凡又?普通的麵容,語氣矜持道:“世子爺實在多?禮,你我不過?各取所需罷了,當真沒必要這般客氣。”


    兩人一個謝得情真意切,一個受得理所應該。


    卻?全然忘記了,若是沒有田從薇幫忙搭台遞梯子,他們那衣裳今日都不一定能賣得出去!


    韓瞻穎看著夕照靈動美豔的麵龐,眼裏的愛慕幾?乎不加掩飾。


    他語氣寵溺道:“王府得了王府所需,卻?不知姑娘所需為何物?”


    夕照沉默片刻,語氣裏不掩淒涼道:“我所需的,這輩子怕是都得不到了……,但我恨一人,他為江山負了我,我便要讓他丟了江山!”


    韓瞻穎嫉恨道:“他既負了姑娘,姑娘便忘了他不好麽。”


    夕照苦笑一聲,轉移話題道:“按照之前定好的契約,這五萬兩銀子刨去成本盈利至少有四萬,我隻拿其中兩成,便是八千兩銀子。”


    夕照看著韓瞻穎,請求道:“我隻留三?千兩作為生活開銷,另外五千兩,可否勞煩世子爺派人幫我送去北疆,送到我姨娘、兄長手裏。”


    韓瞻穎聞言頓時一慌,呐呐道:“你、你都知曉了?”


    夕照心?裏有些異樣?的悸動,麵上?卻?隻無奈道:“那人為逼迫我回京,刻意將武安侯府被抄家流放之事傳得四海皆知,我就是捂住了耳朵不想知道,卻?也無濟於事呀!”


    夕照決絕道:“這世上?已無林歲夕,隻有花溪河盼的夕照姑娘,我是絕不會向他妥協的!”


    韓瞻穎被她那明?亮又?堅韌的目光瞬間勾住了心?魂。


    他點頭應承了美人送銀子去北疆之事。


    可心?裏卻?想著父王對高城,以及對幽州遼河以北的謀算……


    如今那片幹涸赤土上?,怕是早已經民亂四起?了,武安侯府眾人能不能活著到達北疆都尚未可知。


    *


    而此時,已經跟著家人到達了釜關的林歲晚,還不知道她那逃婚的女主姐姐正在托人給他們送銀子過?來呢。


    日頭已經偏西。


    林歲晚沒坐馬車,也沒讓人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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