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影這些年一直在暗中經營自己的勢力,不是用洛影的身份,而是太子的身份。當年他在要去夢華山赴約的時候被長黎叫回去,告知了他母親仙逝的真相。那時他無心顧及顏姝的事,直接跑到龍宮去躲了起來。他真的第一次這麽清楚的認識自己的父親,竟然是那麽可怕的一個人。


    他在東海待了一個月,還是長黎來找到他,告訴他冰焰王夫婦的事,他才幡然醒悟。他在歎息自己不堪的過去的時候,有人已經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了。雖然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冰焰王會答應他父親那樣無理的要求,但現實就是他答應了,不僅答應了,而且還全軍覆沒。


    長影趕到寒晶城,沒人歡迎他,甚至玄霜宮的侍衛都攔著他。他朝著靈堂而去,可是他明明都看見顏姝跪著的背影了,可是在他喊出她名字的時候,顏姝一下起身,頭也不回的跑了。


    他一直追著顏姝到了她的寢殿,在侍衛的阻攔下,他眼睜睜看著顏姝進屋轉身關門,隻留下一個絕望的眼神。他被聞訊趕來的大祭司赤堯責打,他依舊沒有放棄,他那時真的心慌了。


    他不記得怎麽被赤堯問責,隻記得寒嬋來了,他被寒嬋揪著胸前的衣服。寒嬋附耳低言:“你可知你天族欠冰焰族多少爛賬?”


    他整個人不知所措,什麽爛賬,他一概不知。他不清楚,想要問清楚,可是寒嬋的拳頭毫不留情的像雨點般落下。他記得他反抗過,可是被寒嬋按在地上打,當時還有最強影衛首領冷心,寒晶城另一個巡察使琉孟熙,以及寒晶城除防禦和影衛之外所有的白家長子白塵。


    那時的他,別說四個了,就是一個他也打不過,最後他是被扔出寒晶城的。不過長黎在長影來的時候就跟過來了,隻是長黎被困在城外不讓進。長影一被扔出來,長黎就帶著長影狼狽離開。那次還好長黎做了掩飾,加上冰焰族沒有挑明他的身份,所以無人知曉那件事。


    也是那件事讓他認識到自己和冰焰族的差距,他在外麵可以打得過任何同輩人,但是在冰焰族這裏完全就不夠看。


    想到這裏,長影也不自覺的冷嘲一下。是啊,從前仙帝給冰焰族封了四大上君名號,分別為菱嵐上君寒嬋,夙幽上君冷心,訇熙上君琉孟熙,梓宸上君白塵。那時他隻覺這是父親給予小輩努力的肯定,後來他才清楚的認知,他們是真的有上君的勢力,所以受封的。


    長影當年對自己的實力有了認知後,也對顏姝感到深深的愧疚。後來他一邊在天山修煉,一邊籠絡自己的勢力。最開始他遊走在下界仙山那些地方,籠絡一些小部族,直到近些年他開始遊走在勢力較大的部族中。之前他離開天山那三年,就是在說服塗山氏為他所用。


    所有大部族中,靈族幾乎無條件信任天族,鳳族因為臨仙的緣故有穩重靠山,大概率不會投誠,龍族反正也是他的母族,所以放在最後。唯有塗山狐族,有實力和靈族或鳳族抗衡,但是沒有個合適的契機。


    長影知道他和顏姝成親,奪取帝位,以及顏姝殺他都已成定局,那他就趁最後的時間把欠她的都償還了。長影是想借此機會逼仙帝退位,他就要找塗山語商量。


    但是他還沒出天宮的地界,長黎就攔住了他。長黎上來一言不發就直接拳頭招呼,長影也隻是一邊躲閃一邊問道:“你怎麽出來了?我哪裏招惹你了?”


    長黎什麽也不說,隻是一次又一次的向長影揮動拳頭。良久以後,長黎似是累了,他雙手捂著臉緩慢蹲下。長影上前輕輕掰開他的手,看見他紅著的眼眶和滿臉的淚水。


    長影頓時錯愕,“怎麽回事?”


    長黎惡狠狠的用那隻因為長影用手掰才露出的眼睛死死盯著長影,眼神凶狠,露出淒慘的笑。


    過了一會長黎才稍微平複,他略微哽咽的問道:“你是不是打得過仙帝?”


    長影沒說話,此時此刻他好像知道長黎為什麽會這麽瘋狂。 他雙手搭在長黎的肩上道:“你聽我給你解釋……”


    “解釋什麽?”長黎發瘋一般甩開長影,站起身瘋狂大笑道,“太子殿下解釋什麽?你……你……”


    長黎哽咽得說不出話,緩了一下才繼續道:“你明明可以救她的,你明明打得過仙帝的,可是你卻眼睜睜看著她死在仙帝的手下。為什麽?就因為他不是你喜歡的人的妹妹,所以你就可以不救她。”


    長影心裏也是說不出的難受,那時他也沒想到仙帝就真的當著所有人的麵就殺人,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長黎瘋瘋癲癲道:“其實你不救她也罷,我就當完全不知道你的真實實力,可你為什麽卻在救顏朝的時候用出全力,我寧願你也是藏拙,這樣我永遠都不會一點真相,這樣我就可以永遠恨自己無能為力,可是你為什麽非要這樣對我,讓我對你懷了愧疚利用之心,然後又讓我恨你,你到底想怎麽樣?”


    長黎的話像一把把利刃刺進長影的心頭,當年他把自己帶出知道真相時的崩潰,哪怕後來察覺到他叛變,哪怕再後來的和好是為了再次利用,他也願意在他麵前毫無保留。不僅因為他是從前對他最好的哥哥,也是因為他是曾經拉自己出深淵的人。


    新月死後,長黎才和他重歸於好,這次是沒有任何利益的和好,但是也僅僅維持了一段時間而已。


    長黎瘋了,天族大殿下被禁足長明宮為祖宗守靈,一輩子不得踏出長明宮半步。可是那天他不顧一切阻攔衝出了長明宮,然後瘋了。


    當時長黎不讓長影跟著他,侍衛更沒人敢跟著這個瘋子。於是後來這個瘋子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六界也在沒人見過他。從那天起,世間再無長黎,生死不明直至萬載。


    這件事傳到寒晶城的時候,寒嬋剛好從人界回來報告情況。顏姝麵無表情的坐在王位上,聽到任何外界的消息也隻是淡淡點頭,或者一聲“嗯”就帶過。


    顏朝本來在自己的寢殿院子裏發呆,但是寒伽琳突然來說:“朝兒,我帶你去看看我們之前種的梨花開了沒,我們好久沒回來,都不知道梨樹會不會已經開花了。”


    顏朝頹然道:“怎麽可能,現在是秋天,連冬天都還沒到,梨花是開在春天的。”顏朝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還是任由寒伽琳把她拉到梨園。


    寒伽琳一邊走還一邊嘟囔:“還春天呢,這樹都種了三年了,每年春天也沒見它開花啊。而且之前因為偷偷拆了殿下的宮殿種梨樹,還被打了八十下手掌心,除夕的時候手都還疼著。”


    顏朝聽他這麽一說,就想起她在寒晶城過的第一個除夕夜。寒伽琳陪她盡情的逛夜市,在午夜之前拉著她的手狂奔,就像現在這樣拉著她的手。顏朝瞬間有些恍惚,她看見寒伽琳就算手疼得要死,但還是死死攥緊她的手,她還看見姐姐朝她招手,讓她過去一起跳舞。


    那時的姐姐還會笑,雖然姐姐笑不一定有什麽好事,但是那天姐姐是真的在笑,笑得很溫柔,仿佛眼睛都在說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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