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被各方影響著,他也動了考舉人的念頭?,不小心給家裏人透露出?去後,從陸奶奶到薑婉寧,皆是歡喜讚許,陸奶奶怕他意誌不堅定,更是拿薑婉寧舉例。


    “尚兒你看,婉寧教?書這麽厲害,你這做人丈夫的,也不能差太多吧?奶奶聽說婉寧祖上都是做大?官的,你看你是不是……”


    陸尚一個激靈,忽然有了念書的動力。


    有薑婉寧這樣現成的夫子在,他合該比旁人進步更快才?是,奈何陸尚的雄心壯誌連一個月都沒能維持,又被臨郡永寧郡的生意吸引了去,他忙著開辟新商路,對識字念書越發敷衍,寫字時睡趴在宣紙上都是常態,更別說寫出?的鬼畫符如何如何了。


    最?後氣得薑婉寧直接摔了書,放言再也不教?他了。


    陸尚自認理虧,認錯無門後,在馮賀的建議下,找了家書院入學?,以表他對念書的認真態度,這才?叫薑婉寧轉了晴。


    正巧陸氏物流的主?要生意轉移到府城,又聽說府城的鹿臨書院乃是鬆溪郡最?好的書院,書院內授課的夫子皆是舉人,院長?更是進士出?身,幾?年前告老還鄉,才?擔任了此間書院的院長?。


    一家三?口一合計,索性在秋天入學?前搬了家,在府城置辦了新的宅子,塘鎮的宅子也沒賣,暫借給陸顯夫妻倆住,也方便他們給孩子看眼睛,免了來回奔波之苦。


    誰成想,家是搬了,可方便的隻有陸尚的生意,什麽念書識字考科舉……總歸下次科舉又是一年後了嘛!


    這不,陸尚去年秋天進入鹿臨書院念書,入學?半年裏,請假的時間多達三?個月,這並不是說他剩餘三?個月就在老老實實上學?了,而是他在書院請不下假來,趁著夫子不注意直接逃學?了去。


    就像今天,明明不是書院休沐的日子,他的車馬卻停在了院裏,薑婉寧都不用見著他人,便猜出?他又是逃學?了。


    在陸尚看來,忙生意這絕對是正當的請假理由,到了陸奶奶眼中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她勸不動大?孫子,隻好暗戳戳給薑婉寧上眼藥:“婉寧你可要多勸勸他喲!尚兒這心啊,可就不在念書上!”


    陸奶奶這幾?年跟著陸尚和薑婉寧一起住,家裏有下人,什麽累活重活也用不著她做,沒事就是種種菜澆澆花勾勾線團,再不就是被薑婉寧和陸尚帶著去街上買買看看,幾?年下來,小老太太不光沒見老,連麵上的褶皺都舒展了幾?分。


    薑婉寧已經徹底無奈了,她輕歎一聲,過去看了看新開的花:“我等會兒一定說說他,奶奶您這種的什麽花,瞧著可真好看。”


    陸奶奶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這是風信子!晚點兒我給你摘幾?束下來,你擺去你屋裏,等過幾?年迎春也開了,更好看呢!”


    她得意地介紹著花圃裏的花,薑婉寧歪著頭?細心聽著,不時問上兩句,把?陸奶奶問得成就感大?增,又領她去看了菜圃還有新架好的葡萄藤,還有後院裏圈的一群小雞小鴨。


    當初塘鎮的宅子,就是因為薑婉寧喜歡院裏的葡萄架才?買下的,隻葡萄架養起來沒一年,他們就搬來府城住了。


    當時陸奶奶大?費周章地遷了葡萄藤來,陸尚和薑婉寧還不明白,如今看了與塘鎮如出?一轍的葡萄架,陸奶奶又說:“等到秋天這葡萄藤就長?得差不多了,婉寧你再來下麵看書。”


    薑婉寧心中淌過一片暖流:“好。”


    祖孫倆在家裏繞了一圈,陸奶奶的火氣也散得差不多了,這時聽見裏宅傳來腳步聲,抬頭?瞧見陸尚,也隻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家裏三?套院子,一套分給了陸奶奶,一套留給陸尚夫妻倆住,剩下一套則是客房和傭人房,江嬸嫌府城太遠沒有跟來,家裏隻好重新雇人,這次是雇了兩個婆子兩個長?工,長?工偶爾跟著陸尚出?門,大?多數還是在家裏幹活的。


    三?人都不是那等苛刻的主?家,工錢也不比其?餘人家少,婆子和長?工在這做的高興,幹活兒也更用幾?分心。


    等陸尚走過來,陸奶奶已經走遠了。


    他深知對方是為什麽生氣,先不說他根本放不下辛苦經營起來的生意,單是叫他坐在學?堂裏麵對密密麻麻的聖賢書,也叫他頭?皮發麻,聽著先生講課更是昏昏欲睡了。


    陸尚摸了摸鼻子,討好地看向薑婉寧:“阿寧今日下學?早了……”


    隨著陸家搬來府城,薑婉寧的私塾也跟著轉移到府城來,私塾裏的學?生都是家裏不差錢的,本家就在府城的不提,其?餘不在的,要給家中子弟在府城置辦一間宅子也非難事。


    而無名巷子學?堂中的孩子也相?繼出?師,又各自有了賺錢營生,這間學?堂便算完成了任務,隨著最?後一個孩子的出?師和陸家的搬家,那間以庫房為授課地點的學?堂也關了門。


    隻剩下龐亮項敏四人跟著來了府城,白日跟著薑婉寧去私塾,晚上就到客房裏住,而家裏的客房足有三?間,足夠他們四人住下了。


    既然學?堂關閉了,這私塾的授課時間便跟著延長?,再說眼下科舉改製,這屆科考人數定會暴增,私塾裏的學?生都是要參加這屆鄉試的,巴不得多學?一點。


    薑婉寧無奈歎息:“是早下了半天,明日私塾裏有考校,我便放他們回去溫習功課了,夫君什麽時候從書院走的?”


    雖然陸奶奶說他是晌午之後才?回來,可這並不代表陸尚是今天才?離開的書院。


    果?然,陸尚哂笑兩聲:“昨、昨天晌午就走了,昨兒書院小考,先生們要批閱考卷,下午隻叫學?生自習,阿寧你知道我的,這又趕上各地管事查交賬本,我就回來了。”


    “那昨天去哪兒了?”薑婉寧又問。


    “就在馮家!”陸尚想也不想就賣了同盟,“馮家的貨款用光了,我給馮老爺送了賬本去,正好碰見馮賀,便在他那住下了。”


    “阿寧這可不是我故意瞞著你,我以為馮賀去私塾後會跟你說的,誰知道他不安好心,竟是挑撥我們夫妻間關係!”


    薑婉寧並沒有被他的義憤填庸影響到,隻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可不是,夫君隻是跟馮少東家說,一早就回學?院了吧?”既然是回了學?院,馮賀當然也不會多嘴給他告狀。


    “嘿嘿——”陸尚被戳穿也不尷尬,上前兩步勾住了薑婉寧的手,“這不好長?時間沒回來,我想你和奶奶了。”


    薑婉寧敷衍地點了點頭?:“是是是,足有三?天了呢!”


    家裏做活的曾婆婆過來喂雞鴨,見兩個主?家在,站在遠處不好過來,薑婉寧一向注意維持陸尚在外人麵前的威嚴,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麽,隻用眼神示意他回房再說。


    陸尚逃過一劫,麵上不覺露了笑。


    等回到房間後,薑婉寧的氣也散得差不多了,且她對陸尚了解更多,曉得他對書本的厭倦和對生意的在意,隻最?後說一句:“夫君自己把?控好度就好,別等秋天馮少東家都考上舉人了,夫君還要繼續留在書院裏。”


    陸尚一噎,頓時泄了氣。


    不過他的頹喪也沒維持多久,他等薑婉寧換了輕便的衣裳回來,趕緊把?她拉去窗下的桌案前,先給她打了個預防:“阿寧,你還記得我去年派了一隻北上的物流隊嗎?”


    北上!


    薑婉寧當即打起精神:“是詹大?哥帶的那隻小隊嗎?”


    陸尚始終記著薑家眾人,這兩年物流隊穩定下來,他便也試著跟從北地來的商人打探消息,隻正如薑婉寧當初說的那樣,北地遼遠,人又稀少,若要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陸尚問了好幾?撥人都沒能得出?有用的信息,又看薑婉寧實在失落,索性找了詹順安來。


    詹順安常年負責長?途物流,幾?年間走南闖北,曾幾?次受山匪搶劫,卻憑高超本事,不光從山匪手下逃離,更是護住全部貨物,已然是陸尚手下得力幹將。


    陸尚跟他挑明是想去北地找人後,詹順安根本沒有半點遲疑:“老板您說找什麽人,什麽時候去還要做什麽,我這就點人出?發!”


    他牢記平山縣狼群之困,對陸尚始終懷著報恩之心,此番領了命令後,直接在物流隊中點了十個好手,收拾了行?裝後即刻北上。


    他們沿途宣傳陸氏物流,又幫陸尚談成了兩單大?生意,直到今年年初,他們入了北地,這才?失了音訊。


    如今才?進五月,他們終於又傳了消息過來。


    薑婉寧接過書信,一目十行?。


    原來是北地通訊不便,他們尋不著驛館,隻能從北地出?來後才?能傳消息,他們深入北地三?月有餘,雖未能找到畫像中的人,卻聽說西北大?營多了一個小將,也是腿腳不便,卻憑著一手出?神入化的神箭術,得營中將領看重,疑似薑婉寧畫中的兄長?。


    信到此處,便沒有後續了。


    薑婉寧將信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饒是沒有什麽定論,可還是止不住地心頭?一片滾燙。


    陸尚看著她略微泛紅的眼尾,無聲拍了拍她的後脊,隨後才?說:“我原是想著,等有了確切消息再跟你講的,也省的空歡喜一場,但後來又想,你隻怕等的太久太久,能有一點好消息總是好的。”


    “詹大?哥他們已經在回程路上了,等他們回來,我便叫他們來家中,等你親自問詢,若是消息確切,我便親自北上,無論能不能尋到人,盡量在年前回來,這般可好?”


    薑婉寧從信中抬起頭?來,不覺張了張嘴:“……”


    事關家人,她真的不想放過任何一點可能,但若叫陸尚親自北上,這其?中變數又太大?,但凡有一點意外,都是她無法?承受的。


    就說陸尚這身子,幾?年來好好壞壞,好的時候跟常人沒有一點異樣,換了幾?家醫館看診,大?夫都說沒有任何問題。


    可他每年必要病上一次,有時是在跟長?途物流回來,有時是在夏秋換季時,有時什麽異樣也沒有,說病倒就直接病倒了。


    什麽高熱吐血咳疾,多麽嚴重的症狀都有,偏偏病好了,這些症狀也跟著全沒了,要不是親眼看見了陸尚臥床時的虛弱,薑婉寧都要懷疑,莫不是他在裝病?


    隻他病重時的脈象是騙不了人的。


    就像大?夫們看不出?他的真實情況來一般,薑婉寧其?實也想不明白,就這麽一個比她高出?一頭?,胸腹皆有肌肉的人,為何每年都會有一段時間變成病秧子,仿佛隨時能掛掉一般。


    薑婉寧思慮良久,終於還是垂下頭?:“我不同意你北上。”


    家人重要,可陸尚同樣重要。


    “沒事,我會注意身體?的,再說還有詹大?哥他們……”陸尚清楚薑婉寧的擔憂,開口勸慰道。


    哪想薑婉寧直勾勾地看過來,黑沉沉的眸子裏看不清具體?情緒:“夫君忘了嗎?你是要參加這屆科考的,這隻剩不到半年時間,夫君一走走多半年,是想臨陣脫逃,還是想回來直接上考場,去考場上交白卷呢?”


    陸尚:“……”求求你,別說了。


    第60章


    要不要親自北上還有待考量, 反而?是九月的秋闈迫在眉睫。


    科舉改製來得太突然,從宣布科舉改製到下一屆科考僅有不到兩年?時?間,再減去?陸尚中途糾結遲疑的功夫, 便隻剩下一年了。


    私塾裏的學生們尚用功念了三四年?,薑婉寧又在科舉改製後對他們進行了提高訓練, 便是上場一試也未嚐不可。


    唯獨陸尚……


    薑婉寧抬頭看著他,實在是不忍想?象秋闈場上會是個什麽畫麵。


    陸尚既是逃學回來的, 顯然無法在家中待太久,陪著薑婉寧吃了晚飯,便灰溜溜地返回了鹿臨書院。


    鹿臨書院作為整個鬆溪郡最負盛名的研學聖地, 向來隻招收兩類人, 一是年?紀在十歲以下卻能識得上百字的童子, 二是年?紀在二十五歲以下的秀才。


    去?歲雖有科舉改製, 但商籍出身的子弟少有埋頭苦讀的, 去?年?秋天的院試參考人雖多, 但真能考過的卻沒?有一個商戶, 唯獨陸尚早些年?考下了功名,又卡著最後的年?齡期限,成了書院裏唯一的特例。


    書院分甲乙丙丁四個班, 丁班全部由未上過考場的幼童組成, 原本班上隻有二十來人, 但經曆了改製後,去?年?又新?入學了一批商賈出身的學生,大多都是八九歲,家裏早早請了西席, 原是想?學幾個字好方便日後接管家業的,現下卻撿了大便宜。


    這些孩子滿足書院的入學要求, 聖上下旨時?又曾鼓勵一視同仁、有教無類,鹿臨書院作為在大昭都排得上名號的大書院,自然要支持聖上新?政,可新?學生招進來了,並不代表真能受到全然一致的對待。


    除去?丁班外,剩餘三個班就全是年?齡在二十五以下的秀才了,班內學生都是通過入學考試後分的班,每月一小考,每年?一大考,連續三次小考不合格者降至下一等第?,五次不合格者勸退,而?大考不合格者亦是直接做退學處理。


    當然,若是在小考大考中表現出眾,也有升入甲班或乙班的機會。


    近三年?來,三班總人數始終維持在百人以內,其?中甲班人數最少,僅有二十人左右,乙丙班各有四十人。


    陸尚有秀才身不假,可這功名也並非他親自考來的,便是當初通過入學考試,還是因為有薑婉寧考前半月突擊,這才混了個吊車尾,全無意外地進入到丙班中。


    旁人在丙班,那是恨不得頭懸梁錐刺股,爭取早入進入到甲班,接受院長的親自授課,也好一舉中第?,光耀門楣。


    但換成了陸尚在丙班——


    丙班的管事?夫子是個七十多歲的小老頭,姓白,人如其?名,留著一把?花白的胡子,脾氣不似其?他夫子那般嚴厲,隻要不是太過分的,他基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去?了,便是陸尚隔三差五逃學,隻要不是被他逮個正著,過後也不會多說什麽。


    至於陸尚本人,他胸無大誌,隻求五次小考裏能合格一回,省得真被勸退回家,他倒不嫌丟人,隻怕會被氣急的薑婉寧掃地出門,那就不值得了。


    昨日的小考正是入學來的第?五次,陸尚逃學回來了,才覺出兩分緊張來,他從?後門偷偷摸摸地進了去?,瞧見夫子還沒?來,忍不住跟左邊的同窗問?:“小考成績可下來了?”


    謝宗盛默默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


    正當陸尚準備換個人打聽的時?候,卻聽學堂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抬頭一看,正是白夫子過來了。


    白夫子抱著考卷落座,理了理衣冠後,無視堂下眾人緊張忐忑的表情,笑眯眯問?:“小考成績已出,各位心中可有定數了?”


    此話一出,本就安靜的學堂更是死寂一片,連陸尚都受氣氛影響,不知不覺地屏住了呼吸。


    白夫子沒?有叫學生們煎熬太久,抖了抖手上的考卷,不緊不慢地撚起一頁,眯著眼睛念道:“謝宗盛,甲等——宗盛這是第?幾次甲等了?是不是能升到乙班去?了?”


    陸尚左手側的人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前麵,雙手接過考卷:“回夫子,已是第?五次甲等了,再有一次方可升入乙班,謝過夫子。”


    “好好好,再接再厲啊……”白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回去?後,繼續念下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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