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祁屹仍站在遠處,不曾靠近半步,“我已答應你找船,王爺可否給她鬆鬆手,就鬆開些,不給她解綁便是,她一個弱女子,翻不了天。”


    “麻煩!”端王說著,給江晚漁的手鬆開了些,她的手腕也得以靈活活動。


    “多謝王爺。”她轉了轉自己的手腕,在端王不注意的時候,摸到了藏在袖中的扁哨。


    是祁屹在獵場之時送予她之物,裏麵的毒針還剩餘。


    方才她被捆著手,不方便使用扁哨裏的毒針,眼下手上的麻繩鬆了些,利於她暗中動手。


    一個弱女子?


    以前或許是。


    但現如今,她才不是什麽弱女子。


    “王爺,可否讓我抱一下她?”祁屹在臨去找船隻之前,忽的停下腳步,朝江晚漁靠近了幾步。


    “站住!”端王登時警醒起來,“你別想耍什麽花樣,給本王找到船隻,否則你別想碰她一下!”


    就在兩人對峙之時,江晚漁找準時機,悄悄將袖口對準端王腿部,用力按下扁哨,毒針瞬間穿透端王的衣裳,刺入他的腿中。


    端王察覺有異樣,愣了愣,接著低頭往自己的腿上看去。


    他用手摸了摸毒針刺入的地方,驚覺自己被兩人聯合誆騙,用盡全力掐緊江晚漁的脖子。


    “狗賊!你們敢聯合起來騙本王,以為一根小小的銀針就能拿本王如何?本王這就將這賤人弄死!”


    他這次真起了殺心,對她下了死手。


    祁屹拔出腰間的雙刀,朝著他的胳膊就是一揮。


    端王躲得及時,他偏過身子,恰恰用江晚漁擋在自己身前。


    祁屹刀就要落下之際,猛地止住了手。


    趁此空隙,端王幹脆解下手中麻繩,用力把江晚漁推下濱陽河。


    “媞媞!”


    “別叫了,你可知濱陽河為何會荒廢?就因為它又深又急,傳言中,河裏還有水怪呢,哈哈哈,那賤人掉下去必死無疑!就算你跳下去救她,你也隻能陪她一起死!”


    祁屹雙眼幾近猩紅,他怒吼一聲,雙手同時甩向端王,生生卸了他兩條胳膊。


    旋即,他飛速將刀插回刀鞘,幹脆利落跳下了水。


    河岸上,兩條血河流淌。


    端王痛得大聲咆哮,聲嘶力竭地宣泄自己的痛感。


    慢慢的,毒針的毒效起了。


    他仍是痛,卻叫不出聲來,全身麻木,嘴裏還不斷冒出白沫。


    他就像是個被人卸掉鉗子的螃蟹,在地上無意義地抽搐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即將死去,他的身體隻是應激地扭動、掙紮……


    祁屹一頭紮進河裏,四下尋找,終於找到了江晚漁的身影。


    這河確實如端王所說,很深很急。


    江晚漁不識水性,落入河中很容易斃命。


    好在他水性好,力氣也大,不多時就將她帶上了岸邊。


    他趕忙俯身給她渡氣,約莫渡了幾十口氣,江晚漁才恢複意識,將河水咳了出來。


    “媞媞。”他眉眼間都是憂色,生怕她真的就此與他幽冥永隔。


    江晚漁撫著自己的心中,虛弱地喘著氣,“將……將軍……”


    “可還有哪裏不舒服?”他也輕輕撫著她的背,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有意放輕。


    她搖搖頭,盯著他憂色忡忡的黑瞳,“你又救了我一次,我……我究竟該如何還你的恩情?我……我如何還得起?”


    她說著說著,眼角竟不知不覺淌出淚。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尖的痛感,艱澀無比,這種痛還是一陣一陣的,刺得她沒完沒了。


    瞧見她哭,他變得手足無措,“不、不必還我,我隻需你安然無恙,旁的都無所謂,你別哭,別哭好嗎媞媞。”


    她唇瓣控製不住地哆嗦著,眼中的酸澀刺痛得她看不到任何東西,但奇怪的是,她仍能清楚看到祁屹的臉。


    “阿屹哥哥,”她努力地吸著鼻腔裏的涕水,“你、你以後不要在外人麵前叫我媞媞了,小字隻有在最親密的人麵前,才能肆無忌憚地叫。”


    “好,我答應你,還有什麽你一並說了,隻要是你叮囑的事,我都會照做。”


    從來沒人和他說過,小字隻能在私底下叫,他經常一著急,就會不由自主地叫出來。


    想來他好似在李瑀衍麵前也叫過,他真想時光倒流,回去捂緊當時自己的嘴巴。


    “還有……阿屹哥哥,我在隻有你我二人之時,也可以叫喚你的小字麽?”


    “自然是可以!小字是你取的,今生自是隻有你能喚。”


    “……無憂。”


    “我在,我在。”


    祁屹替她抹掉了臉上的淚,她那雙杏眼,仍是蒙著水霧,清淩淩,剔透得似剝了皮的葡萄一般。


    “無憂,你還生氣麽,那件事……”她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


    被這樣的眼神望著,他滿眼都是她,腦子裏、心裏也全都是她,他沒聽到她的問題,木木然回答了一聲嗯。


    聽到他還在生氣,她解釋道:“那日真的不是你所看到那般,我去給太子上藥,不是為了接近他,而是……”


    “你為何要提起他?”祁屹驀地打斷她,臉上劃過一絲不悅,“眼下就你我二人,莫要提起方才那人!”


    她不解,“因為你方才說你還在生氣,我給你解釋呀。”


    “生氣?生什麽氣?我何時說過生你氣?”


    江晚漁:……


    看來方才的話,他根本沒聽。


    “那等回了將軍府,我們好好談談罷。”現在不是談兒女私情之時,端王這件事還未完全解決。


    “等等,”他拉住江晚漁的手,“那我們,現在是何關係?”


    她想了想,道:“你是將軍府的主子,我是奴婢,我們兩個還是主仆的關係。”


    他劍眉瞬間蹙起,“你都喚我小字了!你方才還對我說那些話……莫不是媞媞自己說過的話,一個轉頭就能忘掉?”


    她抿了抿唇,“我沒有忘,但那隻是我重新信任你,你我二人不再僵著,無憂,或許你不願承認,但時至今日,我們無法回到天真年幼之時,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亦是有我需挑起的擔子。”


    “這些與我們之間的感情有何關係?”他不肯鬆手,甚至還攬住她的腰,哪兒也不讓她去。


    她不掙紮,隻是耐心地解釋。


    “若是江家沒被抄,我沒經曆這一切,或許我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我心悅你,自是迫不及待要嫁予你,給你誕下子嗣,在院中相夫教子,與你白首與共。”


    “可如今,這些我都做不到了,我的身子雖有好轉,但早已不能為你誕下子嗣。”


    “至於白首與共,是我不敢想之事,我尤且不知自己能活多久,不願拖累你。”


    他對她的這些話,充耳不聞,熱切地注視著她。


    “你說的這些我都不在意,誕下子嗣與我而言,並非必要之事,況且我聽說很多婦人因子嗣而受了諸多罪,有的甚至連命都丟了,我不要你做這般危險之事。有我在,一定會讓你活得長長久久,比我還久。”


    她說到底還是個普通的女子。


    在這世間,任憑哪個普通女子,聽到他說這番話,會有不感動之人麽?


    尤其他為她做了這麽多事,救了她好多回,並且都是關乎於性命的恩情。


    她也想像他一般,熾烈真誠、毫無保留地去愛一個人。


    可她做不到了。


    或者說,真正放下仇恨之前,她做不到。


    “無憂,我心悅你,卻不能心悅你。”


    “我不明白。”


    “在世間,很多事都是不明不白,今日我願與你掏心掏肺說這些話,已是不易,我心中有仇恨壓抑著,即便是報了仇,我渴望向慕之事,不是與誰長相廝守,而是活著,自由自在。”


    她得先活著,活著才有別的奢求。


    祁屹黯然垂下眸子,“嗯,暫不說這些了,眼下需得想辦法回到對岸,我們過河了。”


    她說話的時候,他一直在望著她的眸子,說到為自己而活,自由自在的時候,她的眸子瞬間亮了些。


    那雙杏眸變得靈動,很有生機,很有活力。


    就連青空上那顆耀眼的太陽,都比之遜色幾分。


    想必她是真心向往。


    他明白她的意思,卻無法說服自己放手。


    先拖著罷。


    “對,我們找找附近有沒有船隻,我不識水性,若是讓你帶著我過河岸,不定數太多。”


    “那邊好像有,過去看看。”


    兩人身上的衣裳浸了水,很重。


    她和祁屹擰幹衣裳上的水,才起身走往看jsg似有船隻的地方。


    可他們走近一看,船隻還不止一艘,並且那些船隻似乎不普通。


    每一艘船上都刻有禹字,船上還放置著許多兵器。


    兩人立刻意識到,這些船隻很有可能是即將要渡河的藩王整備在此。


    “無憂,若是能將藩王的兵攔下,不渡河,豈不是能減少雙方兵損,還能讓藩王老實下來?”


    “媞媞,你與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正有此意。”


    許是兩人的動靜引起了藩王的人注意,從林中忽的鑽出幾個人,手持長刀,惡狠狠地看著他們。


    “你們是何人?此處乃禹王封地,僅禹王士卒方可靠近,其他闖入者,一概殺無赦!”


    “我是龍翼衛中郎將,今日無意中渡河而來,你們的王爺在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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