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來的時候裹挾了一陣風,當他站定後,那股風好像停在了他身上。


    苗一酈簡直要看呆了。


    她待的圈子美人多如天上星,但是沒有一個像池蔚然這樣的。


    明亮中藏著暗,平靜中藏凶險,耀目,灼然。


    仿佛黑金色跳動的火焰,以玩樂的姿態俯身進場,在世界這個巨大的遊樂場中肆意橫行。


    一路燒到底,靈魂都燒出本相。


    沒什麽會被他放在眼裏。


    但所有人都看得到他。


    池蔚然視線掠過所有人,最後徑直走向露天陽台。


    在那之前,他隻衝倪英屏輕抬下巴示意要借用。


    終於,池安競和束清也坐不住,兩個人抱歉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隨著天鵝絨幕布和玻璃門合緊,一家人團聚的畫麵,也一並藏在了後麵。


    “稀客啊。”


    池蔚然雙手自然垂落在西褲內,倚著露台,勾唇笑了笑。


    “二位什麽時候走?”


    一陣沉默後,束清率先開口,語氣誠懇。


    “蔚然,你一定要這樣,每次都這麽抗拒嗎?我們不可以好好談嗎?”


    池蔚然沉默了幾秒,漫不經心地輕笑,咬了支煙,攏風點上火。


    “可以啊。”


    “要不束女士談談,當年你用什麽藥毒死的東風。”


    池蔚然示意了池安競,唇邊笑意深了兩分,輕然惡劣。


    “然後池總試一試。我就考慮你們的提議。”


    第38章 隱隱作痛


    “瀟瀟?”


    “寧瀟——!”


    薑知瑤叫了好幾聲,才把抱著電腦發呆的人叫回了神。


    看著寧瀟迷茫的神色,薑知瑤伸出手,正色道:“行了,電腦沒收。你工作就差這半天嗎?今天剛出院。”


    寧瀟無奈地笑了笑,捉住薑知瑤的手腕撒嬌:“半小時?我沒請明天的假,到時候進度都落下了,趕工效果更不好,到時候失業了再。”


    薑知瑤:“那有什麽,我養你唄。”


    說著往嘴裏送了個芒果,又叉了一塊送到寧瀟嘴邊:“啊。”


    寧瀟囫圇著吞了一口,擰了把薑知瑤臉頰:“卡到手了,天下你有,是吧?”


    “那必須的。哎瀟崽,要不你跟我去住酒店吧,一個人兩個人都一樣,找個離你單位近的,”薑知瑤突然來了精神:“上班我找人送你——”


    寧瀟失笑:“打住。我不去,我這租金也不是白付的,少住一天虧一天。”


    薑知瑤從沙發另一端爬過來,抱著她胳膊不撒手:“那有什麽用錢的地方沒,我看你跟言哥……”


    寧瀟從茶幾上順了一小袋紫米麵包,拆開喂到薑知瑤嘴裏。


    “乖,吃東西。我那是以備不時之需,寧均言那錢放基金裏也是虧——來,我們看電影了。”


    把電腦放到一邊,寧瀟正在選片的當口,薑知瑤突然一個激靈坐直,驚呼了聲:“靠!”


    寧瀟正糾結是諜戰片還是科幻片,眼神都沒挪位。


    “怎麽了。”


    薑知瑤盯著手機屏幕,無限放大:“我在一個學姐朋友圈看見池蔚然了誒。”


    寧瀟握遙控器的手一頓,語氣平靜道:“是嗎。”


    薑知瑤把屏幕遞到寧瀟眼前,放大縮小兩次。


    這是張很亮眼的自拍,也不太在乎角度,非常隨意的一拍,在照片角落,有個一閃而過的修長身影。


    薑知瑤回想了會兒:“苗學姐是幾班的來著?”


    她能清楚記得苗一酈,不僅因為她是學姐,也因為大家算是同個圈子,有六七個共同好友。


    寧瀟回想了會兒:“一個班吧。”


    前段時間她去了趟b市,陰差陽錯地,跟著寧均言去了他們年級的同學會。


    大部分人寧瀟都不認識,除了任清越和苗一酈。


    見薑知瑤還在苦苦回憶,試圖分辨這是什麽地方,寧瀟笑著輕拍了拍她:“行了,挑片子。”


    薑知瑤讓她決定,盯著手機屏幕劃拉了半天。


    寧瀟專心挑了會兒,放了《降臨》。


    在片頭開始的時候,薑知瑤忽然輕聲感慨道:“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很難想象池蔚然妥協哎。真的很難猜到他在想什麽。”


    “什麽。”


    寧瀟不解,遞過去一瓶擰好的檸檬汁,自己也開了瓶:“聚會他以前也不排斥吧。”


    現在沒得選,就更不會挑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最擅長。


    薑知瑤指了指手機:“學姐這聚會,我也有認識的長輩去了,池家那叔叔阿姨回來了,他們也在。”


    寧瀟嗆了個半死:“什麽?”


    見寧瀟表情不對,薑知瑤語氣也謹慎了不少:“之前聽說要回來,不過也不確定時間,池蔚然去見見他們,應該也是想緩和關係吧……”


    池蔚然跟父母關係一般,跟他稍微熟點的人都知道。


    但寧瀟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站起來,去臥室之前丟下了三個字:“你先看。”


    在旁人看來,池蔚然跟父母隻是有矛盾,隔閡總要消除的,藝術作品總那麽演。


    況且他們都記得池家的背景有多雄厚,池家夫婦的能力有多強。


    但寧瀟記得更多。


    池爺爺去世那一年,池家夫婦沒來得及趕回來,池蔚然也沒有拖時間,一個人操辦了後事,他在靈堂待了一整晚。不知道s為什麽,寧瀟也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在門外蹲坐了很久,中間雖然不小心睡過去了,但第二天早上她起得很早,池蔚然也沒發現,她偷偷看了眼那個背影。


    那一幕鮮明地留在她的記憶中。


    在濃得化不開的晨霧中,少年脊背筆直修長,他被一身黑包裹著,垂著眼眸,孤寂而平靜。


    像易碎的瓷。即使投身毀滅,也擁有令人目眩神迷的美。


    寧瀟看了很久。那是第一次,她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一點。


    對池蔚然來說,這件事永遠不會翻篇。


    她沒打擾他,悄悄離開,去了趟池家,把東風喂了,平日裏喜歡跟她打鬧的德牧那天也很安靜,貼著她蹭了蹭,乖乖去吃了飯。


    寧瀟抱著它叮囑了半天。


    ——你要看緊你哥啊,別讓他發癲,晚上睡覺記得堵他身旁,有事你就給我打電話……哦對你不會打,那你就見機行事吧。


    ……


    現在想起來,那些畫麵從她眼前一閃而過,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寧瀟換好衣服,挑了個大一號的棒球帽,拎了件厚外套,走到客廳叫了聲薑知瑤:“我出去一趟,你要去酒店的話記得把門鎖好噢。”


    薑知瑤從沙發上彈起來,瞪大眼睛:“你去哪啊這麽冷?我跟你一起!”


    寧瀟擺擺手:“不用,我就是有點悶,去透透氣,鍾醫生也說了,老坐著不好,對了,我順便去買點吃的,你有想要的嗎?”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她迅速穿好鞋帶上鑰匙出了門,薑知瑤的囑咐聲音也飄了出來。


    “那你早去早回啊!”


    寧瀟在小區門口攔了輛車:“師傅,去逸南路那邊。”


    她的記憶力相當好。對s市的地形熟悉無比,如果沒錯的話,苗一酈那張照片背後的風景,像是逸南路那邊的明東公館。


    至於是南苑還是西苑,寧瀟打算去了再看。


    剛好趕上晚高峰,車堵了很久,寧瀟不停地張望,司機也注意到了:“小姐,現在這要堵至少四十分鍾呢,你急也沒用。”


    寧瀟笑笑:“沒事,您慢慢開。”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綁著繃帶的地方,感覺又有點隱隱作痛。


    雖然不知道池蔚然想幹什麽,但她還是清楚他個性的。


    不原諒,不赦免,不翻篇。


    他會去他們在的地方,這件事本身就夠反常了。


    在望著移動緩慢的車流時,想起早上池蔚然輕鬆隨意的樣子,寧瀟更心神不定了。


    第39章 失控


    跟以往每一次一樣,談話崩得很徹底,不歡而散。


    不過這次,臉色鐵青的是池安競和束清,池蔚然已經平靜了很多,甚至能帶著點笑意欣賞他們的神色。


    池安競跟束清最像的一點,其實是控製欲。


    事情一旦脫離掌控,就會讓他們不惜一切地想要回正,糾正到他們想要的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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