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詞繼續追問。


    就見湛昌的眉頭皺得緊緊的,許久後說:是倩倩……


    **


    聖誕夜,年輕人的狂歡節,有情人的約會日。


    羊小桃跟著朋友去了“記”餐廳,喝得微醺,一路搭著車回到了門會所。今晚的休息時間算是折路上了,近乎騰雲駕霧的回了家,到了家門口一掏兜才發現鑰匙沒了,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來是落在了單位。


    路上的時候羊小桃就在想,這記餐廳的東西可真是美味,那位秦總還算是拿她當盤菜,幫她留了個絕佳的觀景位,這聖誕大餐吃得值。


    羊小桃看著窗外速速後退的聖誕霓虹,明明眼裏都是美景美地的,卻獨獨生出幾許悲涼來。想著今晚聚會的朋友裏不乏三三倆倆的,平時日子倒也好說,就怕碰上這種節日,單身的就跟得罪了全天下人似的,狂歡過後就剩孤獨。


    進了門會所,羊小桃在前台的桌上找到了家門鑰匙。


    鑰匙上有個掛件,是當時星巴克在情人節當天做活動時推出的限量版粉狐狸,說是能招桃花。這粉狐狸的質地通透,乍一看就跟粉水晶似的,又雕得呆萌可愛,當時她花了近三倍的咖啡錢買了這掛件,一是圖它可愛,二是覺得招桃花這種事吧……寧可信其有。


    她將粉狐狸舉高,對著燈光。狐身發出晶瑩剔透的光潤來,裏頭的水紋都細膩得很。羊小桃心想著,如果你真靈驗的話,那就讓我趕緊脫單吧。


    重要的願望嘟囔三遍,羊小桃是一遍比一遍虔誠。


    放下手時,狐狸身上的光潤被光線折射了一下。羊小桃將鑰匙揣進兜裏,走到門口抬手正要關燈,突然像想起了什麽似的,陡然停住動作。


    她朝窗子方向看了一眼。


    窗子那堆滿了聖誕禮燈,還有那棵聖誕樹,枝杈間的光一隱一隱的。窗玻璃外就是黑夜,雖說是聖誕節,但也過了十二點,萬籟寂靜。


    良久後羊小桃放下手,不知怎的就莫名緊張起來,她咽了下口水,深吸一口氣,一步步朝著窗子那邊走過去……


    玻璃上映出她的身影,漸漸離近。


    數步之遙,羊小桃停了腳步。


    將手裏的粉狐狸再次舉高,這次衝著窗子方向,就像是剛剛粉狐狸麵朝著的位置……她透過狐身看向外麵……


    什麽都沒有。


    羊小桃鬆了口氣,看來真是醉了,眼花了。


    想著還是拉上窗簾的好,於是便走了上前。


    不想,手剛一碰到窗簾,一張臉赫然印在窗玻璃上!


    第75章 腐朽的秘密


    羊小桃一屁股坐地上。


    全臉煞白,眼珠子輪圓,死死盯著窗玻璃上的那張臉,嘴巴半張著卻喊不出來,喉嚨就跟被人掐住了似的,隻能聽見從嗓子眼裏擠出的咯咯聲。


    根本就控製不住呼吸,促急的氣息勒得鼻腔都生疼,很快冷汗就順著額頭往下淌,上下牙齒相撞的聲響震得太陽穴都跟著悶疼。


    那張臉就貼在玻璃上。


    緊緊地貼著,甚至五官都變了形。


    是個男人!


    羊小桃從沒在診所裏見過這個男人,他穿得挺周正,可這深更寒夜裏的,這男人竟然連外套都沒穿,隻身一件白色襯衫,他身後還是被大團雪蓋得通白的鬆柏,就襯得他臉跟白蠟似的,扭曲、陰森。


    更別提,他竟然還是睜著眼睛的!


    羊小桃哪經曆過這般場景?哪怕是過往個案裏都沒見過這款的啊。好半天才從嗓子眼裏擠出一聲,“你是誰?”


    倒是嚇了自己一跳,隻聽一道尖細顫抖的聲音,就好像是被繩子勒緊之後艱難發出的聲響。許久羊小桃才反應過來,這聲音就是她自己的。


    不知是她聲音太小外麵的人沒聽見,還是說明明聽見了卻不理不睬,那男人始終保持著臉貼玻璃的動作,眼睛瞪著一眨不眨的。


    羊小桃的呼吸從沒緩和過,而是愈發急促,促得心髒都跟著疼。


    她覺得他在看自己,可又覺得不像,眼神順著他的視線移過來,背後陡然生涼,他好像……在看著她的身後。


    這一次羊小桃終於有反應了,驚駭的尖叫了一聲,整個身體機能也隨著這聲驚叫恢複了反應,蹭地一下跳起來,一個箭步竄到牆根,後背貼著牆而站,扭頭瞅著右手邊,就是她剛剛背後的位置……


    什麽都沒有。


    燈光映亮了整個大廳,包括那條長長的玄關通道。


    羊小桃的心口還在突突跳,他到底在看什麽?


    她緊緊貼著牆,一動不敢動,身體啟動保護機製後,理智也就回來了。


    他是誰?


    他是怎麽進院子裏的?


    而且就是在前院,她剛剛進門的時候為什麽沒看見他?


    他藏在院子裏多久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甚至……一整天?


    他進院子的目的是什麽?


    偷東西?害人性命?


    又或者……


    羊小桃咽了一下口水,他是人嗎?


    哆哆嗦嗦地去掏衣兜裏的手機,摸了半天沒摸著,大腦嗡嗡作響。手往後摸,褲兜裏硬邦邦的……手顫得厲害,拇指和食指插進兜裏捏出手機。


    飛速解屏、按號……


    卻在按了11後冷不丁停了動作,拇指懸在“0”上直顫,就是遲遲按不下去。


    玻璃窗上的那張臉已經撤離了,可那人接下來的動作卻再次讓羊小桃嚇得失了聲。


    手一抖,手機啪地落地……


    **


    “你看見了倩倩?她現在怎麽樣?”


    公寓裏,岑詞在一步步引導著湛昌回憶當年所經曆的場景。


    湛昌臉部神情愈發難看和扭曲,嘴角抽搐著,他沒說話,眼睛就是看著一個方向不動。湯圖看得門兒清,湛昌在自己的潛意識裏就是在看著某樣東西。


    雖說這是勢必的手段,可湯圖還是擔心岑詞有些極端,她相當於強製性引導對方進入潛意識,這種方式並不被行業內所認可。為她捏著一把汗,假如湛昌投訴她,那她被吊銷職業資格證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與此同時,湯圖也感到了絲絲不安。


    從事心理的,說白了就是窺探對方的秘密,所謂傾聽,不過就是換種柔和的方式來獲取對方不堪的回首。這秘密有大有小,有的秘密對於當事人來說是天塌了,對於別人來說無關痛癢;可有的秘密對於當事人來說是大,對於旁人來說更是震驚。而往往就是後者這類的秘密,聽者有份,也許都會跟著跌入深淵。


    湛昌說話了,聲音微顫,“倩倩……被壓在石板下麵。”


    岑詞多少料到了,但心口還是一緊,繼續問,“壓得重嗎?能救出來嗎?”


    湛昌的嘴唇在抖,“壓得很重,她……她已經救不回來了,就算救回來,她、她也會高位截癱,生不如死。”


    在場的人都屏住呼吸。


    岑詞深吸一口氣:你能救她嗎?


    湛昌又一次沉默,而這次的沉默明顯長於之前的幾次。他的神情微微有了變化,發沉、發冷,而那眼神裏也是漸漸透著寒涼。岑詞暗自攥了攥手指,想著繼續引導的時候湛昌開口了。


    隻是,他的嗓音低得令人壓抑:我不能救她。


    很堅決的一句話。


    卻有歧義。


    乍一聽的意思是,我救不了她。


    會覺得他是為難、是無能為力。


    可仔細一品就覺出不對勁了!


    我不能救她,就是字麵的意思:我不能救她。哪怕我能救,我也不願意去救、不想救!


    在場的都倒吸一口涼氣。


    包括岑詞。


    這不是意外的答案,可聽在耳朵裏,就像是寒流直往心裏灌似的。


    岑詞:為什麽不能救她?


    湛昌一直保持著森冷的神情,反倒沒有沉默:因為倉庫裏的秘密不能被外人知道!


    裴陸是警察,一聽這話就陡生預感,嘴巴張了又合,差點問出口。秦勳抬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這一眼反倒讓裴陸轉移了注意力,落在秦勳身上。


    剛剛秦勳看他的眼神很隨意,像是無心,卻讓裴陸覺得他眼神裏的沉靜不是常人該有的,是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已經看透了人性,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岑詞輕聲追問:倉庫裏有什麽秘密?


    裴陸的注意力又轉回湛昌身上。


    湛昌不語。


    岑詞換了個問法:你抬眼看看,貨架上的貨摔下來了嗎?


    湛昌:都摔下來了,箱子都砸壞了,貨散了一地……


    岑詞:你上前撿起一件貨查看一下,貨有問題嗎?


    湛昌停頓少許,很快開口:當然有問題了,槍栓都碎了。


    !!!


    裴陸後背一緊。


    湯圖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冷不丁想到了,整個人顫了一下。


    這次是岑詞抬眼看裴陸,裴陸也瞅了她一眼,他從來沒像現在似的如此敬佩這個女人。岑詞落眼的時候不經意跟秦勳目光相撞,秦勳衝著她微微點了下頭,示意她,繼續。


    是啊,繼續,因為還有一個最關鍵、也是令湛昌和湛小野父子倆反目成仇的重要真相……


    岑詞再次深吸氣,止於唇:湛昌,你是將倩倩扔在了倉庫沒管她嗎?


    倩倩怎麽死的,這是重點。


    她能想到的就是湛昌任由倩倩在那壓著,眼睜睜看著她被活埋窒息而亡。


    豈料湛昌搖頭,一字一句緩緩道:找到小野後,我放火燒了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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