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本就講緣,有道是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她倆短短一周,擦肩而過四五回,前世的回眸次數,怕不是脖子都要扭斷了吧。


    陳暮因心中所想兀自笑出聲來,顧時屹沒好氣地提醒她:“敬畏。”


    陳暮收了笑,嘟囔說:“我不是在笑她。”


    “那跟我說說你這小腦袋瓜裏在想什麽,叫我跟著一起開心一下。”


    言畢,兩人極有默契的同時轉回身,陳暮端起杯子抿了口,正打算講出心中所想,方才還站在那兩位年輕人身前的神婆,不知什麽時候動身走到了她倆麵前,不由分說拉住陳暮的手就開始給她看手相。


    神婆講西語,語速也很快,陳暮努力豎起耳朵,想依靠自己那淺薄的西語詞匯儲備,辨清她在講什麽。


    那神婆用平緩的語調對陳暮說:“你來這邊旅行,對這裏並不熟悉。”


    她與陳暮對視一秒,女孩眼神中隻有懵懂,沒有得到陳暮的回答,她神色如常,繼續說:“你喜歡冒險,對所有新奇的事物都有興趣。”


    她粗糙的手指在陳暮手心中劃過,語調也跟著沉了幾分:“你的親情愛情之路都很坎坷,你得接受人生的不完美,才能過得開心一點。”


    陳暮眨著眼睛看向顧時屹,眼神裏閃爍著求知和請教,她想知道,這神婆對著她講了這麽一大串是在說什麽。


    不等顧時屹開口,那神婆又拉住顧時屹的手,隻看了一眼,說:“你很好,不過有些東西,你還要學習。”


    原本在神婆對陳暮講出後半段話時,他的臉色便沉了下去,想製止,又瞧見陳暮一臉好奇的望著那神婆神神叨叨的模樣,他發覺她並不精通西語,便歇了心思,再之後,那神婆的動作太突然,拉住他也不知道看清沒,就對他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到這會兒,神婆手一攤,對他倆說:“好了,一人100美金,祝你們接下來的旅途愉快。”


    顧時屹徹底氣笑了,這算詐騙了吧,也是新鮮,人生頭一回的經曆。


    陳暮也看明白了神婆的手勢,是在管她們要錢,她朝顧時屹眨眼睛:“我下車的時候隻拿了手機,包忘在你車上了。”


    顧時屹玩味的笑:“我口袋裏的現金,剛才買這一桌吃的,也花完了。”


    陳暮瞪大眼睛:“那怎麽辦,我們都沒有錢。”


    顧時屹微微偏頭,望了眼身後的路,隨即牽住她垂在身側的手,不以為意地說:“跑唄。”


    於是倆人就這麽在深夜的小鎮上奔跑起來。


    起身,加速,動作一氣嗬成。


    陳暮發覺顧時屹帶著她逃跑的模樣真是嫻熟,以至於當倆人終於站定,陳暮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顧時屹,你別是個慣犯吧。”


    顧時屹鬆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揉了下她的發頂,故作凶狠的嗯了聲:“職業坑蒙拐騙你這樣沒心眼的小姑娘,怕不怕?”


    陳暮噗嗤笑出聲來,和他的相處無疑是愉快的,回想她們的每一次碰麵,她這懷疑,太沒道理了些。


    須臾,像是想到什麽,她略帶遺憾的感歎:“我還真挺好奇剛剛那神婆對我說的一長串話是什麽意思呢。”


    顧時屹理了下領口,懶懶淡淡地說:“江湖騙子罷了,管她說什麽。”


    陳暮:“但她說的時候挺正經的,眼神也很堅定,不像是在說假話。”


    “那你覺得她說的那些話值200美金嗎?”


    陳暮驚呼:“她要這麽多?”


    當時她努力在回憶神婆講的話,有幾個單詞的意思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就沒留意身邊動靜了。


    她猛搖頭,下一秒,支著下巴更好奇了:“你這麽說我更想知道她說了什麽,才敢問我們要這麽多的。”


    顧時屹點了下陳暮的腦門:“傻姑娘。”


    陳暮努努嘴,不開心明晃晃的寫在臉上。


    見狀,顧時屹輕笑了聲,而後便聽見他說:“怕了你了,她告訴你,你來這邊旅行,對這邊不熟悉,喜歡冒險,對所有新奇的東西都有興趣。”


    陳暮喜出望外:“講得很準確嘛。”


    片刻,她又作疑惑狀:“你是不是在騙我,她說了好長,可你隻有這簡短幾句。”


    顧時屹瞥她一眼,不疾不徐道:“急什麽,後麵還沒說完,她還說,你會事業有成,愛情順利,學業進步,會有很長很好的一生。”


    陳暮笑得更開懷了,她眉梢一挑,又問:“那她跟你說的是什麽?”


    “想知道?”


    “嗯。”


    顧時屹邁步往前走,他已經能想象到把那話告訴她後這姑娘笑彎眼的模樣了。


    陳暮從後麵兩步跑過來,追問道:“說的什麽呀,你告訴我唄。”


    對上她晶晶亮亮的眼眸,顧時屹想,能叫她保持這般開心,被笑話會兒,也沒什麽的,“她說我很好,就是有些東西還需要學習。”


    陳暮不解:“需要學習什麽?”


    顧時屹說:“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我哪兒知道。”


    陳暮一步跳到顧時屹麵前,昂著腦袋打量他:“你真沒現金了,還是因為她說了你不愛聽的話,才帶我逃跑的?”


    顧時屹好整以暇回望她,片刻,他說:“因為她說了我不愛聽的話,別看我虛長你幾歲,其實我肚量可小了,隻愛聽漂亮話。”


    陳暮被他一本正經的語氣逗笑,哪有人這麽講自己的,外表看起來頂成熟一人,還有這樣幼稚又可愛的一麵,莫名有點反差萌是怎麽回事,“怎麽還有人自己講自己壞話?”


    顧時屹坦然答:“正視自己,這很重要。”


    陳暮跟著重複:“正視自己。”


    答得真好。


    她停頓幾秒,抿著唇,像是在思索什麽很艱難的決定。


    一分鍾後,陳暮垂在身側的手攥起來,她說:“顧時屹,你低頭,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顧時屹稍稍傾身,低頭朝她靠過來,擺出一副聆聽姿態:“什麽?”


    陳暮彎起眼角,屏住呼吸,就這樣出其不意地親了上去。


    藏在這親吻下的秘密是:顧時屹,我聽懂了坎坷和不完美這兩個詞,但被你帶著跑了這麽一段,又講了那樣截然相反的一段話哄我開心,我就繼續裝作沒聽懂吧。


    你說要正視自己,我覺得你講的很對,此刻我的內心告訴我,我想親吻近在咫尺的你,情難自抑的衝動好難克製。


    這吻由陳暮開始,卻在開始後轉瞬脫離陳暮的掌控,兩人的氣息很快交纏在一起,他們唇齒相貼,呼吸交融,吻,一點點加深。


    顧時屹隻覺得,一向沉穩克製的自己,仿佛隨時有可能失控。


    夜色撩人心弦,懷裏的姑娘也是。


    第9章


    陳暮也不知道她們擁在一起親了多久,隻記得他的唇很軟,觸感也很好,淡淡的酒香縈繞周身,讓兩人不自覺都沉醉其中。


    他吻技很高超,親吻的間隙裏,陳暮忍不住去想,他一定是風月場裏的高手,才能這樣遊刃有餘。


    驀地,橫在她腰上的手毫無預兆的加力,陳暮吃痛,牙齒不受控地咬在他的唇瓣上,而後聽見他裹著笑的喊話聲:“陳小暮。”


    極端寵溺,似情人呢喃。


    她喘息著攫取新鮮空氣,極度缺氧讓她完全不過腦子的脫口而出:“顧時屹,你是不是有過很多女朋友。”


    不然怎麽會這麽有經驗呢。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話太像男女關係中吃醋的表現,想閃躲,卻已經來不及。


    顧時屹把她往懷裏帶了帶,輕柔的吻如星光碎落,從額間一路散至唇邊,聽見他說:“某人脾氣這麽大,捏一下立馬就咬回來,我哪兒敢啊。”


    說這話時,兩人不躲不避地對視著,他清淺的呼吸直直落在她臉上。


    若有似無的曖昧氣息在兩人周身無聲湧動。


    陳暮隻覺得,身體好似過電一般,細細密密泛著麻意,再多看一秒,她就要淪陷其中,於是她選擇閉上眼睛,朝他肩膀處靠過去,本就是異國他鄉的一場放縱,他這樣的回答已然足夠誠意,先逾矩的人是她。


    耳邊風聲呼嘯,他的懷抱卻很溫暖。


    有那麽一秒鍾,陳暮心裏想,今晚的相處之後,她大概要花很久,才能忘掉他。


    想要今夜再長一點,又想它快點結束,很矛盾的想法,卻是那一刻她內心的真實所想。


    思緒飄忽間,陳暮感受到顧時屹大衣口袋中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震動聲響,她一點點退離他的懷抱,善解人意道:“有事的話,你先忙。”


    猶記得閑逛途中,他出去打了通長長的電話,許是事情還未完全解決。


    顧時屹平平笑了聲,掛掉電話,伸出手,牽過她:“沒什麽忙的,走了,去看末日後的第一場黎明。”


    那樣不甚在意的態度,好似今夜任何事兒都不及她們迎接黎明重要。


    她望著眼前人。


    很多思緒從腦海中紛雜而過。


    旖旎的、曖昧的、多情的。


    陳暮任由它們飄飛,就這麽一路被他牽著,往來時停車的地方走去。


    重新坐上副駕的那一刻,陳暮隱約覺得這車子和來時哪裏不一樣,可她左右隨意掃了一眼,並沒發現什麽不同,顧時屹瞧見她左右探看的動作,啟動車子前專門問了句:“怎麽了?”


    陳暮彎唇笑笑,說:“沒怎麽,我們去哪裏?”


    顧時屹傾身,將暖氣風口稍作調整,隻回:“困的話先睡會兒,到了就知道了。”


    走在冷風中尚不覺得,此刻坐定在溫暖的車廂裏,困意不受控的開始從骨頭縫裏往外竄,陳暮腦袋一點點歪向頭枕,也沒同他客氣:“好。”


    ......


    ......


    盡管是在車上,姿勢並不舒服,陳暮這一覺卻睡得異常香甜,再次驚醒,是感受到身體離開座椅,陷入一溫暖懷抱中,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隻見顧時屹正彎身把她抱起來,她睡眼惺忪地問眼前人:“到了嗎?”


    顧時屹輕聲說:“離天亮還有段時間,再睡會兒。”


    陳暮下意識往更柔軟的懷抱裏鑽,腦袋拱在他頸間,“你這樣,還不如叫我靠著繼續睡。”


    顧時屹扯唇笑笑,抱著人繼續朝前走,因為身體的移動,陳暮的睡意一點點消散著,她被顧時屹一路抱著來到後備廂處,瞧見打開的車門那一刻,陳暮驚奇的側目看向顧時屹:“你什麽時候準備的這些?”


    眼前的車後廂座椅不知什麽時候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車載氣墊床,疊放整齊的柔軟毛毯。


    記憶裏的後車廂明明不是這樣的。


    顧時屹隻淺淺笑著,把人放下:“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再躺會兒吧。”


    因為這番新鮮的布置,陳暮暫時沒了睡意,她坐起身,好奇追問:“什麽時候準備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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