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被塞入的布料手感泛潮,辛怡奇怪地展開。


    這一展不要緊……


    看清楚是什麽,辛怡表情如被冰封,呆怔當場。


    黑色的。


    子彈頭款式。


    純棉的。


    是一條男士內褲。


    “……”


    拯救不及,邢則一手搭額,指尖不耐地到處橫掃,眉尾被他捋亂一段。


    安靜片刻,辛怡臉色爆紅,


    邢則餘光瞥到,醒目的殷紅幾乎可與沙丘鶴的前冠媲美。


    他第一次發出笑聲,坦然自若地抽走辛怡手上的內褲,“扯平了。”


    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辛怡強撐住唬人的氣勢:“不裝了?挑明了?我就知道你當時肯定是看見了,還有你養的什麽破狗,天天爆人隱私,壞家夥!”


    邢則聽辛怡一氣說了這麽多話,隻是笑笑,折身將未晾幹的內褲重新丟進洗衣籃。


    之前裝修沒經驗,隻考慮如何享受生活,絲毫沒顧及生活背麵,其實充滿了瑣瑣碎碎,是時候給陽台添裝一個可升降的晾衣杆了,起碼可以避免以後出現類似情況。


    甲胄仿佛聽懂辛怡的話,仰著脖子嗷嗷叫喚。


    辛怡學邢則,兩隻手將它的嘴筒子上下一捏,警告:“別叫了,再叫拿你喂老鷹!”


    邢則拿水杯遞給辛怡,兩人視線不經意間對上,不約而同地輕扯嘴角,一本正經憋住笑,實在忍不住,又同時撇過頭去暗暗散發笑容。


    經曆這麽一遭,壞心情蕩然無存,辛怡坐沙發上,兩隻腳交替蕩悠,她手拿玻璃杯好奇參觀客廳陳設。


    雖然來過幾次,可次次匆忙,從未仔細看過。


    邢則轉去書房,出來時手上拿著幾張打印好的a4紙。


    一邊整理,一邊同辛怡說話:“這幾天甲胄不安分吧,是不是每天都想去找我?”


    “你怎麽知道的?”晃腳時踢到甲胄玩具,辛怡俯身撿起,甲胄聽到動靜,嗷嗚一口叼住小玩具,跟她玩起拔河。


    邢則看著甲胄,歎口氣,“我養了它三年,對甲胄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三年都沒能矯正它的壞毛病。”


    辛怡肅著臉糾正:“不是壞毛病,它隻是太想你。”


    一個失神,小玩具被甲胄奪走,它開心地轉腦袋,抖落掉不少毛發。


    辛怡拍拍褲子上沾到的狗毛,抬頭時,眼前出現一遝紙。


    邢則往前送了送,示意辛怡翻開仔細看看。


    “這是什麽?”辛怡接住,人有點懵懵的。


    邢則言簡意賅:“是合同,我有意向聘用你做我的生活助理。”


    第18章


    辛怡詫異的不行,一時忘記發聲,不敢相信地指指自己。


    她眸光亂跳,令邢則想到頭尾燈魚虹膜上半部分的金黃色,在水中遊動時會折射出光線,流光溢彩,浮波粼粼。


    邢則斂眸,“你可以先看看合同內容。”


    辛怡順從垂首,一張張翻看,其實心裏亂得很,每個字都認識,組合到一起卻如篩網上的芝麻,她想不清楚,邢則為何會這麽做?


    邢則坐到沙發另一側,甲胄隨即跳躍上來,享受主人的撫摸,“其實甲胄養成現在的壞毛病,我有很大責任,三年來我每天帶它坐班,可近年寵物醫院規模擴大,往來人員增多,甲胄樂於交友,過程中惹下不少麻煩誤會,我才會將它關在家裏,隻是它沒有適應過程,一時不習慣。”


    辛怡轉頭看甲胄,甲胄也看過來,“那它內心肯定很不安,不明白你為什麽會突然丟下它。”


    邢則擰開一支礦泉水,仰頭灌下小半瓶,喝完隨手丟在茶幾上,瓶蓋也不複位,瓶口就那麽敞著。


    辛怡瞄一眼,沒忍住,拿起瓶蓋擰緊。


    邢則隨手蹭掉下巴上沾到的水,目光注視著她,扯唇輕笑:“我工作太忙,生活方麵很馬虎,幾乎沒什麽品質。既然是做助理,自然是要涵蓋生活中的一些瑣碎。”


    他握住礦泉水,手很大,瓶身被整個圈握住,辛怡注意到,抬起自己的手,虛虛握攏,視線在兩方來回比較。


    嘴角的笑容進一步擴大,邢則將礦泉水瓶捏出脆響,繼續說:“夥食費跟甲胄的托管費照給。至於助理工作,就是兼顧一下我的生活,每天幫我處理工作之外的瑣事,不過可能需要你帶著甲胄跟我一起坐班。”


    邢則給出一個數字。


    辛怡非常心動,就算是隻有托管跟夥食費,兩項加起來,數額足以與她過去的工資持平。再加上任職生活助理後的報酬,到年底,結餘會很喜人。


    邢則指指合同,“這是我昨晚擬好的,你看看,沒問題的話,我等你上崗。”


    “那好,今晚我先拿回去研究一下。”


    通風後,屋內殘餘味道消散幹淨,空氣微微潮濕,辛怡輕嗅,一股力量滿溢胸肺,她舉臂無聲歡呼,隨後捧著合同,紮進鬆軟床褥。


    說是研究,辛怡真就一絲不苟,沒放過每一條合同條款,仔細研讀。一知半解的部分就上網查閱。


    理解透徹後,珍而重之簽下自己的名字。


    合同交給邢則那天,辛怡心情振奮,烹調了一桌美味。


    邢則站在桌前,盯著餐桌欲言又止。


    廚房裏,辛怡仍在忙碌,抽油煙機發出噪音有點大,她調高了聲調說話:“還有最後一道菜,馬上就能好,你可以先盛飯。”


    邢則洗過手,走去廚房拿碗筷,“今天這麽豐盛,我差點以為又要過年了。”


    辛怡揮著鍋鏟,到底不好意思說原因,“甲胄說它想吃。”


    邢則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看來,我也是跟著甲胄沾光。”


    舉著鍋鏟的手停在半空,辛怡麵頰微微泛紅,急於解釋:“不是,其實是想感謝你。”她說到後麵聲音有點小:“聘用我做助理……我知道很大原因,你是想照顧我。”


    邢則盯著她看,“你為什麽不覺得我是看中你的能力呢?”


    辛怡“哈”一聲,擺了擺空出來的那隻手,笑說:“你別開玩笑,我能有什麽能力?”她低頭盯著鍋內正翻炒的宮保雞丁,“我人有點笨的,也沒什麽常識……”


    邢則抱著手臂,打斷她:“我發現……”


    火候差不多,辛怡將菜品裝盤,擦擦手扭頭問邢則:“發現什麽?”


    “發現我每次肯定你,你都會先否定自己。”


    這是第二次。


    上次情境差不多,邢則誇她善良,她當時第一反應也是否認。


    辛怡勾住發尾卷了卷,“這不是謙虛嗎?”


    邢則搖頭,“謙虛不是這樣的。”


    謙虛的話術通常是“一般般吧”,“也就那樣”,“還可以”。


    辛怡的反應則不同,是對自己的全盤否定。


    邢則接過辛怡手中餐盤,“我們是兩個極端,換做是我,絕對不會是你這樣的反應。”


    辛怡跟著他走出廚房,順手滑上推拉門,想象了下邢則處於類似情境,她學著他的樣子,從鼻子裏滾出了一聲“哼”。


    那種傲岸,自鳴得意的調調學得入木三分。


    邢則腳步頓了下,隨即失笑,“學得挺像的,還說自己笨。”


    辛怡笑得停不下來,邢則不得已給她的飯碗裏夾滿菜,提醒她專心吃飯。


    睡覺前,辛怡同沈熙如聊天,提及她“升任”邢則生活助理一事:“小如,我又升級啦!”


    沈熙如剛下班回家,麵前擺著一盤熱氣騰騰的手工水餃,正是辛怡上次包好送來的,“你在打怪嗎?一直升級。”


    這個比喻卻莫名觸動辛怡笑點,她又沒憋住笑。


    沒想到,當晚,辛怡做了個夢。


    夢境光怪陸離,她是闖關者,一路劈波斬浪,最後關卡,一高大背影立於門前。


    重重迷霧中,人影轉頭,竟然是邢則。


    夢中的邢則偏頭看過來,視線極冷,就在辛怡緊張之際,忽然從他鼻腔裏滾出一聲輕蔑的“哼”。


    辛怡是笑醒的。


    鬧鍾孜孜不倦,辛怡揉揉笑僵的臉,艱難翻出被窩結界。


    按照約定,今天是她第一天擔任邢則助理的日子,很特別,很重要,她感到很緊張。


    邢則如往常一樣走出家門。


    他頭偏著,食指無意識地按壓太陽穴,思考一整日的工作安排。第一時間感知到光源與以往不同,這才抬頭,與辛怡興奮的眼神撞個正著。


    “早啊。”辛怡從邢則手中接過牽引繩,俯身,揉亂甲胄的大腦袋,“我做了早餐。”


    說著,她從帆布挎包中拿出紫米飯團,“早晨剛做的,還是溫的,你是現在吃,還是等下去醫院再吃?”


    邢則皺眉,拿出手機確認時間,“你幾點起床的?”


    蒸米飯、備菜都需要耗功夫,邢則為讓她盡早熟悉工作,已經將時間提前一大截。


    辛怡避開甲胄嘴筒子,把飯團塞到邢則手上,笑說:“準備這些不費事的,我經常做,我建議你還是趁熱吃,等到醫院怕是都涼掉了,你那份我特意加了兩個鹹蛋黃,很好吃。”


    女孩眼神灼灼,不再開口,眸光在他和手上的飯團之間來回切換,無聲催促。


    邢則揚唇笑開,敗下陣來,撕開外層保鮮膜,吃得津津有味,如品珍饈,“好吃,味道剛剛好。”


    隻是,飯團做得過於實在,吃起來很噎。


    費力咽下,邢則剛要勉為其難去吃第二口,眼前遞來一個保溫杯,嫩粉色的。


    “豆漿,早上我新打的,加了紅棗跟枸杞,也是熱的,配著飯團一起吃。”辛怡幫忙擰開,濃鬱豆漿倒進杯蓋。


    邢則一口喝下,進食順暢許多,“挺周到。”


    辛怡斂睫:“是你有眼光。”


    “嗯?”邢則眉峰上揚,神情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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