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烏憶寒是魔界的人,與他們這些修道者勢不兩立,她的手上也不知染過多少正道人士的血,換了任何一個人來,為了順利化神,斬殺這個本就敵對的人,簡直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


    如果封雲清真的像過去近百年宣稱的的那樣,對這魔界的女人毫無好感的話。


    但是封雲清明顯不考慮這樣的方式,他下意識的將烏憶寒護在身下,替她結下了滅頂的雷劫,並沒有流露出殺意。


    體內的真氣一點點的化為魔氣,鋪天蓋地的藍紫色此起披伏,罡風越來越大,幾乎像是要將整個大地席卷而起,韻蓮的視線裏慢慢鋪滿了血紅,再也看不清那個與自己並肩走過數百年歲月的男子。


    在不遠處旁觀的師門長輩們,眼睜睜的看著韻蓮身上原本純淨汙垢的真氣染上了絲絲縷縷的黑絲,當下如臨大敵,更有人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法器。


    曲亭其實早就知道這些年外界對封雲清與烏憶寒關係的猜測始終是韻蓮心中的一道結,他們之間的糾葛實在是太錯綜複雜了,即使封雲清表現的冷淡,一個絕色佳人一再對道侶死纏爛打,再豁達的女人也不可能全無芥蒂。


    修行之人,最忌的就是執念,一旦心魔難解,最後入了魔,就一切都覆水難收了,可是事涉男女□□就沒有簡單能了斷的,曲亭作為師父更擔心她的修為日漸加深,到了晉升化神會被心魔趁虛而入。


    因此隻能告誡徒弟盡力壓製修為,加緊讓兩人結契,想著等他們真正結成道侶,這心結自然就解了,到時候進入化神期水到渠成。


    誰知道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妖女竟然如此大膽,拚著性命不要闖進結契大典的現場,當著他們這些仙道前輩的麵來“搶親”,幾乎把萬儀宗的麵子踩在了腳底下。


    就算封雲清表現出了驅趕的意思,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相對於對其他魔道之人的趕盡殺絕,對這個破壞自己婚禮的女人,封雲清確確實實是手下留了情的,被她以死向逼,甚至沒有克製住修為,在翻騰的真氣中踏入了化神境。


    ……可想而知本就在勉強壓製心魔和修為的韻蓮會是怎樣的想法。


    現在一切都太遲了,根本不是能不能渡過天劫的問題,這種因心魔而入魔的修士和“魔修”完全是兩回事,他們會理智全失,六親不認,心中除了殺戮再無其他,更可怕的是修為卻會飛速提升,這樣的修士落在修真界就是人人得而誅之。


    而他們,能做的就是在韻蓮徹底入魔之前斬草除根。


    這是曲亭看著長大的徒弟,但是必要時再怎麽不舍,也隻能大義滅親。


    一心二用已經不可能,應對心魔就會在雷劫之下身死道消,而專心渡劫,入魔就無法避免。


    在這個時候,韻蓮最後朝著正專心渡劫的封雲清那邊看了一眼,眼睛終於無力地垂下。


    在各色意味的視線中,她放棄了對雷劫的抵抗。


    一道天雷劈下,正中韻蓮毫無屏障的身軀,她的靈基動搖,原本就不再堅固的魂台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下丹田中的靈根顯現出的是縮小版韻蓮的樣子,那稚嫩臉龐上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裂痕。


    但是她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痛徹心扉,她痛到七竅流出血來也沒辦法張開嘴。


    怎麽會有這麽痛?


    究竟是在生死關頭被道侶背叛痛,還是靈基和元嬰一齊被撕毀痛?韻蓮也分不清了。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許久許久,也可能隻是眨眼間,最後的天雷終於劈下,所有的一切,修為、真氣乃至性命煙消雲散的那一刻,韻蓮終於聽到了封雲清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韻蓮……”


    各位,好久不見(捂臉)


    頭一次嚐試修仙背景的文,一開始就被編編提醒這類型的文比較注重劇情和世界觀,我本來以為我有心理準備了,但是沒想到動手寫起來比想象中更難,同誌們,我真的盡力了o(╥﹏╥)o。


    我也希望能通過這篇文鍛煉一下我寫作比較薄弱的地方,不管成績怎麽樣,都是一種收獲。


    這次設定的小千界修仙等級:煉精凝氣化神返墟合道


    第2章


    她迷迷糊糊的有了知覺……或許不該說是知覺……因為她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自己的腳,自己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都像是不存在似的,之前天雷擊打的痛苦沒有半點殘留,隻有那種撕心裂肺的情傷還存留在心間。


    她隻剩下靈魂。


    憑著本能,一步步順著唯一的小路向前行去,每走一步,在世上二百多年的每一天、每一刻所有的記憶都不受控製的一一在腦海中浮現。


    降生時聽到的報喜聲,睜眼見到生母慈愛又疲憊的臉龐。


    三四歲第一次見到鄰居家同歲的小哥哥,從他手中接過又圓又大的蘋果,很甜。


    七歲時被忐忑的父母推到仙長麵前,將手放在測靈石上,看到灰撲撲的石頭發出奪目的光芒,周圍響起的驚歎聲,還有,娘親驚喜若狂又夾雜著傷感不舍的眼神。


    累到汗流浹背的掙紮在登仙路上,那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背影,那隻毫不動搖的牽著自己的手。


    在曲亭師尊麵前的第一次叩拜,順利踏入練精期的欣喜。


    與那人一起下山曆練,第一次回到家鄉,看到蒼老的、壽數已然不長的父母。


    第一次殺生,第一次見識奇遇,第一次在外結識好朋友,朋友的死亡。


    還有……在和魔道交戰時初遇那個少女。


    一切劫數的開始。


    見識越來越多,眼界越來越開闊,修為也漸漸升高,曾經形影不離的同伴也漸漸有了分開行動的時候。


    再見時偶爾的心不在焉,外界的傳言,他清冷敷衍的解釋。


    成親前的欣喜和釋然,最後的瘋狂與絕望。


    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閃過,原本在心底濃墨重彩的記憶慢慢變得清淺,那令人難以忍受的難過也開始像雷劫的傷痛一般淡去。


    其實心知肚明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她一步一步慢慢朝前走去,既沒有驚訝也沒有試圖反抗,任由過往的一切被拋在身後。


    走了約麽有十數年那樣久,終於走到了盡頭。


    那裏不出意外有一座石床,模糊中,上麵盤膝坐了一個人。


    朦朧的白光中,那人輕輕抬眼,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神與她相對。


    雖然看不清臉孔,但是她知道這人的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就這樣用淺淡的目光看著她,像是看著世上最尋常的一株花,一棵草。


    她走近,終於看清了那人的臉,接著輕笑了一下,閉上眼睛,化為了一點星光,如同一滴水融入江海,投入了那人的魂台……


    *


    在最後一縷魂魄歸位的同時,周身的靈氣有一瞬間的暴漲。


    她置於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縮,抱守心神內視,居高審視著運行於四肢百骸的經脈及丹田中的靈基,看著像金子一樣耀眼閃爍的靈氣沸騰了許久之後,最終還是慢慢歸於沉寂。


    還是不夠。


    失之毫厘,差之千裏嗬。


    她心中如此想,難得的帶了一點遺憾,但是這遺憾都是淺淺淡淡,像是深潭之中的魚息,還沒能在水麵上泛起漣漪,就消散了。


    耳邊仿佛有數十人吵吵嚷嚷的聲音,都沒有對她的平靜造成絲毫影響,眉心光輝明明暗暗的閃耀,最終蔓延出一副鋪滿了額頭的瑰美紋路,如同彼此纏繞的藤蔓,將上丹田護於其中,耳邊的聲音戛然而止。


    隨著著紋路一點點消退於眉心。她的睫毛顫動許久,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


    眼中深藍的光芒幽幽閃過,魂魄輪轉已有數不清的光陰,她的視線有片刻不受控製。霎時間,千萬裏的山河雲海,數千年的歲月飛逝都倒映於眼底,卻顯得那樣渺小而微不足道。


    這道視線所過之處足有萬裏,甚至連尚未穩固的神魂都在這一瞬間隨著目光散逸投射在未明之處。


    而這道不含絲毫情緒的目光所及之處,凡是修為到了一定地步的人都下意識的有了片刻的驚悚,他們周身靈氣激蕩,下意識抬頭望向了那道通天之柱。


    那是……


    ——不周山。


    *


    有三男一女共四個年輕人走在山中,神情俱是嚴肅中帶著謹慎。


    他們穿著幾乎一模一樣的白色道袍,一個個看著多為二十出頭的年紀,年長的也就是三十左右,最年輕的也不過十七八。


    濃霧掩日,太陽星在崇山峻嶺中的霧氣掩映下,隻能留下模糊的金紅色暗影。


    霧氣中能模糊看到蔥鬱的綠植,茂密而層次的拔地而起,藤蔓錯落而緊密的纏繞著樹幹,竟顯出一種猙獰的姿態,綠樹不為所動,無一絲虛弱之態,冠頂的枝葉似乎可以戳破天際似的。


    在這樣的山野之間,植被無一例外都在迸發著活躍到近乎詭異的生命力,卻安靜的落針可聞,連一絲鳥雀的啼鳴都尋不見,仿佛有什麽無形卻蠻橫強悍的手捂住了所有生靈的口,讓它們戰戰兢兢,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在這種氛圍中,年紀最小的少年覺得呼吸漸漸困難了起來,忍不住鬆開握住佩劍的手,捏了個法訣想要再試試。


    “沒用的,”他身邊的青年冷靜的勸道:“這裏是神界不周山,言航師祖說過此地靈氣充沛,到了地仙之上的靈光期方可勉強調動,你我在神界不過無名小卒,何必白費力氣。”


    這二人雖並肩行走,舉止形容卻不算親密,走在這麽窄的山間小路上,都要跟對方刻意保持起碼一尺多的距離,由此可見關係並不融洽。


    果然,那少年卻低啐了一口,不但沒有聽勸,反而加快了速度,咬著牙繼續。


    果然如那青年所說,法訣剛剛做了起手勢,與其說是充沛,不如說濃稠的靈氣便如利刃一般切進丹田,不但沒辦法利用,反而險些傷及他的靈基,嚇得少年忙不迭深深吐息,連帶一口鮮血一起,將完全不能為己所用的靈氣吐了出去。


    少年麵皮脹紅,心知自己莽撞,卻梗著脖子不肯低頭,嘴裏嘟囔道:“要不是你心神不定,我們怎麽會觸動法陣,與師祖失散……現在倒好,在這等地界,怕是他老人家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好施展,找到我們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說不準我們在那之前就被靈壓碾成肉泥了……來上界第一天就折戟沉沙,傳出去怕不是得被笑死……”


    一個發髻上挽著粉紫色絲帶的女孩子皺緊了眉頭:“匡師弟,你也太不講道理了,雲清好心提醒你,你不領情就算了,怎麽還倒打一耙?”


    匡餘明年紀最小,嘴皮子卻利索:“他的好心一般人可當不起,隨隨便便救人就能救到魔界的小妖女,害得……”


    “行了!”修為最高,年紀也最大林縉簡直心力交瘁,此時不得不出言阻止:“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


    女子偷偷瞄了一眼封雲清仍舊沒什麽表情的臉,輕咳了一聲,小聲道:“就是說嘛,人都要向前看的,再說了,我輩修道之人,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她自己心窄渡劫失敗,又怎麽能怨到別人頭上……”


    匡餘明聽了不免心生寒意,大聲道:“你這說得這是人話嗎?!”


    林縉皺眉道:“餘明,沈師妹是你的師姐,不可如此無禮!”


    匡餘明眼見沈瀅麵露得色,大師兄也似在責怪他舊事重提,而話題的中心封雲清微抿著唇一言不發,不禁更加心寒。


    師姐當初與同門相處融洽的情景還曆曆在目,這才過了幾年的時間,就仿佛煙消雲散了。


    就為了他封雲清修為高,前途不可限量嗎?


    師姐死了,那妖女也沒落到什麽好,但是憑什麽封雲清就可以毫發無損,沒事人一樣繼續當他的天之驕子?


    匡餘明越想越氣,再不肯跟同門多說什麽了。


    封雲清分明將方才的一番爭執聽得明明白白,卻一句話不肯分辨,隻是凝視著前方,似乎有什麽東西若有若無的撥弄著他的心弦,他頸上掛著的玉佩一直亮著紫黑色的幽光,讓他始終定不下神來。


    這究竟是……


    再往前行,一條山溪顯現在眼前,曲曲折折的占據了這條小路。


    幾人無奈,又不敢穿越茂密而詭異的樹幹,隻得踏進了溪水中,任由鞋襪從裏到外都被浸濕。


    溪澗的水流順著山型的走勢蜿蜒而下,幾人踏過時都被溪水冰的打了一個寒戰,在下界時,他們都是修道路上的佼佼者,不然也不會被上界的尊者選中。


    平日裏踏水淩風都是常事,袍袖間常年都是不染纖塵,這樣狼狽的情形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舊事了。


    封雲清本身就有潔癖,此時感受著腳底黏膩潮濕的感覺,也略微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時,那匡餘明皺了皺眉頭,也顧不上那點芥蒂了:“你們有沒有感覺水變熱了?”


    其他人反應也不慢,立即就察覺到了不對。


    這明顯不是他們的皮膚習慣了溪水的刺骨,就在這短短的一句話間,穿過腳麵的水流已經從“稍有溫度”過渡到“舒適適宜”的地步,就像踩在溫泉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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