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自救,再過不到兩息時間,他的靈基徹底粉碎,那就一點生機都沒有了。


    左溪煌也算是個人物,他又種種的吐出一口血來,裏麵夾雜著些許破碎的肺髒,要是個凡人,他此時早就沒命了,但是玉仙輕易死不了,元蓮這一擊也沒下死手,這才讓他有用靈氣修補內髒,好歹沒有橫死當場。


    “蓮尊……還請蓮尊饒小人一命……”


    元蓮冷淡道:“誰要你的命了?不是你要找我麽?”


    “蓮、蓮尊容稟,小人……”他忍不住呻吟了一下,“小人不過是不忿言航事事仰賴尊上,才一時、一時……”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傷瀕死的原因,他臉上的陰騭表情完全消散,在元蓮麵前,表現出的都是溫順謙恭。


    元蓮聽了這話,似乎自己還該認識他,不由得挑眉疑惑道:“你是哪個?”


    左溪煌費力的抬起頭仰視元蓮,略有些心酸的發現對方似乎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小人出自、出自禁魔窟……”


    言航這時已經到了,與麵色激動難抑的眾長老、峰主一起守在周遭,這時帶著微笑開口:“師尊有所不知,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斬魔玉仙左溪煌……”


    他頓了一下,神情微妙的加了一句:“他是蘭禦……仙尊座下的護法,單單他自己,怕是沒有這個膽子。”


    元蓮神情未動:“哦?這麽說,是你家尊上派你來挑釁於我?”


    左溪煌險些又是一口血吐出來,他掙紮的往前爬了一步,用盡最後的力氣反駁道:“絕不是!蓮尊,蘭尊絕對不……”


    “師尊,”言航不動聲色的打斷了左溪煌的話頭:“蘭禦仙尊晉位不久,如今正是如日中天,我們等閑不敢招惹,如今禁魔窟卻又來主動挑釁……若說是知道您已經出關,那倒也說得通了。”


    左溪煌被氣得咬緊了牙關,卻說不出話來。


    元蓮卻並不信這話,她認真的反駁道:“我與蘭禦並無交集,若不是為了萬儀宗,他為何要多生事端?”


    言航愣了一下,他小心地看了看元蓮的表情,發現她竟真的是這樣想的。


    左溪煌當然不想讓元蓮認為這是蘭禦仙尊在向她挑釁,但是聽到這話卻更不能接受,情緒激蕩之下再也堅持不住,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直接昏死了過去。


    言航一見他這個樣子,就把到嘴邊的提醒給壓了下去——這效果比添油加醋挑撥離間還好,自己就不多嘴了,免得沒討好師尊不說,還把神王給得罪了。


    元蓮不在意左溪煌的死活,她瞥了言航一眼,也實在沒什麽興致替他們處置敵人,便隨意道:“你們帶走吧,怎麽做隨你們,不用再來回我了。”


    這時,被兩次重擊的小倉樓秘境徹底撐不住了,一副瀕臨倒塌的樣子,淩瑤和幾個靈光期的長老之前就將弟子們都帶了出來,看著已經在萬儀宗存在了近萬年的秘境此刻搖


    搖欲墜的樣子,不免都心痛難當,對於左溪煌也就格外痛恨。


    但是那些剛剛死裏逃生,從秘境中出來的弟子們卻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不遠處被一群宗門仙君們半圍在中間的元蓮身上。


    除了少數幾個剛剛入門的,其餘人都是一臉恍惚:“那……是誰?”


    “你傻嗎?”另一個人快速地回過神來,兩眼放光道:“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這是蓮尊啊啊啊啊!”


    沒錯,雖說外界都認為萬儀宗背靠不周山,而且元蓮也確實幫過言航幾個忙,使得萬儀宗在風雲飄渺之際沒有被生吞活剝,但其實比起蘭禦自任禁魔窟宗主,玄鑒是定天陵開山祖師,她實際上跟萬儀宗的關係確實不算緊密,至少這些親傳的核心精英弟子中,見過元蓮本人的就寥寥無幾。


    現下見到了真人……這甚至不是身外化身,而是真真正正的元蓮仙尊本尊,怎麽能不令他們激動!


    而在一眾雙眼鋥鋥發亮,激動地恨不得當場挨上左溪煌十劍八劍來求元蓮現身的一眾弟子中,三個表現異常的就格外紮眼。


    常鬆竹算是最好的,她一開始確實驚訝錯愕,但這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很快就恢複了平靜,隻是認真專注的向他們的方向看去。


    匡餘明的反應則比那些崇拜仙尊崇拜了有幾百年的弟子還要大,他在看見元蓮的麵孔時,險些原地跳起來,可惜在場的高階太多,光是外放的靈力就讓他們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他下意識的找尋封雲清。


    匡餘明平時看膩了封雲清那一副波瀾不驚,似乎無情無欲了樣子,但是他絕不相信,若師姐真的重新站在他麵前,他還能無動於衷。


    封雲清又不是之前的元蓮,他是個情絲正常的人,當然不可能當真沒有情緒波動,相反,他一貫的冷靜自持,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就是為了壓製內心的痛苦不安,因此顯得格外無情。


    這次不同於在不周山遇見元蓮逸散的魂絲,那魂絲渾渾噩噩,加上元蓮所有的分魂剛剛歸位,還不習慣,因此她與韻蓮的相似之處隻在五官的輪廓上。


    但是這次,元蓮習慣了略有充盈的情絲,臉上也出現了細微的感情波動,乍一看去,與韻蓮竟已經有了六分相似。


    封雲清看著那張跟自己一同長大,親密無間


    ,也萬分熟悉的臉,所受的衝擊絕對比匡餘明要隻多不少,但是他什麽也沒做——或者說,什麽也不能做。


    封雲清胸前掛的玉佩從剛才起一直在發熱,而現在,幾乎已經熱到了滾燙的程度,但是他沒有理會。


    他隻是站在遠處,以極端冷靜、謹慎的目光看著高高在上的元蓮仙尊,也就是現在超過千人的目光都匯集到了她的身上,封雲清絲毫不起眼,若非如此,這樣仔細而深入的目光,一早就被察覺了。


    他一寸寸的觀察著這位仙尊的容貌,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甚至觀察她或不悅、或思索、或冷漠的細微的表情變化。


    不像。


    封雲清心想,這二人完全不像。


    她們也本不該相似,一個是下界一個已經魂飛魄散了的凝氣期女修,一個高不可攀的神界仙尊,本就是天壤之別的兩個人,即使巧合之下有著相似的容貌,除此之外,也確實不該再有什麽相似之處。


    可是為什麽仍舊平靜不下來呢,封雲清審視著自己的情緒。


    是喪偶之後的不願相信嗎?是抱有無謂希望的幻想嗎?


    都不是。


    是婚契!


    封雲清渾身一震,發現了導致他異常的真正端倪——他與韻蓮已經締結的婚契不願平靜。


    雖然非常非常的細微,幾乎讓人察覺不到,但是有波動就是有波動,封雲清自知他的感覺絕不可能出錯。


    這維係著二人道侶關係的婚契,在見到元蓮仙尊時竟然發出了微弱的動靜!


    原本正常的道侶,二人之間的婚契是最緊密的聯係,彼此相隔上千裏都能互相感知,更別提麵對麵的相見,婚契強烈的存在感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雙方眼前這人跟你元神相係,密不可分。


    現在婚契動了,卻動得萬分輕微,這代表了什麽……


    就在封雲清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內心中激烈的推算思考時,元蓮突然轉過頭,看向了封雲清等試煉弟子所在的這一邊。


    她原本不耐冷清的表情在這時起了很小的變化,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雖不引人注目,但是卻立即被正密切注視著她的封雲清捕捉到了。


    她一旦放鬆下來,露出這樣在外人看來並不常見的神情,中和了她本性中的冷淡,與韻蓮的相似更增加了一分。


    元蓮的目光掃了掃聚在一起的弟子,微微動了動唇角,抬起手動了動手指,做了一個“過來”的手勢。


    封雲清在這一刻幾乎能聽到自己胸腔裏心髒劇烈而快速跳動的聲音。


    韻蓮……?!


    第24章 第三更


    是她麽?


    封雲清心中其實明白,元蓮仙尊和韻蓮有關係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某些似是而非的蛛絲馬跡讓他仍然抱有“萬一”的幻想。


    封雲清不免有些緊張,又有些難堪,因為他實在想象不出,若是韻蓮真的沒死,那麽她又會怎樣看待那件事,又會懷著怎樣的心情看待自己。


    而他,能承受的住來自愛人無休無止的怨恨麽?


    封雲清抿緊了雙唇,緊盯著元蓮不肯移開視線,在對方招手時幾乎要忍不住向前一步。


    但是這時候離他不遠的常鬆竹左右看了看,然後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我?”


    封雲清一愣,立即停住腳步。


    他眼睜睜的看著元蓮衝這邊點了點頭,常鬆竹的身體便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猛一拉扯,一下子就越過了身旁的封雲清等人、諸多同門和宗主長老,轉瞬間出現在了元蓮的身旁。


    她愣愣的站在元蓮麵前,立即成了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所以說元蓮壓根沒注意到封雲清在哪裏,她旁若無人的上下看了看常鬆竹,語氣平淡的問道:“有沒有受傷?”


    常鬆竹感覺自己身上都要被上千道灼灼的目光給紮穿了,她不自在的動了動手臂,點點頭又搖搖頭:“都……都是小傷,不礙事的……”


    這時她又回想起了剛才那驚險的一幕,迫不及待的想跟元蓮詢問配劍的事,便有些急切道:“對了!常青劍……”


    “這個回頭再說。”元蓮不覺得這有什麽重要的,常青劍的防禦法陣確實是她有意為之,有備無患總是好的,這不就是救了她一條小命麽。


    但是這中防禦其實隻會在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才會激發,因此常鬆竹在秘境中該受的傷一樣都沒少。


    元蓮問道:“方才那個……”她看向言航:“叫左溪煌的是吧?”


    言航連忙回答:“正是。”


    “方才左溪煌那一招可有傷到你?”


    常鬆竹本以為自己沒有受傷,但實際上常青劍再怎麽厲害,也隻能將傷害最大限度的削弱,想要完完全全消弭掉一位玉仙的全力攻擊,可不是倉促間做出的一間法器就能做到的——那起碼得是神器級別才能保證。


    常鬆竹雖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她還是聽話的仔細感受了一下,驚訝的發現竟然還真有些暗傷蟄伏在體內,並且這些還都十分隱蔽,輕易察覺不了。


    她也從不搞隱瞞病情那一套,當下就老實的跟元蓮說了。


    元蓮想,既然離常青劍最近的常鬆竹都受了傷,那其他人的傷勢便隻會重不會輕。


    原本元蓮從來不理會這些事,但是她現在感受著這些年輕的修士投注在自己身上激動仰慕的目光,竟然多少還是動了些惻隱之心的。


    元蓮思索了片刻,取出一隻玉甁拋給言航。


    言航驚異:“這是……”


    她拍了拍常鬆竹的背:“這孩子受了傷,想來其他人身上未必沒有,裏麵是……”


    時間久了,她已經忘了這裏麵的藥具體叫什麽,為了證明它有用,便多補充了一句來曆:“我父親給的。”


    言航手一哆嗦,差點把這玉甁打碎,接著便下意識緊緊抓住,他強自對著元蓮微笑道:“那徒兒代替這些孩子多謝師尊。”


    “嗯,”元蓮討厭無用的寒暄,於是最後再次拍了拍常鬆竹的背以作安慰,便轉身消散了身影。


    言航方才表現的十分鎮靜端得住,在元蓮走後卻有些繃不住了,他連趴在地上死狗一樣的左溪煌都顧不上了,先是看了看手裏金尊玉貴的瓶子,然後又瞅了瞅常鬆竹。


    看小姑娘一臉為難,有些尷尬的站在自己麵前,言航又覺得什麽都不好問了。


    若是師尊不欲讓人知道的事,那自己問了豈不是自討沒趣?


    言航這麽想著,心裏卻仍然有些酸溜溜的——他認識元蓮那麽久,還是名義上唯一的徒弟呢,也從來沒見她跟兩位神王以外的人有過什麽肢體接觸,更別提這樣自然親昵的拍這孩子的背了……


    ……真是越想越心酸。


    淩瑤過來,見他這個樣子就有些看不上——對著個小姑娘酸個什麽勁兒啊。


    她上前來對常鬆竹道:“好孩子,你心裏有數,我們就不多說什麽了,回去修養幾天,多準備些……”


    常鬆竹見師長們沒有追問,便鬆了一口氣——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畢竟曉蓮竟然就是元蓮仙尊這件事她也是才知道的,其實現在心裏還亂


    著呢。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又罵自己是豬腦子,曉蓮在自己麵前從來都沒掩飾過,怎麽就這麽一根筋,就是想不到呢,還傻乎乎的去跟人家做朋友……


    想到這一路在元蓮麵前暴露出的蠢樣——比如花七十個靈珠請堂堂仙尊拉自己一把的事,還有當麵誇她漂亮,看著走路也有勁兒的事……常鬆竹就恨不得仰天長嘯或者幹脆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土裏,更沒有要跟別人講前因後果的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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