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感受到朝堂紛爭的危險了嗎?”李尤問。


    “又何止是危險。”盧以清道。


    “也不怪你,畢竟一上來就麵臨最大?的朝堂之?爭。”


    盧以清有些好奇,便道:“我看?史書,八王之?亂,九子奪嫡,都?是皇子們親自下手運作,倒不像是今日的大?雍,皇子們似乎都?在等著,瞧大?臣們,誰壓準了一般。”


    李尤輕笑,“如今的陛下便是靠著自己上來的,雖說也有一些大?臣在當?時輔助著,但能坐上今日的位置憑的是陛下從不猶豫的刀鋒。先皇有十個兒子,可如今大?雍一個嫡係的親王都?沒有。”


    “師父的意思是,陛下怕自己的孩子也會如此?”


    “物極必反。若是三皇子登基,你說他會願意留著太子等人?”李尤又道:“當?初,柳安可是覺得三皇子會放過太子的。”


    盧以清屏著呼吸,這是一場豪賭,賭輸了便是太子的命。


    “阿竹如何想呢?”李尤將目光轉向?盧以清,“若是太子登基了,阿竹會讓太子留著三皇子和?七皇子嗎?”


    李尤的目光讓盧以清察覺鋒芒,她垂頭?避躲,心中慌亂,依著她的意思封親王便可,雖說在如今的權位之?爭上是敵人,但三皇子和?七皇子沒有任何錯。


    “看?阿竹這般猶豫,是要讓太子養虎為患?”李尤反問。


    盧以清咬緊下唇,“就沒有好的解決之?策嗎?”


    李尤搖了搖頭?。


    天光盡失,暗夜襲來。遙望青山,她似乎在蒼茫雲海中瞧見了史書上的種種。


    即便是削藩又能如何,隻要有反叛的心思,親王如何都?能起來。師父說得對,留著便是養虎為患。


    ……


    宵禁將至,柳安也等不得皇上了。


    他正欲離開,卻被孫恩德攔了下來,“丞相,陛真是想見您一麵。”


    柳安有些意外,不是他要走?了,而是宵禁的時候到了,難不成?還要在宮裏頭?過夜?沒有陛下先準許的話?,誰敢擅自留在宮中。


    “公公,宵禁到了。”柳安有些為難。


    “哎,那、那便不留丞相了。”孫恩德自然沒有讓柳安留下來的權利。


    柳安往回走?著,這雙腿確實有些疼,愣是站了一整個下午,想起政事?堂中尚未處理的公務,更是讓他心情?煩悶。


    許久後,他終於走?到了宮門處,鬆了口氣,終於能好好歇歇腳了。


    “丞相!丞相留步!”一個急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且不說這裏隻有自己一個丞相,就算是左相右相都?在,那這聲‘丞相’喊的也是自己。


    柳安努力提起一口氣,笑著轉過身去,“怎麽了?”


    “丞相!”這年輕的小太監一看?就是個體格好的,想必是從禦書房跑過來的,這一路過來還能說的出話?,也是不容易。


    “陛下醒了,召見丞相。”


    一瞬間,柳安心如死灰,還要再走?回去。他心中冷笑,這種殊榮怎麽就不能讓朝堂中那些個老東西受呢!


    心裏吐槽著,他還是轉過了身子,往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去往禦書房的路從來沒有這般煎熬過,一想到不久後還要走?回去,柳安死了的心都?有了。果然,□□上的疼痛是直接折磨在人身上。


    “哎呦,丞相,陛下在裏麵等著您了。”孫恩德一臉歉意。


    雖說這歉意不該是孫恩德有的,但柳安現在瞧著他也不順眼,他咽下心中的不滿,扯了扯嘴角,“孫公公,陛下醒來後心情?可好?”他現在心頭?不快,可是不願去觸黴頭?的。


    “陛下醒來後聽說丞相來了,大?為歡喜,又念著讓丞相等了許久,心生愧疚,為免丞相來回在路上受罪,陛下要留丞相在宮中過夜呢!”孫恩德越說越興奮。


    的確,這在百官眼中都?是一種莫大?的殊榮,隻是對於已經受了罪的柳安來說,倒不如讓自己回去休息。


    算了,一朝丞相就應該有點丞相的樣子。


    他跟著孫恩德往前走?,剛一進門,一個杯子便砸在了地上,滾到門前。


    裏麵傳來皇上的嗬斥聲。


    柳安不可置信的看?向?孫恩德,“這就是孫公公說的,大?為歡喜?”


    第103章 一零三


    孫恩德扯了扯嘴角, “陛下方才是心悅的。”


    話是這麽說的,可孫恩德將柳安送到了門前,一溜煙人就不見了。


    柳安不能溜, 隻能硬著頭皮往前。


    禦書房內的幾個太監已經將地上?的東西收拾完了,坐在正中?的人死死捏著?眉頭,顯然沒有注意到柳安的到來?。


    他又往走了幾步,拱手道:“臣, 參見陛下?。”


    龍椅上?的人抬起?頭來?,柳安窺其麵容的一瞬間,心中?一顫。一番時日不見, 怎會?有人蒼老如此之快?依著?孫恩德的話,陛下?如今已經歇息了許久, 精神?氣還?算好的。


    若是來?了便見到了陛下?,不知是怎樣一種情形。


    “愛卿來?了。”皇上?的話是一口氣說完的,但更像是隨著?氣一起?呼出來?的。


    “不知陛下?召臣前來?, 所謂何事?”柳安倒也直接。


    皇上?擺了擺自己的右手,示意柳安上?前坐在自己身?邊。柳安雙腳疼的站不住,自然不會?猶豫。


    等他坐下?後, 一臨近瞧見皇上?的麵孔, 才真真是覺得駭人。


    他麵色蒼白幾乎不見血色, 忽然消瘦使?皺著?的皮堆積在一處,似乎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一般。


    柳安這一生中?見過許多人,但還?是第一次看見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人。他接觸的所有人都是在意外來?時忽然離世的, 人能活到終老,在這裏似乎是一件很?難的事。


    “朕聽聞, 愛卿同夫人不和?”皇上?的氣息還?是很?弱,柳安甚至有些好奇, 都這般了還?有心思打聽臣子的家事?


    “鬧些脾氣罷了。”柳安道。


    皇上?淡淡一笑,“同她姐姐一般。”


    柳安登時愣住了。他如何也沒想到,陛下?能直接說出這樣的話。


    “不是為了太子之事?”皇上?又問。


    皇上?親和的語氣像是一個長者,全然無?了那日要拿劍殺了自己的樣子。


    柳安笑了笑,“不是因為太子。”


    皇上?動了動,似乎在找什麽東西,柳安便也跟著?四處尋著?,最後目光落在了地上?的一串佛珠上?。


    “陛下?,在這裏。”柳安將佛珠給皇上?拾起?。


    對方接過後緊緊攥在手中?,“這是一位大師給朕的,說是能……身?子好些。”


    “陛下?福澤齊天。”柳安道。


    “不說這些沒用的,愛卿,朕這一生折騰夠了。可太子尚且年幼,日後你多加輔佐。至於……盧氏,太子登基自然會?洗了冤屈。”


    柳安鼻尖發酸,一瞬間便紅了眼眶,這、這是陛下?親口承認了自己的錯?


    “陛下?您知道?”柳安聲音微顫。


    “不必說了,有些事該過去了。”說完,皇上?便閉上?了眼,像是睡去一般。


    柳安在一旁也不敢說話,隻是靜靜陪著?。他不懂陛下?今日召來?自己的用意,更不知道,正是一個心與?大雍不相齊的自己,莫名讓帝王有種心安之感。


    ……


    盧以清在大理寺的第三日,天色正好。


    她剛想出門走走,便瞧見了上?官青青。


    一別數月,上?官青青的孩子都這般大了。


    她笑著?走上?前,從上?官青青手中?接過孩子,“真是好看的小女郎。”


    上?官青青也跟著?笑。


    “日後定然是個身?子長的,你看看這小手指多長。”盧以清說著?還?牽上?了孩子的小手。


    小女郎安靜的在盧以清懷裏,不哭也不鬧。


    “這般乖巧的孩子,帶起?來?是否省心些?”盧以清追問。


    上?官青青點了點頭,“何止是省心,她父親在時倒不安靜整日要她父親哄著?,等她父親走了,便也乖乖走進我?懷裏,笑著?也不做聲。”


    盧以清笑著?說:“我?生在冬日裏,自幼身?子弱,身?子弱的孩子總愛哭鬧,我?便是那其中?的一個。從前聽秀芝說我?小時候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倒也怕自己的孩子會?這般。”


    “不會?的。”上?官青青示意一旁的婢子從盧以清懷中?接過孩子,莫讓盧以清累著?,接著?說:“這要你好生養胎,不動氣,孩子便會?健康。”


    “說來?,這又是因為什麽事?”上?官青青挽上?盧以清的胳膊,“莫不是真的因為皇子們?的事,惹得你們?二人不痛快?”


    “哪裏的事,就是拌了些嘴。”盧以清回。她同柳安極少產生分歧,如今旁人問著?,也不知道扯出來?什麽樣的幌子才能讓人相信。


    顯然上?官青青是不大相信的樣子,又道:“什麽拌嘴還?能讓你來?了大理寺,你可不知道外麵已經傳瘋了,到處都在說你和丞相不和是因為幾個皇子的事。”


    “即便如此又如何呢?”盧以清反問。


    上?官青青眉頭緊蹙,“阿竹,一個女子何故去蹚這趟渾水?”


    盧以清沒想到這能是上?官青青說出來?的話,但一想也對,那一個權貴不是在努力培養出上?官青青這樣的女兒呢?


    “我?是太子的姨母,哪怕是整個天下?的人都要讓太子從儲君之位上?下?來?也沒有什麽,但我?清楚的知道,隻要是下?來?了,太子絕無?生的可能。”盧以清控製不了自己有些激動的心,她察覺自己的言辭屬實有些過激,正準備同上?官青青道歉。


    又聽上?官青青道:“即便是太子從儲君的位置上?下?來?他也不會?有任何事,這是趙家的天下?,難不成太子的兄弟還?會?……你莫要多想了。”


    一時間盧以清覺得上?官青青莫不是不良帥故意丟過來?氣自己的,既然兩個人說不明白這些話,她便也不說了,“我?們?二人不要說這件事了,免得生出什麽不快。來?,讓我?瞧瞧你們?家的小娘子。”


    兩人已經走到了盧以清的住處,上?官青青沒有直接理會?她這話,四處打量她的住處,“你怎麽住在這裏?”


    “這裏怎麽了,是不是有些像寺廟的禪房,能讓人格外安寧。”盧以清說著?,也示意秀芝倒下?茶水。


    “這裏不好,阿竹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哪有人想著?住在大理寺這種地方,都是犯了事才來?的。”上?官青青道。


    盧以清越聽她的話,心中?便越發不快。青青是個在溫室中?長大的孩子,即便是你同她說些外麵的險惡,她肯定不信。但如今卻像個清醒的人一樣,將一些沒有過腦子的話打在身?上?,帶著?勸說的意味。


    “從這裏走了又能去哪裏,去寺廟?”盧以清反問。


    “回丞相府上?啊,丞相定然已經想給你認錯了,隻是你一直不回去,他沒有什麽機會?。”上?官青青小跑過來?,笑著?說,“即便是他還?在生著?悶氣,你說上?兩句好話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她坐了下?來?,喝了口茶水,“阿竹,至於朝政的事,你要相信丞相如今做的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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