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嘉皺眉,說你盼點我好,然後起身跟著學委往辦公室走。


    但沒想到找她的不是二班班主任,而是一班班主任,更沒想到陳遲頌也在。


    早上收交作業的學生進進出出,辦公室裏不算靜的,以至於司嘉喊的那聲報告沒人聽見,她輕聲關上的門也沒人在意,一班班主任仍在情緒激動地朝著陳遲頌訓話,衝天的“恨鐵不成鋼”味道:“……真當大清早沒人看見是吧?牽個小手,是不是還想親個小嘴?陳遲頌,你現在到底想怎樣?啊?你告訴我,想早戀?還是想自毀前程?”


    邊說邊擰保溫杯喝一口水,他繼續厲聲說道:“你別仗著腦子聰明,有本事,就多管閑事,把心思全都放在亂七八糟的事上,之前司嘉涉嫌作弊這事兒,學校有學校的處理方法,是你非要上綱上線,一個校園事件差點被你弄成社會新聞,搞得最後年級部不得不調監控來證明她的清白,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


    自己的名字就這麽被點到,司嘉在兩人都沒察覺的地方站著,愣住。


    是完完全全沒想到學校調監控這事和陳遲頌有關。


    當下辦公室裏的門仍舊幾開幾合,喧鬧灌進來,她看向站在離她三步之外的陳遲頌,他低著頭,看不見神情,手沒插兜,就這麽垂在身側,也是一股衝天的散漫姿態,但能感受到到他周身的氣壓有點低,應該是被訓話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你知不知道高三已經快過半了,還有半年高考,”班主任把保溫杯往桌上一擱,發出重重一聲:“你現在的心思不能歪,更不能歪在她身上。”


    司嘉的瞌睡困意因為這兩分鍾的旁聽全部散了,心口起伏著,想出聲了,陳遲頌卻比她先一步。


    “什麽叫更不能歪在她身上?”從一言不發地聽著,到緩緩抬頭,他看向班主任,情緒也明顯壓著,“您作為老師,帶著有色眼鏡評價一個人合適嗎?就因為她成績差麽,成績差點怎麽了?”


    “如果您認為憑她一個人,能輕易地影響到我,導致我成績一落千丈,那我覺得您還是趁早把希望寄托到別人身上,這樣的我不值得您費心費力培養。”


    說完這幾句,他才低下態度,“抱歉徐老師,如果您覺得我違紀違規了,檢討我寫,但這事和司嘉沒關係,因為一直以來是我對她死纏爛打。”


    班主任被他的話氣得夠嗆,指了指門外,讓他走,也是到那時,班主任看見站在陳遲頌背後,來了有一會兒的司嘉。


    而陳遲頌點頭應下,回頭的那一瞬間,同樣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司嘉的視線。


    第20章 霓虹


    ◎“做你的女朋友。”◎


    他皺了下眉。


    空氣就這樣凝固了有半分鍾。


    班主任見他不動, 再一次催他出去,然後叫司嘉的名字,但說到底不是自己班的學生, 語氣稍微放緩了些, “你過來一下。”


    陳遲頌看樣子想說話, 司嘉就朝他搖頭,又在向著他班主任走時握了下他的手臂,斜額示意他先出去, 陳遲頌緊蹙的眉沒鬆, 可他還是照做了。


    辦公室的門啪一聲關上。


    周遭像是被消了音,一下變得安靜, 班主任就問她來多久了, 聽見多少了,司嘉回他說:“聽得差不多。”


    “那行, 省得我重複了,事兒就是這麽個事兒, 你們現在高三,別人都在衝刺,拚了命地學,你們倒好, 玩兒呢,能不能拎拎清?能不能對自己前途負點責?”


    就這一句,他又氣得嗓門有點大, 惹得剛進門交作業的同級學生朝這兒瞄了一眼, 又怕殃及城魚, 匆匆放下作業, 帶上門離開。


    “我們沒有在玩, 也沒有不對自己的前途負責。”司嘉仍不卑不亢地回。


    “那你倒是跟我說說,你們現在在幹什麽?”


    司嘉實話實說了七個字:“我請他幫我補課。”


    班主任一時沒作反應,司嘉垂著眼繼續說道:“論能力,他是年級第一,成績有目共睹,沒人比得過他,論人品,他是為數不多的好人,我隻願意信他。我迷途知返,我想變好,我請他幫我補課,徐老師,這應該是被允許的吧?但是如果您今天非要論錯,那確實我對他造成了影響,我認。”


    冗長的一段話說完,她心口還在起伏著,班主任聽著,眉心擰成川字,似乎在消化兩人各自為對方的辯詞,而後沉歎一句“你們兩個真是……”,但又隨著上課鈴響,他沒了下文,手一揮,讓她先回去上課。


    司嘉說了句老師再見,然後推門出去。


    門外,陳遲頌並沒有回教室,他就靠在走廊的牆上等她,聽見動靜,朝她看過來,兩人視線平靜地相碰,她朝他走,在他問之前先開口:“我跟你們班主任說了我請你幫我補課的事,他還挺講理的。”


    陳遲頌將信將疑,想說什麽,司嘉已經拽著他的袖子往教室走,“上課了。”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從走廊經過,四麵八方都很安靜,一路來自窗戶裏麵的注目禮,司嘉沒在意,陳遲頌懶得理,先到二班門口,司嘉進門前回頭朝陳遲頌看了一眼,他抬下巴讓她進去。


    可兩秒後,司嘉握住門把的手倏地一鬆,與此同時坐在窗邊的晁藝檸腦袋都要伸出去了,被數學老師吼了一嗓子才不情不願地縮回去,匆匆一眼隻能看見司嘉折回陳遲頌麵前,仰頭對他說了一句話。


    而陳遲頌懶洋洋地點頭,嘴角勾著笑。


    緊接著教室前門被拉開,司嘉喊了聲報告,黑板前的數學老師讓她趕緊進來,坐下不到五分鍾,晁藝檸就傳了一張小紙條過去,迫不及待地問她什麽事。


    但司嘉沒有回,因為知道這事不出意外到大課間就會傳遍,早上進出辦公室的人實在多,你一言我一語足夠他們湊出一個有嚼勁的故事。


    事實也的確如她所想。


    兩節課結束是大課間,那時年級裏的流言已經沸沸揚揚,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成為枯燥高三學生的調和劑,有人說是司嘉單方麵想勾搭陳遲頌不成,被他們班主任發現了,也有人反駁說怎麽可能,大家都忘了月考時候七班的那事了麽,陳遲頌是為司嘉站過隊的,兩人估計早有一腿,一塊兒念檢討的時候就有貓膩,司嘉段位高,陳遲頌也不賴,撬兄弟牆角撬得幹幹淨淨,還沒惹一身腥。


    但這些司嘉都不關心,她抱膝坐在體育館門口的階梯上,明晃晃的等人模樣,一縷陰靄的陽光剛好從建築間照在她身上,直到頭頂光線被人遮了下,她抬頭,低聲說一句你來了啊。


    “嗯。”陳遲頌在她身旁坐下,把手裏還冒著熱氣的咖啡遞給她,“加奶,沒加糖。”


    “謝謝。”司嘉伸手接過,剛衝泡的咖啡熱度直白地透過紙杯,就這麽貼著掌心,渾身的血液都像要被捂熱了,安靜兩秒,剛開口:“陳遲頌,我……”


    然後就被陳遲頌打斷,他手肘撐膝,沒看她,而是看著百米之外熱鬧的人群,大課間自由活動豐富,有跳長繩的,有踢毽子的,有踢足球的,但都不及八卦讓他們狂歡。


    “我不知道班主任和你說了什麽,也不確定你在想什麽,但是司嘉,你先聽我說。”


    冬日的寒風沒停,吹著滿操場青春燥熱的心,卻吹不開此刻厚重的雲層,陽光變得很淡。


    “有句話之前我就跟你說過,現在我再說一遍。”


    “我耽誤得起,你要想往上,就要學會利用資源,而我隻會是你的最優選,補課這事,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不要覺得會麻煩我,因為我心甘情願,你也不要怕會影響我,沒可能,我從來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


    “年級第一,我要。”話落兩秒的停頓後,他才看她,笑了笑,目光灼灼:“你,我也要。”


    司嘉捧著咖啡,聽著,呼吸著,心口溫熱,她轉頭看他。上午九點的此刻,雲層終於被吹散了,天光大亮,一道日光隨之穿透體育館的玻璃牆體,灑在陳遲頌的肩身,他的眉眼很亮,有種年少輕狂的意氣。


    她沒想到陳遲頌居然很懂。


    人跟梧桐其實是一樣的,心空了還能勉強立著,旁人以為下個春天就能發芽,但那個冬天它就已經死了。因為有過不被選擇的經曆,她依舊待人真誠,隻是不再有期待,也習慣了避免給人添麻煩。


    她同樣承認,一班班主任說得有道理,高三關頭,每個人都自顧不暇,陳遲頌有什麽理由來幫她收拾爛攤子,又憑什麽來為她的人生買單,他算是她的誰。之前她頭腦一熱,向他發出邀約,不過是仗著他喜歡她。


    她一時不說話,他也不急,就慢悠悠地等,直到良久後,她出聲:“陳遲頌,你就不怕虧了嗎?”


    “沒的虧。”


    “你這麽自信?”


    “嗯。”


    “那打個賭吧。”


    陳遲頌笑嘻嘻地問她賭什麽。


    “期末,賭你要是能幫我補到年級前一百,”頓了下,司嘉也勾了勾唇角,“我就答應你。”


    陳遲頌仍笑著,他往她麵前湊,明知故問:“你答應我什麽?”


    司嘉不避不躲他的靠近,直視著他的眼睛回答道:“做你的女朋友。”


    陳遲頌聞言笑得更吊兒郎當,身體微微後仰,手往上層台階一撐,他嘖了聲,“課我補,試卷你寫,你這麽聰明,要是故意控分怎麽辦?”


    司嘉搖頭失笑,“陳遲頌,我沒那個本事。”


    “你有,”陳遲頌也跟著搖頭,他偏頭,低低地哼笑一聲,又混又帥:“在我眼裏,你渾身上下都是本事。”


    作者有話說:


    “人跟梧桐……死了”改編自網絡


    第21章 霓虹


    ◎“我想見你。”◎


    關於他們倆的八卦閑話持續了一周, 但日子還是照過,陳遲頌幫司嘉補課這事兒也就沒藏著掖著了。


    他每回課間進二班教室都進得特別自然,那時班裏總會不由自主地安靜, 所有人都看著他閑庭信步地來, 絲毫沒有這是別人班的拘束感, 手插著兜,慢悠悠地踱到司嘉位置上,有時候司嘉不在, 他就把她的試卷按在桌上, 還要順帶放一瓶牛奶,而司嘉在的時候, 他就會旁若無人地跟她說幾句話才走。


    試卷上通常飄著紅, 司嘉除了兩門文科還能看得過去,不拖後腿, 剩下的理科就有些慘不忍睹,不過幸好之前被梁京淮拉著補過基礎知識, 荒廢的兩年還算有回寰餘地。


    她偶爾也會主動去一班後門口找陳遲頌講題,雖然一開始是在得知孟懷菁要回國的消息後,單純想努力一把,起碼讓成績別那麽難看, 而到了現在這會兒,她確實想試一試,看看自己到底能學成什麽樣。


    可是不像陳遲頌, 她沒進過一班教室, 就在走廊上, 問完就走, 有兩次碰到倒完水回來的葛問蕊, 她眼神裏的銳意已經不加遮掩,但司嘉沒有搭理,平靜地收視線。


    還有一次被他們班的男生起過哄,倒也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純調侃,司嘉是被逗笑了的,笑完,轉頭對上陳遲頌的視線,他單手撐靠在欄杆上,垂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司嘉問他幹嘛,他就一斜額,挑眉問她到底要聽誰的。


    司嘉也反應過來了,笑道:“聽你的。”


    周五晚上放學前那節自習課也因此被改成了年級大會,什麽用意大家心裏都有數,司嘉她們班先到,坐在報告廳進門靠左的那片區域,不算正中,剛好方便她偷個懶,羽絨服拉鏈一拉,半張臉陷在裏麵,台上年級主任說了什麽聽不進,手縮在衣袖裏,特別暖和。晁藝檸請假不在,她的耳根清淨,打算就這麽一覺睡到放學。


    結果開到一半的時候,她右邊空著的那張椅座突然被人放下,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響,隨後有人悄無聲息地往她懷裏扔了一塊巧克力。


    司嘉睜眼就看到一個明晃晃的陳遲頌,愣住,他俯身坐下時兩人視線相交,對視兩三秒,但誰也沒說話,各自收視線,隻有擱在同一個扶手上的手肘,近在咫尺地相抵著。


    就這樣捱到大會結束,到了放學的點,所有人陸陸續續地離開,陳遲頌起身,司嘉跟著起身,兩人一前一後地隨著人潮往外走。


    借著周遭的喧鬧,司嘉才邊走邊開口說第一句話:“陳遲頌,你膽子可真大。”


    居然敢當著年級主任的麵就坐到她旁邊。


    陳遲頌腳步也沒停,他微微側頭,不著調地哼笑一聲:“沒點膽子能泡你?”


    這話司嘉不樂意了,“幹什麽,說得我很難泡一樣。”


    “你有多難泡自己不清楚?”說這話的時候陳遲頌倏地停住,司嘉始料未及,人生第二次往他身上撞,但緊接著手臂被他握了把,頭沒磕上,耳邊同時傳來陳遲頌吊兒郎當的低笑:“這麽急著對我投懷送抱啊?”


    司嘉無語得就快要翻白眼,剛站穩,沒好氣地伸手推了一把他的肩膀,結果他八風不動的,她自己倒是因為慣性後退了兩步,但很快又被他攬著腰,拉回身邊。


    陳遲頌歎笑:“你怎麽這麽可愛的。”


    “你才可愛,你全家都可愛。”說完司嘉再懶得搭理他,幾步往前走,迅速和他拉開幾撥人的距離,陳遲頌就這麽看著她的背影,垂頭笑了笑。


    那天放學是孟懷菁開車來接的司嘉。


    因為說好了要去南瀾灣住兩天,吃完晚飯司嘉先回金水岸收拾了幾件衣服,多的東西也沒拿,孟懷菁那裏都有,臨走前把summer帶了過去,胖乎乎的一隻,把它抱上車花了司嘉不少力氣。


    一路上車載電台裏循環放著布魯斯和搖滾,summer趴在後座甩著腦袋,挺樂嗬,挺嗨的,司嘉玩了會手機,和孟懷菁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直到拐進小區,司嘉收了手機,她習慣性地蜷坐在副駕上,抱著膝,偏頭問孟懷菁:“媽,你這次在國內待多久?”


    車緩緩駛進地下停車場,孟懷菁目視著前方:“大概能過完年走吧,但也說不定,也許會提前,也可能開了春再走,怎麽了?”


    司嘉搖頭,“沒事,我就問問。”


    孟懷菁打著方向盤笑:“反正你的十八歲生日媽媽肯定陪你過,還有半個月,你好好想想要什麽禮物。”


    “嗯。”


    上了樓司嘉才發現孟懷菁買的是個大平層,視野很寬敞,整麵落地窗外是車水馬龍,這座城市的夜景一覽無餘,司嘉駐足看了會兒,直到整個人被孟懷菁從後麵抱住,突如其來的溫暖讓她一愣,“……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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