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荷清理著收銀台,心不在焉地嘀咕,“峻宇他這是還沒結婚,一身的力氣沒地方使。你等他結婚了你再看,你看他還起不起得來。”


    張翠鳳哈哈大笑,“你這個話倒是沒講錯,結婚了床上就多了個人,他有的是花力氣的地方。別說跑步,走路隻怕都要腿軟。”


    大早上的她們倆又開始了。方建兵拎著磚頭趕緊轉身走了,他又開始羨慕向振國了,很想往自己耳朵裏塞點棉花,堵得死死的。


    張翠鳳忽然放低話音,“秀荷,我昨天去鎮政府送外賣,路過書記辦公室,聽見裏麵有人提到峻宇我就貼門上聽了一耳朵。他們唧唧咕咕講什麽我也聽不明白,但肯定是好事!”


    “真的呀?”王秀荷眉頭挑起,“什麽好事?”


    “你個破鑼嗓子小聲點!書記好像是講他前兩天去了什麽縣裏,有人找他了解峻宇的情況。”


    王秀荷等著她繼續往下說,等了一會兒,“沒了?”


    “後麵的我也沒聽見,王鎮長開門出來,我就走了。”


    王秀荷也想不出會是什麽好事,但是既然是好事,總歸是值得期待的。


    畢竟是自己相中的女婿。


    她心裏的小算盤又開始撥弄起來,實在是好奇得緊。她想起來向文楷年前在潭沙見了個高中同學,好像就是縣委組織部的人。


    等張翠鳳回了餐館,她趕緊拿出了手機。


    ——文楷,你縣委組織部是不是有同學在那裏啊?聽翠鳳講組織部有人找盛書記了解峻宇的情況,你問問你同學,峻宇是不是有什麽好事啊?


    向文楷正在吃早餐,聽了他媽媽發來的語音,推斷應該是組織部的日常調研考察。


    ——媽,這我不能問,不合規矩。


    王秀荷立即回複。


    ——不合規矩那就不問了,不合規矩的事我們不能做。


    長輩總是愛過度期待。雖然向文楷也認為向峻宇遲早會被破格提拔,但是照前例來推算,那也不是這一年半載內的事。


    先睡的人反而晚醒。方嘉嘉被早晨的陽光照醒,一看時間,才六點多。


    她恍恍惚惚地望著窗外的花草,鮮豔,繽紛,充滿生機。


    “醒了嗎?”向峻宇回家後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拿著一支新手機在床邊坐下。


    見她一臉懵懵的,忍不住傾身吻了一下她的臉頰,“我幫你把卡換過來,要把舊手機裏的東西導過來嗎?”


    “嗯?不用,我有雲備份。”方嘉嘉見他從自己那支碎了屏的手機卡槽裏取出手機卡,然後又塞進新手機的卡槽裏。“哪兒來的新手機?”


    “昨天晚上讓李行幫忙買的,早上剛帶回來。”他把手機開機後遞給她,“早餐想吃什麽?我去做。”


    “不吃了,周希沛昨天說讓我今天早點去茶果山,討論采茶節的宣傳鋪排。”


    他伸手摸了下她尾骨處,“我先給你換塊膏藥。”他把新的膏藥撕開,給她貼上,“牙刷和擦臉巾我都給你放好了。”


    露台上有兩隻鳥靜悄悄地飛落在圍欄上,又默默地飛走了。


    方嘉嘉坐起來,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他順勢抱起她,往洗漱台走。


    “你今天在茶果山要忙得很晚嗎?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


    “好,你到時候打我電話。”


    他靠在浴室門口看著她刷牙洗臉,“我們倆每天都能這樣就好了。”


    方嘉嘉吐出嘴裏的漱口水,笑他,“結婚狂。”她放下漱口杯,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球服,“你別太愛我,連球服的號碼都是 32 號。”


    “春蘭姐說村隊訂做的新球服前天到了,我還沒去領。你領了嗎?”


    “我領了,還試穿了。那衣服讓我看起來不像村隊的,像國家隊。”


    “那都是你設計得好。”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說完她自己都笑了,“我是不是好臭屁?”


    他搖了搖頭,“你是有實力的人,就應該要有這種自信。”


    收拾妥當。兩個人說說笑笑地下樓,坐進車裏。


    早晨的空氣和風裏,透著還未染煙火塵事的清新。


    車窗外,目光所棲,都是蔥蔥鬱鬱的蓬勃生機。


    方嘉嘉在衛生院附近沒什麽人的地方準備下車時朝他嘟嘴,他在她唇上用力印下一吻。


    “回來打我電話,我去接你。”


    在衛生院換完藥,方嘉嘉往家走。


    方建兵見女兒快走到龍耳朵餐館門口了,咳嗽了兩下,用平時從未用過的音量刻意朝那邊喊:“嘉嘉,從茶果山回來了?”


    “嗯?”方嘉嘉見王秀荷從小賣鋪探出頭朝自己看,“是啊!”


    她怕他們看到自己手上的紗布問東問西,右手揣進兜裏,“我回來換身衣服。”


    王秀荷拿著個雞毛撣子走出來,見方嘉嘉進了餐館,她走到方建兵身邊。


    “峻宇屬羊的,嘉嘉屬豬,般配得很。”


    方建兵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漏了口風,不做聲。他轉頭朝龍耳朵看了一眼,周希沛的車停在了餐館門口。


    周希沛拎了幾個紙袋和張翠鳳說了幾句話,徑直上了樓。


    方嘉嘉剛換好衣服,聽到敲門聲,拉開門,“你怎麽來了?我還準備讓我爸送我去。”


    “今天開會有電視台和文旅局的人,你化個妝。”周希沛把手裏的紙袋遞給她,“穿這個吧,你手怎麽了?”


    “蹭破了一點皮。”


    方嘉嘉拎出已經快要落灰的化妝包,“你們雲溪農莊開會的陣容越來越誇張了,來了什麽大人物啊?還要化妝。”她扯開紙袋看了一眼,“居然還要西裝出席。”


    周希沛滿眼是笑地盯著她,“沒辦法,畢竟你是雲溪農莊的設計總監,你的臉麵對我很重要。”她看著方嘉嘉化妝的手法,“不愧是學畫畫的,你這妝化得太專業了。”


    化了全妝,丸子頭梳得一絲不苟。緞麵材質的白色豎條紋西裝,銀色絲線點綴的豎條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方嘉嘉穿著這一身,踩著高跟鞋跟著周希沛走下樓,張翠鳳目瞪口呆。


    “嘉嘉,你這是要去哪裏?我還以為是哪個大明星!”


    周希沛笑,“是吧,向善坪的小村姑變成大明星了。”


    向振國麵帶微笑地給方嘉嘉比了個“漂亮”的手勢。


    方嘉嘉微笑道謝,“果然是人靠衣裝和化妝。”


    “秀荷!你快看我姑娘,幾好看!”張翠鳳站在龍耳朵餐館的門口朝狀元小賣鋪的方向喊道。


    “嘖嘖嘖!張翠鳳真的是不要臉。”王秀荷喜滋滋地望著自己妝容精致的女兒,“建兵你快看你姑娘,我都不敢認了。”


    方建兵望著女兒,嘴角微微揚了起來,女兒在他眼裏怎麽樣都是好看的。但是這副自信幹練的模樣,他也是第一次見。


    “爸爸,我跟希沛去茶果山了,中午不用給我送飯。”


    “好。”


    王秀荷有些不滿地朝女兒喊:“嘉嘉,飯是我做的,你怎麽不跟我講?”


    方嘉嘉歎氣,“媽,我去茶果山了,中午不用給我做飯。”


    “曉得了。”王秀荷寬宏大量地點了點頭,“你快去忙你的。”


    周希沛把車鑰匙扔給方嘉嘉,“老讓我給你當司機,今天你來開車。手不礙事吧?”


    “不礙事。要不是最近偶爾開一開我爸那輛小皮卡,我都不敢接你的車鑰匙。”


    方嘉嘉坐進駕駛座,係好安全帶,啟動車子。


    車開上山道,廣袤的茶山釋放著令人神清氣爽的茶多酚,隨風浮遊在空氣中。


    一壟壟茶樹間,忙碌的采茶人時不時生嚼兩片青葉提神。


    方嘉嘉把車開進停車場,下了車,和周希沛邊走邊聊采茶節的物料規劃,走進了開會的茶舍。


    會開了三個多小時,終於完成了那張宣傳鋪排表。


    周希沛看了一眼周嵩發來的消息,“該定的都定了,大家辛苦了。午飯時間到了,我們去飯莊吃飯。”


    午餐時間,雲隱飯莊人來人往。


    鯨棲傳媒設計部的人這兩天都是名義上的自由活動。野驢那組的幾個人早上在民宿的房間裏改了一上午的稿,卡卡那組的人倒是在山莊從東頭遊到了西頭,玩得盡興,饑腸轆轆。


    白述坐在大廳訂好的餐位上,等著那群加完班的、撒完野的設計師前來用餐。


    人陸陸續續就位,菜一個個上桌。加了一上午班的怨聲載道,翻山越嶺一上午的累得不想說話。


    快到飯莊門口了,周希沛透過玻璃牆瞥了一眼大廳。


    “嘉嘉,包落在茶舍了,你去取一下。我先帶他們進去。”


    “好。”方嘉嘉轉身往茶舍走。


    周希沛回頭看了她一眼,帶著同行的人進了飯莊。等那些人在竹影廳落座,周希沛走到門口又給周嵩交代了幾句。


    周嵩瞄了一眼大廳裏正在用餐的人,微笑點頭。


    當方嘉嘉拎著那個冰川白的皮包走到飯莊門口時,周嵩恭敬地朝她微微躬身,“方總,周董他們在竹影廳等您。”


    “好,謝謝。”方嘉嘉微笑,見廳裏遊客很多,低聲問:“嵩哥你今天這是怎麽了?這麽客氣。”


    “方總,這邊走。”周嵩仿佛沒聽見一般,麵帶微笑地伸手給她帶路。


    “嵩哥,竹影廳我都去了八百遍了,不用你帶路。”方嘉嘉低聲嘀咕。


    身邊經過的服務員也不似平日裏那般熟絡,都和她鄭重其事地打招呼,“方總好!”


    方嘉嘉以為周希沛又搞什麽飯莊服務提質改革了,無可奈何地跟著周嵩走。


    “嘉嘉寶寶!”卡卡眉開眼笑地打招呼。


    除了給方嘉嘉做兼職的幾個人沒表現出大驚小怪,鯨棲傳媒的其他人都隔著兩桌人有些訝異地望著她。


    她今天這裝扮和昨天那個灰頭土臉的鄉村牆繪師判若兩人,很多老同事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方嘉嘉朝他揮手,笑得明眸皓齒,“卡卡,多吃點好的。”


    卡卡刻意陰陽怪氣,“方總慢走,別又傷到了手!”


    老同事們目光交織,雲裏霧裏。卡卡和可可說起了悄悄話,兩個人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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