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宮中呆了幾十年了,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怎麽可能會想不明白。


    所以此時她心裏非但不為這事高興,反而有幾分不安。


    等到了承陽殿, 樂容已經坐在那兒等著了, 見了沈嬤嬤過來, 她就像從前一樣笑意盈盈主動起身走到她麵前攬著她喚道:“沈嬤嬤。”


    沈嬤嬤本想行個禮, 卻也被樂容攔住了,她扭頭看了一眼文冬,示意她退下,文冬見樂容與這沈嬤嬤關係如此親昵,雖然心裏有幾分不舒服,可到底不敢違抗了樂容的命令,隻能乖乖的退了下去。


    等裏邊就隻剩下她們二人了,沈嬤嬤也不想與她拐彎抹角,便直言問道:“容美人此番讓奴婢過來可是有什麽事兒?”


    樂容攬著她手臂的動作微微一頓,而後笑道:“嬤嬤還是這樣聰明,不管我心裏頭想著些什麽都瞞不過您。”


    沈嬤嬤暗自在心裏歎了口氣,隻能道:“若是美人有什麽事兒,還請直接與奴婢明言。”


    樂容本也不打算再費時間與她繞圈子,聽她既然都已經這樣說了,便索性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沈嬤嬤。


    沈嬤嬤瞧那書信好似有幾分眼熟,好似想起什麽,有些不敢相信的接下了那封書信,等她打開那封信之後,不管遇到什麽事兒都能麵不改色處理妥當的沈嬤嬤臉上頭一回出現了驚慌的神色,她下意識捏緊了那封書信,也不顧不上態度恭敬,抬眼質問道:“我丟的那幾封信,都在你那兒?”


    樂容擺弄著手中錦帕道:“若不是看了這幾封信的內容,嘖嘖,我是真想不到往日瞧著總是冷冰冰的沈嬤嬤,竟然會與太監有這樣的一場□□……”


    “是我犯了蠢,以為你這小姑娘雖有野心,卻也不算壞,隻要用些心思引導,還是能走上正途來的。”沈嬤嬤苦笑,“不曾想我反而栽在了你的手中。”


    說到這兒,她又歎了口氣道:“樂容,你直接說吧,用這事來要挾我是想讓我做什麽?”


    聽了這些話,樂容麵上也瞧不出愧疚來,她抿唇笑道:“既然沈嬤嬤都這樣說了,那樂容也就直言了,其實樂容是想讓沈嬤嬤幫我一個忙,幫我從宮外帶些東西進來……”


    說著,她貼近沈嬤嬤壓低了聲音將想要的東西說了出來。


    沈嬤嬤聽著,臉色卻越發難看,“這個忙,我幫不成!”


    “沈嬤嬤別著急啊。”樂容見她拒絕,卻依舊笑容不變道:“你幫不成,你那情人卻能幫啊!”


    沈嬤嬤壓下心頭的怒氣道:“你拿了這些東西到底要做些什麽,我雖不如你通醫術,可也知道這裏邊好幾樣藥材都是害人的東西,我如何能幫你?”


    樂容搖頭道:“嬤嬤這話卻是說錯了,沒哪種藥材隻能用來害人的,還是要看怎麽用,隻要使這藥的人有本事,就算是害人的東西也能用來救人。”


    “不管你如何說,這個忙我幫不了便是幫不了。”可沈嬤嬤早見慣她花言巧語的模樣,自然不會被她這幾句話騙了去。


    說完,她也不想再聽著樂容多言,轉身就要往殿門方向去。


    樂容卻叫住她道:“難道你不怕你與那太監的□□被捅出去嗎?”


    “你若真要如此,那便隨你吧,宮女太監相好之事雖說在宮中並不常見,可也並未被明令禁止,若是這事傳出去,最多不過被人嘲諷幾句罷了,我與他年紀都不小了,這點風浪還是禁得起的。”沈嬤嬤神色卻已經平靜下來,顯然已經將這些事盡數想了個明白。


    眼見沈嬤嬤就要出了承陽殿,樂容咬了咬牙,隻能開口道:“那若他是個假太監,真男人呢?”


    沈嬤嬤去推門的手不由停住,她有些震驚的看向樂容。


    見她神色如此,樂容不由得在心裏鬆了口氣,笑著道:“看來我是猜對了,沈嬤嬤那位情人根本就是混進宮來的假太監!”


    沈嬤嬤臉色極為難看,還不曾說些什麽,就聽她接著道:“原本看了你們二人來往的書信,就覺得這位王公公與尋常宮中太監很是不同,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裏不同,後來找機會悄悄去見了這王公公,才發現他說話時雖竭力壓著嗓子,可那語調卻還是蒼勁有力,實在不像是個沒了根的太監。”


    “不過也不敢篤定,方才啊,也不過是沒了辦法,隻能用這事來詐一詐嬤嬤了,不像嬤嬤關心則亂,就這樣承認了!”


    沈嬤嬤見樂容這副模樣,也知道今日是避不過去了。


    若隻是她與王公公二人的□□還無關緊要,他們二人都差不多到了該出宮的年紀,就算因著這事在宮中被人看不起,也不過就這兩年了,熬過去便是了。


    可若是王公公是個假太監的事被拆穿了,那他這條命肯定是留不住了的。


    所以沈嬤嬤隻能妥協,“你要的東西,我可以幫你帶來,隻是我也有個要求。”


    樂容道:“嬤嬤說便是。”


    “你要用這些東西做些什麽我並不想知道,隻是我不想因為這一樁事受了牽連。”沈嬤嬤抬眼直直的看著眼前人,“我與他都還需兩年才能出宮,我希望你能安排我們二人提前出宮,這樣我們二人定然避得遠遠的,對於你來說,也有好處。”


    樂容思忖片刻,點頭道:“那便依你,東西三日之內我要拿到,等東西拿到之後,我會即刻安排你們二人出宮。”


    沈嬤嬤鬆了口氣,應了個“好”。


    入夜,周景和方才將手邊的事處理完,元慶便主動問道:“陛下今夜可是要去承陽殿歇息?”


    周景和沉默了片刻,不曾回答他這個問題,反而開口問道:“這幾日,她如何了?”


    元慶愣了片刻,小心翼翼道:“陛下問的是容美人,還是……”


    周景和瞥了他一眼,他明白過來周景和的意思,連忙道:“這幾日敏美人應當都在長秋殿歇著,敏美人落胎傷了身子,恐怕要好生養些時日才能恢複。”


    周景和“嗯”了一聲,而後又緩緩道:“長秋殿的東西,還是按往常一樣供應著。”


    元慶應聲道:“陛下不曾下了旨意奪了敏美人的位分,底下人心裏便也都明白,該有的東西,自然不會缺了的。”


    “你替朕去一趟長秋殿……”周景和話說了一半,卻又搖頭道:“罷了,她若是想見朕,會親自來承文殿的。”


    元慶見此,不由得在心裏歎了口氣。


    旁人或許以為陛下真的移情他人,可他日日在陛下身邊伺候,怎麽會不知那容美人雖然日日與共處一室,卻連個近身的機會都沒有。


    兩人的距離隔了一丈有餘,容美人稍稍靠近些,陛下便要發怒,顯然隻是想用這法子讓敏美人心中生了醋意。


    畢竟敏美人親自落了腹中胎兒之事,實在讓陛下心裏難過,卻又不舍得真的如何,也隻能用這法子驗證驗證她心裏可還對他有幾分情意罷了。


    元慶想著,心道,當日陛下一時氣急,話確實說得難聽了些,可若是那日的敏美人能稍稍服了軟,陛下怕是分毫不會遲疑的原諒了她吧。


    哪怕真是她將那孩子殺死在了腹中。


    第67章


    ◎真相◎


    算計長星落胎的事遠遠比綠玉想象中的容易。


    大約是因為長星確實相信她, 她方才來了長秋殿,就成了長秋殿的掌事宮女,長秋殿的一應事務都由她管著。


    她想讓長星喝下那碗落胎藥, 簡直輕而易舉。


    可這事了了,她心頭也並沒有多暢快。


    她雖然依舊是長秋殿的宮女,可卻已經連著幾日不曾管過長秋殿的事了,她知道如今長星失了勢, 肯定比當初小姐的日子還要難過。


    畢竟當初的小姐至少身邊還有她與長星護著,別的人與欺負不到小姐頭上來。


    可長星卻是孤身一人。


    她每每想到這些, 心裏總免不了有幾分煎熬,即便一再安慰自己那是長星咎由自取,卻也依舊煎熬。


    等她終於熬不住,不知不覺走到宮門口見到侍衛副統領劉儀的時候,她也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


    那日長星的話, 她雖然聽到了,可卻是不屑一顧的。


    可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她其實已經將那些話放進了心裏,不然又怎會不知不覺便去見了劉儀。


    劉儀瞧見綠玉,本來是打算當作沒瞧見的。


    綠玉從六歲就跟在孟娉瑤的身邊, 到如今已經有十多年之久,劉儀受恩於孟家, 也曾去過孟家拜訪,見過孟娉瑤,自然也不止見過她身邊的這位貼身婢子一次。


    雖然沒說上過幾句話, 但卻算是相識。


    隻是孟家如今已是敗落, 任何人若是與孟家扯上關係, 定然都是落不著好處的, 所以他也不想再與綠玉碰麵。


    可綠玉卻沒有在意這些,反而是直直的往他的方向走了過來,最終他避無可避,隻能勉強喚了一聲,“綠玉姑娘。”


    心裏卻安慰著自己,如今就連這孟家小姐也已經去了,眼前的綠玉不過是孟家小姐身邊的一個婢女而已,難道還能再利用當初孟家對自己的那幾分恩惠來要挾自己做些什麽?


    莫要忘記,自己已經幫過孟家小姐一回了。


    幫了這一回,也就算是將過往的恩情還清,旁的,他是不會再去插手了,免得惹禍上身。


    綠玉沒瞧出他如今心思百轉千回,隻開口直言道:“我有一樁事想問問副統領,不知副統領能否行個方便?”


    劉儀沒想到綠玉是過來問話的,他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依著綠玉的意思走到宮門轉角的地方,壓低聲音問道:“不知綠玉姑娘是想問些什麽?”


    綠玉環顧左右,這才問道:“我家小姐是不是……曾經托你辦過什麽事?”


    劉儀一愣,下意識有些疑惑道:“這事,你不知道?”


    見綠玉神色茫然,劉儀方才繼續道:“孟小姐還在時,曾托我幫她將一個宮女送出宮去,好似就是她貼身的宮女,你一直伺候在她左右,應當是認識那個宮女的。”


    他以為這些事情綠玉都知曉,卻不知那位孟小姐竟然連她也瞞著。


    劉儀想著如今孟小姐已經去了,綠玉又是一直陪在她身側的人,所以對這些事也不曾隱瞞,將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說到後麵,他沒顧得上細瞧綠玉的神色變化,隻有幾分為難的叮囑道:“隻因你是孟小姐身邊伺候了這麽多年的人我才將這事說了,還請你得為我保密,千萬不能將這事透露給旁人。”


    這事雖然看著不大,可若是被有心之人聽了去,想當作把柄來拿捏了他也不是難事,所以他方才這樣小心。


    綠玉其實根本不曾聽清他到底都說了什麽,隻見他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懇求些什麽,於是便隻是囫圇應著。


    等那劉儀走了,她還站在原地出神。


    劉儀方才所說的話依舊在她耳邊回蕩。


    “這事是孟小姐親自傳的書信央我幫忙。”


    “孟小姐說那小宮女曾救過她一回,希望我能安排人平安將她送出上京去。”


    “怎麽會是她一人的安排?那小宮女哪有這本事,若無人幫她,她能逃出宮去,還能離得了上京?就連我都在這上麵做了不少安排呢!”


    “……”


    綠玉捂著嘴,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怎麽會是這樣呢……”


    自從知曉長星活著從宮外回來,還搖身一變成了陛下身邊最得寵愛的敏美人,她就將長星當做了仇人。


    她滿心怨恨的想著,憑什麽長星能踩在小姐的骨肉上從一個小小宮女成為如今的敏美人,而小姐卻死得悄無聲息?


    明明長星與陛下早有一段□□,為何她還要裝作什麽都不知的模樣留在小姐身邊,看著小姐日日往承文殿送湯水點心,央求陛下能來永祥殿的行為會覺得很是可笑吧?


    越是想著,她心頭那顆怨恨的種子就如同得了養分一般瘋狂生長,她再壓不下心頭的恨意,隻能對長星動手。


    懷著哪怕玉石俱焚,也不想讓她好過的心思動手。


    可到了今時今日,她方才知曉真相,也方才知曉她全然誤會了長星。


    長星或許對她們有所隱瞞,可卻從不曾藏有壞心,而小姐,也並非是因為觀羽殿的那場大火受了驚嚇才病情加重。


    因為那場大火,本就是她放的。


    若今日跟她作這些解釋的人是旁人,或許她不會願意相信。


    可這人是劉儀。


    劉儀是如何在得了孟家的恩惠後坐上侍衛副統領的位置的,綠玉心裏很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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