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上了出租車夏莓都沒回複。


    程清焰便撥了電話過去,依舊沒人接。


    出租車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向他,搭話道:“女朋友電話打不通?”


    “嗯。”程清焰笑了下,“估計睡了。”


    “十點就睡啊,我還以為你們這幫小年輕天天熬夜呢。”


    “她困了就睡,有時候七八點也睡。”


    程清焰從包裏拿出那枚金牌。


    金牌上的絲帶顏色可以自己選,程清焰想著可以送給夏莓,還特地串了一根粉色絲帶。


    剛看了會兒,手機又響了,他原以為是夏莓回電話過來,拿起發現是盧蓉打來的。


    “喂,媽。”他說,“我剛出機場。”


    “阿焰……”盧蓉語氣踟躕。


    程清焰愣了下:“怎麽了。”


    “莓莓她……出了點事,現在在醫院,你過來一趟吧。”


    “什麽事?”


    出租車司機聽他語氣轉變,再次透過後視鏡看向他。


    隻見方才溫和散漫的少年頓時沉下臉,眼眶泛紅,像是要殺人,又像是要哭。


    第57章 智齒


    夏莓在求救後就直接暈倒了, 被路人送去醫院。


    沒過幾分鍾她就從噩夢中驚醒,打了鎮定劑現在重新靜了下來,就坐在床頭, 什麽表情也沒有,呆呆地看著手指指甲縫裏的血跡, 想摳出來, 但覺得疼,又作罷。


    外頭夏振寧和盧蓉都在,警察也在。


    在聽到警察說還沒抓到人時,她睫毛顫了顫。


    夏振寧反應倒是出乎她意料地激動, 一把拽住警察的領子往牆上摁,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哽咽,啞聲:“我女兒他媽的被他們欺負成這樣, 你現在跟我說找不到人?!我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警察和盧蓉一起勸他冷靜,保證一定將龐屏一群人捉拿歸案。


    夏莓隻覺得外麵走廊上鬧哄哄的,覺得吵,側躺著扯過被子蓋過頭頂。


    沒一會兒, 夏振寧就進來了, 走到床邊,輕聲:“莓莓。”


    夏莓抬眼。


    “我們先把手包紮一下好不好?”


    她手上被木片割開深深的傷痕。


    夏莓停頓了下, 搖頭。


    夏振寧蹲在床邊,與她平視:“你這樣手會出問題的。”


    夏莓說:“不想讓人碰我。”


    夏振寧一頓, 頓時喉間發澀, 扭過臉用力抹了把眼睛,不敢再提這個話題。


    “那你有什麽想吃的想喝的, 跟爸說,爸去買。”


    她還是搖頭:“沒有, 我想回去了。”


    “再等會兒好不好,莓莓,我們等檢查報告出來就回去。”


    夏莓沒再說話,安靜躺著。


    又過了會兒,夏振寧便起身走出去,不再打擾她。


    門口,盧蓉在一旁說:“我一會兒問問柯北有沒有好點的心理醫生,孩子還這麽年輕,千萬別留下陰影了。”


    夏振寧捂著眼睛低頭靠在盧蓉肩頭,默默流淚:“好。”


    夏莓又睡了一覺,看了眼時間也不過才睡了半小時。


    她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想出去問問報告都出來了沒有,她不喜歡醫院裏的消毒水味,讓她連覺都睡不沉。


    她推門出去,便看到了靠著牆根蹲在地上的程清焰。


    他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到的,都沒有進來病房。


    “哥。”


    程清焰抬眼。


    他眼底通紅濕潤,脆弱不堪。


    “你什麽時候來的?”夏莓問。


    “剛到。”他喉結滑動,拚命克製著情緒,“對不起,我來晚了,莓莓。”


    夏莓輕輕搖了搖頭:“我爸呢?”


    “結賬去了,報告都出來了,沒別的問題。”


    夏莓蹲下來,視線平平地與他對視著,半晌,她平靜地說:“我想去兜風。”


    “好。”


    程清焰起身,帶著她往外走,正好碰到回來的夏振寧和盧蓉,程清焰和他們說了去兜風,夏振寧破天荒的什麽反應都沒有,隻叮囑說別著涼。


    雨已經停了,醫院外麵有自行車,程清焰刷了市民卡取出一輛。


    而後脫下自己的羽絨服披在她身上,給她戴上帽子:“好了。”


    夏莓依舊坐在後座,和上次一樣,程清焰朝著與市中心相反的方向騎。


    雨後的城市空氣清新,帶著幹淨的草木味道。


    讓夏莓恍惚中覺得,連空氣都與自己格格不入。


    她輕輕將臉貼在程清焰的後背,一手半攏著嘴,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吸入的是汙濁些的空氣。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程清焰騎車上坡又下坡,帶起一陣陣的風。


    仿佛無處可逃。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莓才反應遲緩地察覺到,程清焰的後背在顫抖。


    她愣了下:“哥?”


    “嗯。”


    “你在哭嗎?”


    程清焰沒再說話。


    夏莓:“你先停車。”


    程清焰乖乖停下車,夏莓從自行車後座爬下,繞到他跟前。


    於是,她便看到,少年淚流滿麵,眼睫都是濕潤的。


    他上一次哭,是小學時,得知程誌遠殺人入獄的當天,隻落下一滴淚。


    之後他沒再哭過,直到今天。


    因為他的公主遍體鱗傷。


    夏莓知道他在後悔,在自責,在內疚。


    她將手從寬大的羽絨服袖子中伸出,捧著程清焰的臉給他擦眼淚,一點一點,認真細致。


    但很快,又一滴滾燙的淚落在她手背。


    夏莓停下動作,盯著他的眼睛看,半晌,她笑著問:“你怎麽還哭個沒完了?”


    程清焰別開臉,依舊沒說話。


    “好了,別哭了。”夏莓張開雙臂抱了抱他,“你看,我又沒真的出什麽事。”


    他垂下眼:“嗯。”


    “那我們回去吧。”


    “今晚回來住吧。”程清焰看著她。


    夏莓停頓了下,而後點頭。


    回去路上,程清焰去了趟藥店,買了紗布和消毒藥水,他沒讓藥房醫生幫夏莓包紮,而是自己來。


    兩人站在藥店外。


    夏莓看著程清焰低垂的眉眼,他動作極其輕柔細致,生怕會弄疼她,生怕會讓她產生不適。


    夏莓恍然間,好像回到了兩人第一次相遇的時候,盛夏夜。


    那時候她食指上劃開一個小口子,很小,但因為開學沒做作業要找個借口,夏莓便讓他幫忙包紮。


    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要是能重新來過就好了。


    夏莓眼眶又開始火辣辣地疼,可卻沒掉下一顆眼淚。


    她那些眼淚,好像都已經在那個破敗的黑巷中幹涸了。


    夏莓隻是移開了眼,逼迫自己不去想從前,努力去放空思緒,忽視身上的酸疼和喉嚨的幹啞。


    可以重新來過的。


    等他們一起去到北京,徹底將過去丟在柯北。


    隻有不到一年半了。


    都說時間能治愈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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