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莓一頓:“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倒春寒,有點著涼。”夏振寧笑了下,盡管笑得很敷衍,“找爸爸什麽事啊?”


    “程清焰是生病了嗎,我看他今天沒來上學。”


    夏振寧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說:“你哥都保送了,還上什麽學?”


    “可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信息也沒回我。”


    “哦,是這樣,他那大學臨時來通知,說是要集訓,他前天就連夜買了機票去北京了,封閉集訓,不能帶手機。”


    夏莓皺眉:“集訓?他怎麽都沒跟我說過?”


    “哦,那邊的通知很突然,他讓我跟你說一聲,這不最近事情多,我給忘了。。”


    到中午,期初考的成績就出來了。


    程清焰,一如既往遙遙領先的第一名。


    夏莓聽到布告欄旁幾個女生稱羨地討論,說他都保送了怎麽還要參加考試。


    而夏莓第一次真正考進了前200名。


    164名,再次成為全校進步幅度最大的人。


    換作平時夏莓看到這個成績肯定又要翹尾巴,但今天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她想著剛才夏振寧說的那些話,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


    程清焰怎麽會什麽都不跟她說,就去了北京?


    她沉默著回到教室,拿出手機,頭磕在桌沿,慢吞吞地點開[智齒]的聊天框。


    [夏日草莓:哥。]


    [夏日草莓:我考了第164名。]


    [夏日草莓:你答應過我考進前200名就要給我獎勵的哦。]


    一如既往,沒有回複。


    整整一周,程清焰都沒有回複。


    當夏莓心中的不安騰起到頂點時,她又一次遇到了溫媛媛。


    溫媛媛看上去已經沒有半點學生氣,頭發枯黃,顯得灰敗又沒有朝氣。


    她就站在學校附近,指尖夾了支煙,一看到夏莓就朝她快步過來,她笑得麵目猙獰,憎恨又輕蔑,兩種矛盾的情緒融在她眼中,她嗤聲道:“夏莓,聽說你差點兒被龐屏強|奸了?”


    夏莓腳步一頓,手用力攥緊書包帶子,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當時周圍很多人。


    聽到她話中那個刺耳的字眼,下意識地都看過來。


    所有視線,化作利刃,刺入夏莓的身體,割裂她的衣服。


    黎枝語也在旁邊,她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是“開什麽玩笑”,她可半點都沒發覺夏莓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但很快她就注意到夏莓的表情,如果這件事是假的,夏莓一定已經揍過去了,但此刻,她臉色煞白。


    黎枝語根本來不及細想,隻憑借本能地脫下書包用力朝溫媛媛砸過去。


    她以前從來沒打過架。


    此刻卻瘋了似的壓在溫媛媛身上胡亂揮拳頭:“你胡說八道什麽!你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過了很久,夏莓才回過神,走上前拉起黎枝語,而後她彎下背,靠近溫媛媛,一手摁住她腦門,用力壓著:“怎麽,龐屏給你戴綠帽的事兒你也想宣揚一下?”


    溫媛媛咬牙切齒地瞪著她,說:“龐屏死了。”


    夏莓一愣,不知是想到什麽,驚嚇般倏的收回手。


    後來,那件事還是被大家知道,開始在學校流傳。


    這樣的事,總是能流傳成各種各樣的版本,添油加醋、變本加厲。


    夏莓卻沒有心情去在乎這些。


    她滿腦子都是那天溫媛媛說的話——龐屏死了。


    不是被抓了。


    而是死了。


    怎麽會?


    後來漸漸的夏莓才發現,學校裏沒有人再討論這件事。


    過了很久她才知道,是黎枝語、陳以年和王鵬、張翔他們一個班一個班找過去,或是苦口婆心、或是威脅,不讓他們再議論那件事。


    又一個月過去,到了月考。


    程清焰依舊沒回來,沒參與考試,林勻終於考回到理科第一名,而夏莓成績停滯在原地,這回考了178名。


    那次考試後,夏莓和陳以年一群人去吃了燒烤,喝了酒。


    她喝得酩酊大醉,這回卻沒有耍酒瘋鬧笑話,隻是撐著路邊的樹吐得肝膽欲裂,酸水一股股往上湧,喉嚨被燒灼得生疼。


    朋友將她送回家,她跌跌撞撞地進屋,夏振寧就坐在客廳沙發。


    夏莓酒勁散了大半,勉強站穩,進廚房給自己泡了杯蜂蜜水。


    她仰頭喝盡。


    屋內燈很暗,很安靜。


    她站在廚房,夏振寧坐在客廳。


    夏莓低著頭,很突然地,一滴眼淚掉進杯口,“啪嗒”一聲。


    “爸,求你了。”她吸了吸鼻子,終於頹敗地躬下身,掌根用力壓著眼睛,“求你了,你告訴我,程清焰到底去哪裏了。”


    夏振寧回頭看她,安靜了許久,聽著她強忍著的啜泣聲,最後沉聲道:“我和你盧阿姨分開了。”


    他聲音很平緩,透著安撫的意味,“所以,盧阿姨帶著阿焰去北京了。”


    夏莓眼眶通紅地靜靜看著他:“那他不會再回來了嗎?”


    “嗯,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她輕聲問:“那……他是不要我了嗎?”


    夏振寧起身,走到她旁邊,輕聲說:“莓莓,你以後還會遇到很多人,各種各樣的人,有你喜歡的人,也有你討厭的人,雖然青春時遇到的人總是能在生命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但時間總是向前的,時間會覆蓋住那些痕跡。”


    夏振寧摸著她的頭發。


    這大概是夏莓記憶中,和夏振寧最溫馨的一幕。


    他說:“莓莓,你可以記住他,也可以忘記他,但你還是得往前走。”


    但你還是得往前走。


    無法逃避。


    時間會推著你向前。


    夏莓依舊每周會去看一次心理醫生,直到又一年夏天,迎來了高三,夏莓結束了心理療程。


    開學前,她去了趟照相館,洗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無人機拍下的兩人在陽台上的照片。


    一張是他們一起偷偷去上海看演唱會時拍下的戴著貓耳的照片。


    她將兩張照片夾在本子裏,那個本子記錄了她每一次考試的名次。


    高三的期初考,她考了第70名。


    而程清焰,成了一個傳奇。


    大家並沒有細究他到底去了哪裏,畢竟已經保送,不再出現在學校也是正常。


    陳以年之前聽夏莓說過他是去北京參加集訓,夏莓的狀態也很正常,隻是再也沒從她口中聽到程清焰的名字。


    直到某天體育課。


    太陽很大,熱烘烘的。


    陳以年去超市買了沙冰,遞給夏莓一杯。


    兩人坐在樹蔭下的台階,陳以年看了她一會兒,問:“你和程清焰分開了?”


    夏莓一頓,低下頭,過了許久,她點頭:“嗯。”


    “為什麽?”


    “他走了。”


    “去哪了?”


    “北京吧,他不要我了。”


    “他跟你提的?”


    夏莓搖頭:“也不是,他隻是不告而別,突然就消失了。”


    陳以年皺眉:“為什麽?”


    “你怎麽那麽多為什麽。”夏莓笑了笑,用吸管戳著沙冰,淡聲道,“可能是因為發生了那些事吧,畢竟我差點就被那種垃圾禍害了,他就不想要我了。”


    這話聽得陳以年眉間皺得更緊,但他當即嗤笑出聲:“你是腦子學傻了還是怎樣,那種事跟你有什麽關係,更何況什麽都沒發生,程清焰怎麽可能會那麽想。”


    “那不然呢。”夏莓忽然收了笑,冷淡地看著陳以年,“他突然消失,再也沒出現過,再也沒聯係我,還會是因為什麽?”


    陳以年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夏莓起身:“走吧。”


    “莓莓。”陳以年叫住她,“之前唐青雲問過我一個問題,她生了那樣的病,我為什麽還要喜歡她。”


    “……”


    “我當時說,隻要是我喜歡的人怎麽樣都無所謂。”


    “……”


    “我相信程清焰也是這樣。”陳以年看著她說,“你還記得去年世界末日預言那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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